“你莫不是以爲,這片天地自古以來都是這般死氣沉沉?”涇陽王反問。
雲霽自然知道上古時期的龍血大陸並非如此,她至今記得原書中對上古之時的記載——
上古之時,天地間元氣充盈,靈藥遍地,靈獸成羣,修者晉級神速,飛昇時有發生……
雲霽喃喃念出文中記載,涇陽王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普通修者只知上古時期元氣比如今濃郁,但其他的卻知之甚少,更不可能如她這般如數家珍……他的雙眼瞇了起來,打斷她的話道:“你既知上古盛景,難道就沒有想過,上古之後的龍血大陸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變成了如今這般衰敗景象?”
雲霽沉默,關於這個問題,原文沒有給出答案,而她自穿越之後一直忙於奔命,根本沒有時間去探尋這個久遠的問題。
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想過。
四年前,她逃出涇陽王府不久,遇到了天機閣的少主,那位少主盛情邀請她加入天機閣時曾告訴她,天機閣的理想就是衝破這片天地的束縛,進入天地元氣更加濃郁的高等界面。
當時,她修爲不過後天中期,便以自身修爲距離此界封頂的築基之境尚遠爲由拒絕了他,而今四年過去,她已是後天後期,下一步就是跨入先天,而後便是築基之境。
是上古之後,龍血大陸修者都無法抵達的築基之境!
而不築就天基,就無法飛昇上界。
不飛昇上屆,也就意味著修者的壽元有盡,便是先天修者也不過兩百壽元。
雲霽額上冒出汗水,她忽然意識到,天機閣追尋的理想並不是那麼虛無縹緲,她雖然現在還算年輕,但兩百餘年轉瞬即逝,若是等到她行將就木、精血枯竭之時,便是尋到飛昇渠道,怕也是無力攀登。
看到她忽然變幻的臉色,涇陽王雖不知她具體所思,卻也猜到自己的話觸動了她,他的脣角禁不住揚了起來:“霽兒,本王已尋到衝破天地禁錮的辦法,等到事成,龍血大陸會重回上古之盛景,元氣濃郁,靈草遍地,靈獸成羣,屆時以你我之資,必然能快速築就天基,飛昇上界……”
雲霽飄遠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拽回,聽著他勾勒的美好前景,她的心潮也不由得起伏起來,但旋即眼角餘光瞥見他手中黑瓶上吐著信子的血蛇,恰如一盆涼水澆到頭頂,她徹底清醒過來,立時開口打斷他的話:“你想過沒有,以邪異之法衝破的禁錮,帶回的就真的是上古盛景?而不是開啓邪魔地獄嗎?”
涇陽王正說得激動之時,驟然被雲霽澆了一盆涼水,心中生出惱意,脫口就道:“若能飛昇,便是打開邪魔地獄又如何?”
話一出口,涇陽王立時意識到不妥,他想要描補,但云霽已然沉下臉,冷笑道:“你終於說出你的真實想法,爲了飛昇,你能不顧一切,便是將整個龍血大陸拉入地獄也在所不惜。如此狠辣的行徑,你不配稱之爲人!”
涇陽王生於皇室,凌於億萬人之上,自然不是一個能容忍他人謾罵指責之人,雲霽的話讓他怒意橫生,他乾脆不再掩飾自己,冷笑回擊:“這世間本就弱肉強食,而今我是強者,自然可以主宰弱者的性命,不管我最後帶回的是上古盛世,還是邪魔地獄,這片天地的弱者就只能受著!”
“我與你無法可說,亮出的法器!”雲霽手握碧劍,朝他宣戰。
望著直指他面門的碧劍,涇陽王額上青筋跳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劍指著我的臉。”他頓了頓道,“你若是現在收劍,我便饒過你這次,否則你可以再嚐嚐被我禁錮在身下的滋味,而這一次,我保證讓你終生難忘。”
聽到他露骨的話語,雲霽無法抑制地想起之前被他用威壓禁錮伸手撕扯她衣物的一幕,她的臉色瞬間鐵青,明知他在刻意激怒她,但她還是放縱心中的怒焰,踏水縱躍,舉劍直劈而去。
真元灌入,碧劍靈光大爆,激起一片浪花,化作萬千劍雨,先於碧劍擊向涇陽王,而他竟不退反進,任用劍雨穿過他的身體,伸手抓住了碧劍的劍尖。
碧劍嗡鳴,靈光閃爍,卻無法掙脫涇陽王的鉗制,他的手虛實相間,牢牢困住碧劍,而後猛地一拽,將碧劍另一端的雲霽拽到身前,湊到她耳邊道:“你說,若是我當著那殘廢的面將你壓在身下,他會如何反應?”
如若被蛇信舔舐耳尖,雲霽渾身顫慄,手中碧劍恰在此時現出碧枝原形,葉芽頂端凝成一輪彎月,那皎然的月華驚得涇陽王立時放開雲霽,身形暴退。
但兩人相距太近,他此時暴退已然晚了,彎月飛出,瞬間衝至他的胸前,緊急之下,他立時虛化身體,然彎月停駐在他虛化的心口之處,如影隨形,根本沒有消散的跡象,而他身體虛化的極限只能堅持一息時間。
一息之後,身體凝實,這輪彎月若在心口炸裂,他便是不死也免不了被重創。
危急之下,他只能祭出黑瓶,欲要將這輪彎月吸入瓶中。
果然,黑瓶一出,彎月就被吸向瓶口,他鬆了一口氣,身體開始凝實。
但就在這一瞬,他的臉上忽現驚駭之色,伸出尚未凝實的手掌擋住瓶口,但撲向黑瓶的雲霽毫無阻滯地穿過他的手掌,沒入瓶口。
緊接著,又一道身影沒入瓶口,他剛剛凝視的手掌只來得及抓住後者一片衣角,涇陽王呆滯了一會,而後猛地握緊手掌,掌中衣角碎成粉末,他瞳孔通紅地盯著黑瓶道:“你們想要做一對亡命鴛鴦,那本王就成全你們,也成全本王凝練血珠!”
“快將他們放出來!”
鮫人王反應慢了一瞬,就眼睜睜看著雲霽與龍祁先後撲入黑瓶,他又氣又急,擺尾劃破天際,大叫著撞向涇陽王。
“滾開!”涇陽王揮掌擊向撲來的鮫人王,後者被擊個正著,但他的魚尾一擺,將涇陽王手中的黑瓶抽飛了出去。
“該死!”
涇陽王大怒,縱身撲向黑瓶,但這時轟然一聲巨響,湖面水浪衝天而起,衝得涇陽王動作一緩,浪潮中就現出一道銀色魚尾,勾向水浪中的黑瓶。
“賊魚找死,居然敢搶本王的瓶子!”
涇陽王大怒,祭出寶劍劈向魚尾,魚尾猛地一拍,拍起一道巨浪迎上劍光,一人一鮫大戰起來,攪得湖水滔天,黑瓶在水浪中翻滾沉浮。
撲入瓶中的雲霽並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因爲沒入瓶中的那一瞬,外界的景象與聲音全然消失,身體直墜而下。
只是,剛墜落不到一瞬,她的胳膊被抓住,將她拽入一個帶著松竹氣息的懷中,雲霽驚愕擡頭:“你怎麼進來了?”
“我說過,你要做什麼,我都陪著你。”龍祁凝著她道。
雲霽聞言既感動又氣恨,抓住他的衣襟怒罵:“你是傻子嗎,我這是找死,你也陪著嗎?”
“自然。”龍祁毫不猶豫地回答,讓雲霽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望著他,千言萬語涌在心口,卻一個字說不出來,只有淚珠不斷涌出。
“這次的眼淚是爲我而流嗎?”他輕聲問道,如同那晚在林中一般,伸手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雲霽的眼淚流地越發急了,她伸手抱住他,用力點頭:“是,今日的淚是爲你而流,爲你這個傻子而流。”
被她稱作傻子的龍祁,卻在她話落的那一瞬,猛地低頭覆住了她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