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何時變得這樣無情了？吃幹抹淨，一聲不吭就要走麼？莫非，是怪我不夠賣力？”身後的聲音帶著一絲饜足之後的慵懶笑意，分外惑人。
羅青桃僵了許久，終於緩緩轉過身來：“是你？”
“你以爲是誰？！”君洛瞬間黑了臉，笑容凝固在了脣角。
羅青桃垂首避開他的目光，許久才低聲道：“我不知道。我記得……”
後面的話，硬是被君洛黑沉沉的臉色給嚇了回去。
羅青桃閉上眼睛，皺眉苦思。
她記得自己酒醉，記得喝過醒酒湯，記得被何秀竹帶到揚清閣歇息，然後……
然後她便覺熱得厲害，渾身上下如同有幾千幾萬只螞蟻在爬。一開始她只當是酒意上涌，後來又誤以爲是如同昨夜那樣羞於啓齒的“病癥……”等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身上早已是燥熱難忍，偏偏骨酥體軟，動彈不得！
再後來，一個侍女推門進來。她正要求救，卻看見兩個小廝扶著一個醉得人事不省的人進了房間。
那人，卻是她的瑞卿表兄，靖王君瀚！
那時她已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了，也大致能猜到害她的人是誰。可是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她無從知道，也來不及細思。
因爲，那兩個小廝退出去之後，君瀚便赤紅著眼撲了過來，竟是要對她行非禮之事！
她的感情和理智都在拼死抵抗，身子卻不顧一切地謀求解救，天人交戰，直欲將她整個人撕裂成碎片。
再後來的記憶，就只剩了支離破碎的片段。
她記得耳邊聽到了雜亂的聲音，記得夜風的清涼，記得自己終是纏住了一個人，不知羞恥地一遍遍索求……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眼看君洛沒有解釋的意思，羅青桃只得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是你……救了我？”
君洛重重地“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羅青桃見他生氣，心中越發忐忑不安，縮在角落裡許久不敢出聲。
黑暗之中，忽聽君洛冷笑道：“羅家人的兵法謀略是天下一絕，號稱五歲小兒都熟讀兵書，原來就是這般‘謀略’？三番兩次被人算計，你到底是真蠢，還是借酒裝瘋！”
羅青桃被他罵得臉上發燒、心頭髮虛，卻還想硬著頭皮辯解：“我以爲……”“你以爲！你以爲什麼？你以爲三哥那隻老狐貍是什麼善茬？你以爲有六哥在，他就不敢算計你？你以爲宴客廳里人多，他們就不敢給你下藥？簡直可笑……我怎麼會看上這種蠢女人的！”君洛越說越氣，隨手撿起一塊碎石，照著手邊的假山狠狠地砸了下去。
羅青桃縮了縮脖子，許久才囁嚅道：“我想不出他這樣害我有何用處……”
“所以說你蠢！”君洛咬牙恨聲道。
羅青桃不敢再多說，只好安靜地縮在角落裡，皺眉苦思。
她承認她是蠢的，可是……
這個不蠢的人能不能解釋一下，君澈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爲了羞辱君漓？爲了把君瀚往泥潭之中再推一把？還是爲了徹底斷絕君漓與君瀚和解的可能？
這幾種設想似乎都有道理，可是羅青桃始終覺得這些理由仍然不夠充分。
這件事情並不至於對那兄弟二人造成致命的打擊，君澈沒必要爲了這麼一點小小的利益，急著露出他的狐貍尾巴！
如果不是這些理由，那到底是什麼呢……
羅青桃想得頭昏腦漲，卻始終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又一隊侍衛巡邏過去之後，羅青桃扯了扯君洛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怎麼出去？”
“爲什麼要出去？等人來捉不好麼？”君洛冷笑著反問。
羅青桃倏地縮回手，不小心碰到了山石上，疼得額角冒汗。
黑暗中看不清君洛的臉色，她猜不到他這句話是不是玩笑。
這人就是個瘋子，真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
估摸著這會兒前面已經散了席，羅青桃急得只差沒有哭出來。
君洛忽然湊了過來，準確地捉住了羅青桃的手腕：“這麼急著出去，是怕六哥生氣，還是害怕再跟我扯上關係？席間你跟六哥做得一場好戲，差一點連我都信了！不過，你該不會真的以爲這樣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他手上的力氣極大，彷彿要把羅青桃的手腕給捏成碎末。
感覺到他的怒意，羅青桃忽然覺得格外委屈。
君漓那裡已經在盡全力遮掩，君洛卻是唯恐天下不亂。夾在中間的她，到底該怎麼辦？這兩尊大神，哪一個是她能得罪的？
理智一直在告訴她，與君洛撇清關係纔是最好的選擇。可這天下是君家的天下，她不過是一個擺設、一個玩物，哪裡輪得到她來“選擇……”
更何況，摸著良心說，那麼多日子的兩情繾綣，她真的忘得掉嗎？
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雖然內心並不願意承認，她卻早已沉淪於這段註定爲世人所不容的孽緣。至於首先沉淪的是身體還是心，還有必要追究嗎？
羅青桃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是無可奈何，卻也是如釋重負。
“怎麼不出聲？如今連話都不肯跟我說了嗎？”黑暗之中，響起了君洛咬牙切齒的聲音。
羅青桃忽覺肩頭一痛，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不偏不倚地落進了他的懷裡。
君洛得逞地一笑，低下頭湊到羅青桃的耳邊，壓低了聲音：“你想躲開我，想安安分分地做回襄王妃？羅青桃，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死的？你利用完了我，就想把我一腳踢開嗎？”
羅青桃沉默地聽著兩人的心跳，許久才試探著伸出手臂，環住了君洛的腰。
後者迴應以一聲低低的冷笑。
羅青桃緩緩擡手，用力在他腰間擰了一把，咬牙道：“究竟是誰想把誰一腳踢開？你有美人在懷，哪裡還看得到我！”
君洛一怔，忽然笑了：“所以，你在席間說的那番話，是故意惹我生氣？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