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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牢再遇,驗屍遭阻

陳默所料不差,第二天一大早,赫連晴就派了幾個心腹來接陳默,這次因爲出去辦案,陳默將“陳氏醫(yī)館”委託給了沈南之,而霍梓軻作爲陳默的徒弟,正好最近衙門裡又空閒,於是便跟著陳默一起去了上京都。

謝王府的人將陳默三人送到了上京都中的一座別院中,別院不大,勝在清幽,春香留在別院整理東西,而陳默和霍梓軻等人則馬不停蹄地來到了上京都的京畿府衙中。

不愧是西嵐國都城的府衙,不是馬連鎮(zhèn)、烏蘭鎮(zhèn)這種小縣城可以比擬的。門口兩尊氣派的巨大石獅子傲然聳立,巨大的硃紅色的門顯示著一國最高府衙的氣派,門上金色的匾額爲開國皇帝親筆提名的四個龍飛鳳舞的燙金大字:京畿總府

門口的守衛(wèi)手持銀槍佇立在府衙門口,不動如山,見到陳默等人出現,立即攔住了去路

赫連晴的兩個心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檀木做的令牌,在守衛(wèi)面前一晃,兩人立即肅然起敬,恭敬地讓開了道路。

“陳姑娘,請。”陳默點了一下頭,跟著他們一同往裡走。

府衙中的下人將幾人領至公堂側面的辦公處,還沒等幾人走進,就聽到裡面?zhèn)鱽硪魂嚧笮β暋?

下人進去通報後,只見一個身長八尺的大漢龍行虎步地走了出來,看到陳默身邊的兩位謝王妃手下的人,客氣地抱拳打招呼:“兩位老兄好久不見了哈哈哈!”

那兩人也都客氣地抱拳回禮,寒暄了一陣之後,其中一人介紹道:“陳太守,這位就是我家王妃和你說過的小姑娘陳默。陳姑娘,這位是京畿府衙的陳太守。說起來你們兩還是本家呢!”

在西嵐國,管理一州之治,是爲太守,但是上京都並非一般小州小縣可比,所以陳太守雖然只是一介縣官,但是也封太守之職,手握京畿大權。

陳太守名陳柏興,一介武夫出身,曾經在赫連晴父親赫連長空麾下擔任小將,後來調任御林軍,因在一次刺殺事件中救了元成帝一命,才漸漸受到重用,慢慢地爬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陳柏興雖然是武夫出身且長得也是五大三粗的,但人不可貌相,此人城府極深,雖然受恩於赫連長空,但是元成帝仍然任命他調查謝昭殺人案,由此可見他在元成帝心中的位置。

“王妃的本事真是越發(fā)厲害了!不僅請來了識別趙殤將軍屍骨的美人仵作,還請來了天下第一神探柳公子,陳某佩服,佩服之至啊!”

陳柏興將衆(zhòng)人引進了裡間,果然柳乘風正坐在客座上品茗,見衆(zhòng)人進來,站起身來一一行禮,見到陳默的時候嘴角含笑、眼神柔和。

陳默突地心頭一跳,眼露詫異——爲何昨天一點都沒有聽到他也要來查此案的消息,今天卻在這裡突兀相見?

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念頭冒出來,可是陳默下意識地就忽略了這個可能,再看向柳乘風時,神態(tài)依舊

“既然王妃舉薦的兩人都已經來了,那本官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小王爺之事,事關重大,皇上任命本官調查此事,此刻又有兩位青年才俊作爲助力,本官深感慚愧。這裡是兩塊京畿府衙的牌子,有這個牌子便可在上京都各處府衙暢通無阻。”

陳柏興命人將上刻一個“京”字的令牌交給了陳默和柳乘風,然後略一沉嚀又繼續(xù)道:“不過本官醜話也說在前頭,兩位只是協從調查,若是擾亂了調查此案的秩序,本官也定當嚴懲不貸!”

陳柏興話雖說的客氣,可是其中不乏敲打之意。面對陳默和柳乘風,一個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另一個則是名滿天下的柳公子,可是對待他們的兩的態(tài)度卻是不偏不倚,拿捏地恰到好處。

此人心機之深,可見一斑。

陳默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京畿太守一眼,突然覺得這次謝昭殺人的事件,遠比表面看上去要複雜得多。

等到陳默等人走後,陳柏興的心腹走上前來:“老爺,我們是否告知聖上此事?”

陳柏興虎目中閃過一道精光,搖了搖頭:“不必!今天早上已經接到聖上的密旨,只說任由王妃施爲即可。此間之事太過複雜,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過問的。”

轉過身來看著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心腹,忍不住提點道:“咱們爲官多載,自然是知道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我只和說一句,千萬別站錯隊。”

這是大人物之間的鬥法,他們這些小人物一旦站錯了隊伍,那麼輕則人頭落地,重則連累滿門!

原本陳默和柳乘風應該兵分兩路,一人去查看屍體,一人去天牢取證,可是陳默執(zhí)意要和柳乘風一起去天牢。

霍梓軻有些不解,悄悄地問了陳默:“師父,我們不是應該直接去查驗屍體嗎?爲何要先去天牢?”

陳默落在後面,壓低聲音道:“爲了求一個心安。”

雖然赫連晴將兇手說成另有其人,可是這只是一個母親的一面之詞,陳默是一定要先見一見謝昭的,若是爲赫連晴忙了半天,發(fā)現兇手仍舊是謝昭,那麼此事就毫無意義了

霍梓軻還想再問,突然發(fā)現謝王妃的心腹正朝他看來,目光冷冽,似有不滿之意。只好吞了口口水,不再說話。

西嵐國的天牢就設在皇城後面,說起這個天牢,也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只有七品以上官員入獄,纔可進天牢,平民百姓即使犯法,也是不可能進這個地方的。

天牢中處處戒備森嚴,陳默和柳乘風一路出示令牌跟著王妃的心腹走進了天牢,而霍梓軻因爲沒有令牌,被留在了外面等候。

雖然名爲天牢,可是它更貼切的名字應該叫做“地牢”纔對,陳默和柳乘風已經下到了地下的二層,若不是四周都有火把照明,這個天牢實在太過陰森。

此時已至寒冬,這天牢地勢又低,陳默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柳乘風有些擔憂地轉身,陳默一個不慎,和柳乘風撞了個滿懷!

一股淡淡的藥香瀰漫在陳默的鼻尖,外衫上一片冰涼,小臉貼在上面更是凍得不行,突然一隻溫熱的大手撫上了陳默冰冷的小臉,一陣暖意從修長如玉的手指上傳來,讓陳默有一瞬間的呆滯。

獄卒走在前面,突然發(fā)現後面沒有腳步聲了,忍不住回頭張望,就發(fā)現陳默和柳乘風相擁在一起的畫面,忍不住嘴角抽抽:“這天牢不是風月之地,還請兩位不要耽誤時間。”

這都什麼事啊?什麼時候天牢都變成了談情說愛的地方?難道這裡的氣氛好?看了看周邊的火把,感受了一下陰冷的氣氛,忍不住罵道:靠!遇到兩個怪胎!

陳默有些慌亂地站直身體越過柳乘風繼續(xù)前行,柳乘風卻快步追上陳默,一把牽起她的手,然後一本正經地望向前方。西嵐國衣袖寬廣,遮住了兩人衣袖下交疊的手。若是不加細看,只以爲兩人只是並肩而行。

陳默想掙開他的手,卻只聽到他低低地說了句:“別動!”雖然聲音和煦如初,可是卻讓人不容拒絕。

陳默有些詫異地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明顯感覺到一陣暖意從柳乘風溫暖乾燥的手中傳來,延至四肢百骸,突然全身都變得暖洋洋的了

等陳默不再覺得寒冷的時候,柳乘風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陳默的小肥爪。

陳默不知爲何,此刻就連心都變得暖暖的。

天牢中每一間都是單獨的監(jiān)獄,寥寥落落地關著幾個人,俱都不聲不響,聽到腳步聲也就擡起眼眸來看一眼,然後垂下眼睛,繼續(xù)發(fā)呆。

直到轉了個彎,突然聽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一起呼嘯而來:“小爺我都說了,沒有殺人沒有殺人!你們怎麼就不信!放小爺出去!小爺要去見皇上!”

男子的聲音熱烈如風、暴躁如火!

等走的近了,陳默纔看清楚眼前男子的模樣,雖然曾經在他病中已經見過一次,可是此次再見,又是一番光景:

第一眼入目的就是少年美不勝收的丹鳳眼,那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帶著莫名的誘惑、莫名的美豔,濃眉緊縮,薄厚適中的嘴脣緊緊地抿著,體現著主人此刻的氣怒和不爽,高挺的鼻樑在火光的照映下拉出一抹陰影,烏黑的墨發(fā)由深紫色的玉冠高高豎起,此刻因爲主人剛剛的“大動干戈”,讓幾縷髮絲鑽了出來,更讓少年看上去有些凌亂不羈。

那樣的少年,和陳默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想比,更加地奪人心魄。

看到來人,謝昭猛地轉過頭來,看到赫連晴身邊的兩個心腹,連忙撲到欄桿前:“張叔叔、孟叔叔,是不是母妃叫你們來接小爺了?”

張、孟兩人忍住了心中的不捨,搖了搖頭:“小王爺,王妃給你請來了最好的神探和最好的仵作,您安心再此待上幾日,我們馬上就能接您回去了。”

謝昭聽完張禮兵的話,突然轉過身“譁”地一拳打在木質的桌子上,一整張桌子頓時應聲倒地!

謝昭天生神力,果然不假!

“等等等,五日之前是這麼跟小爺說的,今天還是這句話!難道你們都不相信小爺了嗎?小爺是什麼人,小爺要tm真想解決了李思明,還用得著放火?小爺早tm派人把他剁成肉泥了!”

張、孟兩人紛紛扶額,恨不得能衝進去捂上謝昭的嘴,真是我的小王爺啊,都什麼時候了,您說話還是這麼地口無遮攔

倒是柳乘風不氣不急,走上前一步,溫和道:“在下自是相信小王爺所言非虛,只是能否將當日之事再細細描繪一遍,我們好有個論斷?”

“你又是誰?”謝昭看了一眼柳乘風,語帶不耐地問道。

“在下柳乘風。”柳乘風沒有因爲謝昭的態(tài)度而動怒,笑容和煦,風度翩翩。

謝昭上上下下打量了柳乘風一番,然後突然往後一倒,倒在了身後的牀鋪上,高蹺起二郎腿,雙手枕在頭後面,一邊晃著二郎腿,一邊語帶不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什麼柳公子啊!小爺我平生最討厭你們這種唧唧歪歪的文酸秀才了。罷罷罷,你們既然要聽,小爺就說給你們聽好了,也省的你們污衊小爺!”

說完便詳詳細細地將那日所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大概的情況和赫連晴那天所說的大差不差,只是有一點卻讓陳默眼前一亮。

謝昭說他和李思明兩人平時酒量都極好,那天卻意外地都有些醉了,尤其是李思明,醉了之後對他的態(tài)度大變,而他那天也格外易怒,才忍不住狠揍了李思明!

說到李思明被燒死在春風得意樓中的時候,謝昭的嗓音有些低啞不穩(wěn),不知想到了些什麼。

柳乘風又問了一些細枝末節(jié),謝昭雖然不耐煩,可還是一一做了回答。

到最好,柳乘風向謝昭拱手行了一禮:“小王爺放心,若小王爺真是被冤枉的,乘風必當竭盡所能,爲小王爺洗脫冤屈。”

謝昭冷哼了一聲,並不搭腔,反而轉過身子背對衆(zhòng)人。

柳乘風也不怪罪,只是溫和地低下頭對陳默說道:“既如此,小默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小王爺的嗎?”

陳默想了想,覺得剛剛柳乘風該問的都問了,便搖了搖頭:“沒有了,走吧。”

說完幾人就想折身往回走,沒想到謝昭聽到了陳默的聲音,突然猛地從牀鋪上跳了下來,衝著陳默的背影喊道:“是你

!臭丫頭你給小爺站住!”

此間只有陳默一個女人,雖然陳默很想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前行,奈何所有人都疑惑好奇地看著她,想在再行一步,也是舉步維艱。

無奈地轉身,陳默的表情依舊面癱,彷彿並沒有爲謝昭的咆哮而感到害怕,反而完全無視了小霸王身上勃發(fā)的怒氣:“可是叫我?”

謝昭鳳眼鋒利如刀,狠狠地甩向陳默:“就是你!臭丫頭,當初踹斷小爺的腿,還以爲小爺能忘了你?做夢!你敢說那天的人不是你?”

當初清醒過來之後,謝昭就恨得滿世界地找陳默,可是赫連晴哪裡敢讓他胡鬧,生生地圈在家裡過了三個月。時間一長,倒也淡了那份心思,但是如今又見,怎麼能不份外眼紅!

聽完謝昭的話,衆(zhòng)人訝異地望向陳默,眼神中俱是滿滿的不可思議:這姑娘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難道她不知道什麼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嗎?

更加令人驚奇的是,她現在還好端端地、沒有缺胳膊少腿地站在這兒!姑娘,求求你告訴我們把,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唯有柳乘風淺笑依舊——小默還真是永遠地那麼出人意料呢!

陳默面無表情聽完了謝昭的話,只是語氣平平地來了一句:“是我。”

說完還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衆(zhòng)人頓時有了一種想要暈倒的衝動。

謝昭更是被氣得不輕:“臭丫頭!既然今天讓小爺逮住了,你就別想好胳膊好腿地走出去!你給小爺等著!”

謝昭此時恨不得自己能掰斷這些鐵柵欄衝出去將這個該死的丫頭狠狠地揍一頓——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居然還這麼淡定地就說了一句“是我。”她是存心想氣死他對不對?她是故意的對不對?

陳默看了一會兒在監(jiān)牢裡氣得上躥下跳的謝昭,表情依舊面癱,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那我等著你出來。”然後轉過身繼續(xù)大踏步離去。

謝昭有些呆滯地看著陳默離去的背影,腦海中不停回放著陳默走時的那個眼神:那裡面暗藏著笑意是吧?那個面癱丫頭眼神里居然tm地是笑意

!而且絕逼是嘲笑!

“臭丫頭——”中氣十足地怒喝聲在整個天牢中迴盪,有個獄卒忍不住問道:“小王爺這樣沒事吧?”看樣子實在氣得不輕啊!

柳乘風微微一笑,語氣溫和道:“無事,小王爺中氣十足,身體很健康。”

衆(zhòng)人絕倒!

和柳乘風分開前,柳乘風褪去臉上的笑意,握了一下陳默的手,認真地囑咐道:“一切小心。”然後才登上馬車離去。

陳默低下頭看著手中那塊刻著一個“錦”字的令牌,目光沉沉,然後不動聲色地將令牌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師父,我們現在去驗屍嗎?”霍梓軻跟了上來,湊上前問道,一雙大眼中滿滿都是:去驗屍吧!去驗屍吧!

“自然現在就去。”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一個工作狂遇見了另一個工作狂!

張、孟兩人將他們送到上京都的義莊,因爲另有要事,囑咐了幾句就走了。

陳默記得在古代的天朝,義莊都是寄放棺槨屍體的地方,而在西嵐國,義莊的功用大同小異,除了寄放一些無名屍體或者客死異鄉(xiāng)的人,也會將等待驗屍的屍體存放於此。

陳默兩人和看門的老大爺說明了來意之後,老大爺硬是看了陳默好幾秒,纔將他們引了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可惜道:“這年頭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女娃子也出來做仵作!真是白瞎了這麼俊俏的女娃!誰家的人哦,這麼狠心……。”

陳默滿頭黑線。

說起來平時的時候,這義莊來的人非常少,除了死者的家屬外,一般都沒人想到這個陰森森的地方來。

上京都的義莊堪堪還在皇城內,但卻處在都城最西方的一個角落裡,那裡地勢低窪,樹木茂密,又常年停放死屍,走在這片地上,都感覺瞬間有寒氣從腳底往身上冒。

幸虧陳默和霍梓軻兩人,一個是常年和屍體打交道,一個是驗屍熱愛者,這義莊陰森恐怖的氣氛太符合他們的風格了有沒有?

來到一間屋子前,只見兩邊重兵把守,完全不似剛剛其他小院那樣連個人影都看不見,看守衛(wèi)身上的穿著,是正規(guī)御林軍無疑

老大爺絮絮叨叨的聲音在看到那幾個御林軍後立馬噤聲了,留了陳默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搖搖晃晃地又往回走了。

陳默上前將陳太守給的令牌遞給了御林軍的首領,首領拿著令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上上下下掃了兩遍陳默和霍梓軻,然後將令牌遞還回去:“進去吧。”說完又不動如山地站在門口繼續(xù)守衛(wèi)。

陳默帶著霍梓軻推開了那間屋子的大門,裡面的光線比外面更暗一些,陳默有些不適應地瞇了瞇眼,等到視線漸漸清晰,才發(fā)現這屋裡還有三個人。

這三人都是上京都中最最有名的老仵作,俱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此時看到一少女帶著一少年突兀地闖了進來,只以爲是哪個老傢伙家的孫子孫女有事找到這邊來,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結果誰都沒有上前和陳默兩人打招呼。

最先反應過來的白海城腆著胖胖的大肚子站了出來,胖胖的臉上倒是掛著和藹的笑容:“你們是哪家的孩子啊?怎麼跑這裡來了?”

霍梓軻搶先一步道:“這是我?guī)煾福覀兪莵眚瀸频摹!?

話音一落,三人看陳默和霍梓軻的神態(tài)乍然驟變,就連剛剛笑的和藹的白海城此時也板起了面孔,冷冷地看著陳默霍梓軻兩人。

三人是有接到消息說謝王妃安排了一個人來一同驗屍,當時心裡雖然不喜,但是三人表面上沒有做什麼文章。

白海城、邱虎和宋立仁三人師出同門,做了一輩子的仵作,也曾經幫助官府斷案無數。雖然仵作這個行當因爲經常要跟死人打交道,所以世人看他們的眼光都有些異樣,可是就是縣衙府的大老爺看到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

如今,謝王妃另請仵作來驗屍也就算了,沒想到還叫了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來驗屍,那小子還稱她什麼“師父”,這不是玩笑麼!真當這裡是可以胡鬧的地方了麼?

宋立仁一向嚴苛端肅,此時板著一張面孔,法令紋越加顯得深了,怒哼一聲:“這裡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的地方,哪來的趕緊回哪兒去

!”

“你們——”陳默制止了霍梓軻衝動地想要衝上去的舉動,擡起沉靜的杏眼,認真糾正道:“我們是來驗屍,並非過家家。”

邱虎脾氣最爲火爆,又最是敬重宋立仁這個大師兄,現在見隨便冒出來的一個小丫頭都來和他師兄嗆聲,頓時也不看陳默年紀小,直接怒斥:“哪裡來的丫頭這麼大膽!現在趕緊給我走,要不然等會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陳默走上前了幾步,轉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屍體呢?”

“額——在裡,”陳默的話題轉的太快,邱虎下意識地就想回答,可是話到了嘴邊纔想起來現在不是討論屍體的時候!

“哼!”邱虎一甩長袖就準備推門出去叫御林軍將陳默和霍梓軻趕出去,根本不屑再和陳默多言。

就在邱虎行動的一瞬間,陳默腳下的步伐也動了起來!

“這個交給你!”對著霍梓軻一說完,陳默瞬間發(fā)力,身形似風,下一秒就出現在宋立仁身旁,一個手刀,狠狠在宋立仁頭頸處左邊的動脈位置砍下,宋立仁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軟到在地。

白海城完全呆住了,不知道爲何剛剛還看著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突然發(fā)難,直接把大師兄給砍倒了!可是陳默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腳步一滑,一個旋身,就已經貼近了白海城,不等他驚恐出聲,陳默已經快速地將早就捏在指尖的銀針飛快地刺入白海城的百匯穴中,頓時白海城渾身一軟,瞬間失去了知覺!

霍梓軻在接到陳默命令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只能呆呆的看著陳默的身影劃過一道淺綠色的光,向著另外兩個老仵作飛奔而去,等他反應過來陳默要做什麼的時候,陳默已經乾淨利落地將兩人放倒在地。

說來時長,實際上只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邱虎見霍梓軻直直地看向後面,然後聽到後面陸續(xù)重物落地的聲音,詫異地轉過頭,就見陳默已經飛快地衝了過來,從懷中抽出絲帕就捂住了邱虎的嘴,將他的驚叫聲堵了回去,右腳重重一踢,邱虎一聲悶哼,就跪在了地上,疼的直打顫。

“抽出他的腰帶,捆上!”陳默壓低聲音命令道

霍梓軻立即將邱虎的褲腰帶拿了下來,三下五除二,將人綁了個結實!

其他兩個人也都如法炮製,從他們身上撕下來一塊布,將嘴巴堵得死死的,然後抽出褲腰帶就把人綁了起來。

陳默滿意地拍拍手,果然最近加緊練習身手是正確的,這不,就用到了。看向霍梓軻,面癱的小臉上認真嚴肅:“下次做這種事的時候,機靈點。”

霍梓軻欲哭無淚:我的好師父誒!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發(fā)難,而且手段還這麼血腥暴力!你的小夥伴都驚呆了好嗎?!

陳默不理會霍梓軻哀怨的表情,看見那邊還有一個裡間,乾脆地走了進去。

霍梓軻趕緊跟上。

原來剛剛那個房間是供他們三個仵作驗完屍體討論休息的地方,裡面這間房間纔是放屍體的地方。

其實在陳默來之前,三人早就已經驗過屍體了,這已經被燒焦的屍體還有什麼可驗的?除了去判斷是不是李尚書之子李思明,其他的他們都無能爲力。所以剛剛幾人雖然在討論案情,但是驗屍是不會去的了——這種焦屍,驗無可驗。

等到陳默和柳乘風走進房間的時候,一股濃重的燒焦味撲鼻而來,雖然已經過了五六天了,可是光聞這個味道,陳默就能斷定這具屍體已經碳化地非常厲害了!

屍體已經重新被放回棺槨中,因爲畢竟是尚書之子,身份地位都不低,所以驗完屍後又將其放進了上好的紅木棺材中。

“把屍體抱出來。”陳默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吩咐道。

“抱,抱出來?”霍梓軻拿著手指顫顫巍巍地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尚未蓋棺的棺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霍梓軻是十分迫切地想要學習驗屍術不錯,可是直接把屍體抱起來,來一次這樣的“親密接觸”,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陳默纖眉一挑:“怎麼?難道我去?”

“咳咳,哪能讓師父去啊

!我去,我去!”有事弟子服其勞,難道真還讓陳默去啊?那到時候估計師徒緣分也盡了。

霍梓軻挪到棺材旁邊,往裡面看了一眼,頓時吸了口冷氣——好傢伙!這真是燒的快一點肉都不剩啊!

與其說是屍體,倒不如說是燒的只剩一具黑漆漆的一團焦炭!聽說那個李思明也是個七尺男兒,此時整具屍骨卻比死者生前短了不少,頭部已經看不出有一丁點的肉,只剩下烏黑的牙齒朝外露著,嘴脣早已不見蹤影,隱隱約約地分得出鼻樑,以及那黑洞洞的眼眶。

因爲經過烈火焚燒,身上的衣物還有些沒有被燒盡,便附著在屍骨上,已經和屍骨融爲一體,四肢裸露,盡是骸骨!

憋著氣,讓自己忘記那股難聞的焦味,霍梓軻快速地將屍骨抱了出來,既然無法躲過,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小心!屍骨很脆弱,千萬不要破壞屍骨的完整!”陳默看出霍梓軻的意圖,立馬叮囑道。

霍梓軻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到停屍臺上,才鬆了一口氣將屍體放了下來,然後就不停地拍打全身——媽呀!老子女人還沒抱過呢!初抱居然給了具屍體,還是個男的!

陳默套上手套,先開始仔細地檢查了一番,見霍梓軻站在身邊只看不行動,只好停了下來:“你先來看一看,有什麼發(fā)現一邊檢查,一邊告訴我。”

說完便空出位置,讓到一邊。

霍梓軻知道陳默這是考他基本功,也不推脫,開始認真觀察起屍體來:“屍體嚴重燒焦,牙齒斷裂、身上多處骨折,很有可能是大火中高溫導致的。”

高溫中人平時堅硬的牙齒和骨頭就會發(fā)生變形,引起骨折等,這些霍梓軻雖然沒有接觸過類似的案子,但是從書上曾學過這樣的案例。

陳默點了點頭,霍梓軻大受鼓舞,繼續(xù)道:“死者身上沒有發(fā)現除了骨折外的外傷,初步判定死因可能是被火燒死。”

霍梓軻說完就一副求認同、求表揚的表情,可是等來的卻是陳默的呵斥:“糊塗!如何可以如此輕易地判斷死因?什麼叫可能?推測的字眼是可以出現在驗屍報告上的嗎?”

霍梓軻被說的瑟縮了一下,可是眼中還是有不服之意,陳默也不分辨,直接指著死者的胯骨道:“一開始,你並沒有判斷死者的性別、年齡,那是因爲你有潛移默化的想法,認爲死者就是李思明

。但是很多時候往往兇手就是利用這一點而逍遙法外!”

陳默一番話,說的霍梓軻漸漸地低下了頭。

陳默毫不留情,繼續(xù)打擊:“從盆骨大小來看,死者爲男性。男性盆骨外形狹小而高,盆壁肥厚粗糙,而女性盆骨外形寬大且矮,盆壁光滑菲薄,這是兩者的根本區(qū)別。”

此時霍梓軻早就來不及慚愧,連忙掏出紙筆將陳默的話記了下來。

“從恥骨來看,男子年齡爲20歲左右。死者身上多次骨折、牙齒斷裂,這些都有可能在大火中造成,但是你別忘了,如果按照謝昭以及衆(zhòng)人所目睹地那樣,很有可能他是被謝昭毆打,致使骨折!”

陳默言辭犀利如鋒,此時她不在是那個一向面癱的少女,而是一個真正嚴肅的導師,批評學生的同時,也將知識一點一滴地教授出去。

霍梓軻剛剛爲自己那麼粗陋的驗屍手法而洋洋自得,現在簡直悔得腸子都青了,敢在師父面前得瑟,絕對是自尋死路的不二法門!

“至於判斷死者是不是被火燒死,是有一個比較簡便的方法。”

陳默的話說的霍梓軻一驚:這人都被燒成那樣了,什麼證據都沒有了,難道還能判斷死因是不是火災,這,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不只是陳默,外面清醒過來的三人此時也豎起耳朵想聽下去,原本以爲那個丫頭是來搗亂的,沒想到卻是他們看走眼了!這小丫頭會的起止是兩把刷子啊!現在真是後悔剛剛的無禮,早知道如此就好言相待,說不定現在還能看看他們是如何驗屍的!

陳默非常不滿地橫了霍梓軻一眼,眼神中的意思非常明顯:居然敢懷疑你師父我!

既然如此,也讓這小子吃點苦頭纔好!

陳默從醫(yī)箱裡拿出一把特地打造好的手術刀遞給霍梓軻,霍梓軻不知她是何意,將手術刀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這是幹什麼啊,師父?”

“很簡單,開膛破肚,將死者的肺拿出來檢驗……

。”

還沒等陳默話說完,霍梓軻就有一種想死過去的衝動:他沒聽錯吧?沒聽錯吧?真是是開膛破肚?

要知道在西嵐國,人們對於屍體還是非常敬畏的,不要說是開膛破肚了,就是這樣的開棺驗屍也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這要是死者的家屬在這裡,陳默都夠死一百回的了。

西嵐國的仵作最多對屍體表面進行檢查,何時聽過開膛破肚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情!

就是門外幹了一輩子仵作的三個人,此時也是目瞪口呆,驚訝地久久回不過神來!那個小丫頭,居然想,居然想開膛破肚!

“嗵”地一身,邱虎駭地身子後仰,撞上了桌角,直疼地抓肝撓肺。

陳默聽到響聲,想了一下,叫霍梓軻將他們全拖了進來,她可不想等到時候做完了一切,別人卻說都是陳默杜撰出來的,現在有現成的證人,正好。

“師,師父啊,真的要開膛破肚嗎?”霍梓軻哆哆嗦嗦地拿著手術刀,在屍體的胸膛處來來回回比劃了幾下,卻是怎麼也不敢下手。

陳默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霍梓軻一眼,正色道:“難道你就是用膽怯來給死者討回公道的嗎?!”

簡短的一句話,確如驚雷入耳,振聾發(fā)聵!不只是霍梓軻,就是另外三人看向陳默的目光中竟也帶著點點欽佩!

霍梓軻沉下心來,經過陳默的指點,認準位置,慢慢地將胸膛劃了開來。

避過胸骨,霍梓軻強迫自己發(fā)抖的雙手放鬆下來,只見黑色外面一層皮肉往外劃開後,裡面露出了略微有些燻黑的五臟六腑,腐臭的血液混著黑色的不明物質流到了停屍臺上,頓時,小房間內惡臭不止。

陳默彷彿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屋內難聞的氣味似的,再次命令道:“將肺取出,劃開看裡面是否有被煙燻過的痕跡。”

“師父,這是何意?”霍梓軻手下動作不停,一邊虛心求問。

“如是人在死之前被燒死,那麼那時候必將呼救,嘴巴打開,會呼吸大量的灰煙進入肺部,然而如是人已經死了,那麼就不會呼救,自然也談不上什麼灰煙進肺了

。”

陳默一番解釋簡單明瞭,讓人立馬茅塞頓開:原來竟是可以用這種方法檢驗!還真是……。這種道理一說出來誰都懂,可是要讓人第一個想到,還真是難上加難!

今天不止霍梓軻,就是那三個老仵作也是受益匪淺,現在他們恨不得向陳默表誠心,只要能讓他們能和她說話交流便好!實在是現在他們肚子裡有一肚子疑問要問陳默。

霍梓軻這次下刀穩(wěn)了一點,慢慢地劃了左邊的那個肺葉,仔細地觀察了一番,似乎不相信般,又劃開了右邊的肺葉,沒有,什麼都沒有,肺葉裡面乾乾淨淨!

“這,師父,這肺上很乾淨,什麼東西都沒有!”

此時還不存在菸草,男人的肺都還是被保護的好好的,況且李思明死的時候正值壯年,身體各項機能都非常地健康,檢查出來的結果就是——死者肺部沒有被污染過!

這個答案意味著什麼?在場衆(zhòng)人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覷:難道說,這個李思明……

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陳默直接將答案揭曉:“也就是說,此人在被火焚燒之前已經死去!”

謝昭曾說他走之前李思明還活著,那麼他不是被大火燒死,又是誰將他殺害?

是誰,如此膽大妄爲,敢栽贓嫁禍上京都小霸王?!

------題外話------

話說昨天青夙掉了好多收藏,青夙有些難過,沒想到有這麼多親親就這樣棄我而去,心中有些酸酸的…。但是又看到好多可愛的妹紙給青夙留言打氣,送花送鑽,青夙心中真的很感動!今天萬更回饋給大家!這章看的還爽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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