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開完會，大家慢慢的回到自己的閣子間，莉莉坐在李文琳的對面，平時沒有事的時候，兩個人只要站起來，或者偏一偏頭，繞過面前的辦公電腦，就可以和對面的人說話聊天。

但是今天，好像大家都沒有心情。

寫字樓裡一片寂靜。大家彷彿都心事重重，人人自危。保業生涯正式拉開序幕，人人如履薄冰。

李文琳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慢慢啓動電腦，想著接下來要面對的情況，還沒有馬上被開除，不算太壞。她安慰自己，公司以三個月爲考覈期限，誰要是排名在後面，三個月後就捲鋪蓋走人。

整個辦公間硝煙漸起，戰角聲已經正式吹響。

李文琳心裡牽起一絲苦笑，表面上卻面帶微笑，職場多年，自然知道工作當中徹記不能作“祥林嫂。”

這時候電腦啓動完成，她一邊打開百度，一邊打開聊天軟件，隱身掛在那裡。

從百度百科裡搜到“設計師”的概念。

無限唏噓的看著上面的介紹：

“設計師：從事藝術與商業結合在一起的人。分爲建築設計、藝術設計、平面設計、展覽設計、工業設計等領域。一個成熟的設計師必須要有藝術家的素養、工程師的嚴謹思想————”

“從事藝術和商業結合在一起的人”李文琳看著這句話，心底不由苦笑一聲，她查看好友名單，想看看老喬是不是在線。

肚子裡有許多話想對他說。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文琳心裡有事的時候不會和同一部門的同事說了，很早就學會了，對於同事，相敬如賓，話只說三分。表面客客氣氣，但切記不能對同事掏心掏肺，因爲大家是競爭對手，你今天向他或她吐的苦水，很可能明天成爲他們對付你的把柄。

剛打開聊天軟件，尋找好友的時候，就看到“老喬”的頭像突然閃了，她打開來，收到的信息是“設計部開會了嗎？”

她笑了笑，回過去道“開了。”

老喬的網名叫做“提刀買菜”頭像是一個褲子破了露出屁股的屠夫背影，網上不羈，工作生活上卻是一個十分嚴謹的人。

“今天謝謝你提前通知我，讓我暫時保住了這份工作。”

文琳心裡充滿了感激。自從她來到這個家裝公司，老喬就已經是業務部的主管，於她來說，他是資歷深的老人，文琳一路從新人走來，其間，老喬對她一直多加照顧。

“不客氣。”

老喬回過信息來。

老喬是他們公司銷售部的一名銷售經理，平時他拉來的客戶喜歡交到文琳的手裡，比文琳大好幾歲，今年三十出頭，一直未婚。

喬振天長得高高壯壯，國字臉，濃眉大眼，雖然算不上帥氣，可是給人的感覺很有男人魅力，他看上去不愛說話，顯得內向，但是一到酒席上，只要客戶在旁邊，他就能夠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直到把單談成。

是一個很有經驗很有能力的老銷售員。

文琳大學畢業來到這家裝公司的時候，老喬就在了，他原名叫做喬振天，網名叫做提刀買菜，文琳很喜歡他這個網名，感覺很有居家男人的味道。

不過，雖然他有一個很頂天立地的男人名字，他們銷售部的同事都叫他小喬，一個三十多歲一米八的男人被人叫做小喬，這其中的搞笑程度可想而知，喬振天總是苦著臉和他們商量道：“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喬，叫我老喬行不？”

可是他越是反對，他們叫得越起勁，後來老喬也沒了辦法，只得認了，只有文琳比較尊重他，一直叫他老喬，在網上有時候叫他網名，平時工作上生活中見面了大家在一起，她都是叫他老喬的。

業務部就在他們設計部的隔壁，平時業務部拉了業主過來，不管是公裝的還是家裝的，都會轉一個彎，直接把業主帶到他們設計部來，因爲最後和業主談合同，簽下單的是設計師。

因爲這個緣故，所以很多設計師大嘆苦經，說他們做設計這一行的是夾心餅乾，很不好做人，業務部帶來了業主，如果在他們設計部這裡沒有把單簽下來，業主跑了，業務部會罵死他們，因爲一個業主往往是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過來的，與此同時，他們設計部如果和業主接洽得不到位，讓工程部材料部的工作無法順利進行下去，也會怪罪到他們設計部的頭上。

文琳性格顯得比較內向，所以喬振天和她在網上聊得比較多。

文琳是室內設計師，剛畢業出來那幾年，不愁沒事做，而且待遇也很高，但是這些年，隨著房地產的興盛，許多年輕人在社會上培訓幾個月就涌入這個行業，導致這些年室內設計師過多，再加上現在各種電腦輔助軟件出來了，像三DMAX，AUTOCAD等等，比九十年代流行的傻瓜相機還要好使，所以室內設計師變得非常廉價，很多公司的室內設計師不但要負責設計，而且要和業主談單，做好採購等等一條龍的服務。對於設計師來說，有沒有才華，會不會設計已經變得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口才好不好，能不能把業務部介紹過來的業主招待好，順利簽下單。

他們公司剛纔開的會也證明了這一點。根本就是把他們設計師當作業務員對待的，三個月業績考覈實行末尾淘汰式。設計師變身成業務員。

文琳想了想，把信息回過去“估計三個月後，走的那批人裡面肯定有我。”

她在心底搖了搖頭，實在是真的沒信心。

對方回他道：“文琳，每一個部門都這樣，再說，你們設計部好歹有我們業務部撐著。”

文琳沒有回信息過去。

喬振天又給她發過來信息“你聽說過了嗎，我們對面那家公司，昨天炒了幾十個人。”

文琳打了驚歎號過去，表示她沒有聽到。

“經濟危機來了，現在裁員是大勢所趨，保業是首要目標！”

他再次發信息過來告訴她這個事實。

文琳笑了笑，對他回信息道：“我之所以做室內設計這一塊，是因爲從小的夢想，想著長大工作後我在辦公室對著電腦悠閒的作著設計，設計出來的作品如果得到業主的誇獎，我就會很開心，但是，我，我——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設計師竟然會成爲業務員。設計已經不再重要，現在做設計師太苦了。”

喬振天發過來一個笑臉，對她說道：“我倒覺得我們跑業務的最辛苦。”

他給她發過來一首歌，是改編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死了都要賣/不搞定客戶不痛快/單有多重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死了都要賣/不簽下合同不痛快/客戶昏了我還在/把客戶當成是老婆來相愛/一分一毛都賺到汗水掉下來/不理會經理是看好或看壞/只要你把合同簽下來/單需要刻意安排/憑勤奮去找到客戶就會很愉快/享受現在別一陪客戶應酬就怕受傷害/許多小酒只要喝下單就簽下來/死了都要賣/不喝到胃出血不痛快/應酬多累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死了都要賣/不幹掉對手不痛快/簽到合同才精采

文琳聽著那惡搞的歌曲止不住笑出聲來，回信息道：“這改編的不錯，不但搞笑還勵志。”

喬振天發過來一條信息：“每一個行業都是圍城，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