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逸臣會下廚做飯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表面上他是衆所周知的傻,貌似他什麼都學不會,可事實上,他卻是什麼都會,因爲凡是他認爲有用的東西,他都肯學。不說別的,就說像這樣動手做個飯,或者是親手做個小藥箱、小板凳,再或是動個針線縫縫又補補,雖說他不是很精通,但他還是都會的。
他一有空閒的時候,便會溜到下城區。免費幫窮人看病的好處之一就是人家會感激他,再加上他想跟人家熟的時候,就能變得很熟,所以一旦有他不會的事情出現時,他都會很虛心好學地請教對方,而對方自然是傾力相授。
也許他會的很多事都是官宦子弟很不屑於涉獵的,可是身爲一名大夫,見多了生命的脆弱,更由於跟那些窮苦的連飯都吃不飽的人接觸多了,自然會覺著世事無常,因此,在他看來,一生順暢的人太少,身份尊貴也不見得是一世榮華,就像旁邊原先的莫氏,那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他始終認爲在這個世上凡事求人不如求己,多會一樣東西,在困境中就會多一條生路。
另外宇文逸臣還有他自個的打算,要知道他一直盤算著帶走他的孃親和蘭姨。真有那麼一天到來的時候,想來他爹會暴走,而他理所當然地會成爲宇文一族追緝的對象。雖說很不情願,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們宇文一族在延烜國其實是可以橫著走的,勢力之大遍佈全國,害他準備的逃亡路線都是走偏僻小鎮,翻山越嶺的,更是準備流浪到他國再定居的。所以他一直在爲將來做準備,心想又不可能帶著金山銀山走,銀票帶得再多也總有花完的時候,經商的事在他試了幾次總賠本的情況下作罷,沒辦法,人無完人。他還是打算外出了就靠給人看病來掙錢,如若到了他國見著了哪處美景,孃親願意住下來的話,他們可以過個田園小生活,要是住在了深山,過起了隱居的生活,那更是需要自給自足,他多會一門技藝,將來就會過得好一點,總不能什麼都讓蘭姨動手。富裕的生活不是他留戀的,他嚮往的是幸福的小生活。
別看他這寢院裡的小廚房很小,可東西倒是很齊全,蔬菜麪粉大米調料鍋碗瓢盆全都有,全歸功於他爹和叔叔們總愛在晚膳時分嘮叨他,致使他的食慾不佳,經常是晚膳結束沒多久他就又餓了,不願再吩咐人去做,秉著練習做飯順便填飽肚子的想法,廚房內的東西備得很齊全。
曾經某次做飯的時候不小心地被小堂弟發現了,小堂弟不請自來地要吃他做的飯的同時還直嚷嚷他竟然學娘們進廚房,他就納悶了,那有名的酒樓裡的掌勺不都是男人嗎?於是,他不是故意卻是有意地做了一桌讓小堂弟永生難忘的飯菜,那個味道致使某個倒黴小堂弟至今都未在別人面前提及他做飯的事情,因爲宇文逸新連那頓飯想都不願意想起來,更不要說提及了。
宇文逸臣很麻利地做著準備工作,兩個人也不需要多麼複雜的飯菜,他想做個酸白菜炒肉絲拌麪,另外再炒個土豆絲,因爲心情好,他還想喝點酒,配個炒花生米下酒正好。
他想小羽是會做飯的,因爲她給他的感覺是個受過苦的孩子,但由於她是客人,還是他喜歡的人,自然捨不得讓她幫忙動手,心想都說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那麼換過來對女人應該也可以吧?
背對著狄羽璉的宇文逸臣看不見她是一副見什麼都很新奇的樣子,當然也就不知道他的直覺完全錯誤。狄羽璉活這麼大,別說做飯了,她連宮裡以及她自己的府邸裡的膳房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更別說進去參觀一下了,外出行軍打仗的時候,那也都是有人做飯給她端現成的,所以很不好意思,別人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可她連豬跑都沒見過。
她認真地看著宇文逸臣的動作,忽地感覺到了什麼而蹙眉,悄悄地走到了一處可以避免被外面看到她的地方,站好,等待。
宇文逸臣做飯的速度一向很快,只是這一次他才切完一個土豆,正要拿下一個切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外面有人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大堂哥!大堂哥!我們來看望你了!”
聞言,宇文逸臣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明明才分開了一會兒,他的小堂弟卻表現地跟很久沒見他似的,還用得著“看望”二字!?他這麼想的同時,迅速地把手中的菜刀和土豆放下,轉身衝著狄羽璉比了一個悄聲的動作,接著人是往門外趕,恰好把宇文逸新擋在了廚房外。
“看吧,我就說大堂哥肯定沒吃飽!”宇文逸新轉頭衝著一旁的宇文逸倫得意道,再轉頭,對他的大堂哥說,“大堂哥,肚子好點沒?看我給你帶什麼吃的來了!”手捧放著飯菜的托盤像獻寶,“還有,大伯擔心你,命人給你煎了藥,二堂哥端著呢!”
唉,這兩個弟弟愛跑到他這裡來沒關係,可來得真不是時候!宇文逸臣惦記著廚房內的狄羽璉,理所當然地想盡早把兩個弟弟打發走,很乾脆地道:“我不餓,也沒病……”你們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可惜,後面的話沒能說完。
宇文逸新呱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你在廚房做什麼?”
“在玩。”不假思索。
“廚房有什麼好玩的?吃點吧,大堂哥,我辛辛苦苦地給你端過來,倒是那藥,沒病就別喝了。”
知道他小堂弟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纏人性格,宇文逸臣很鬱悶地讓兩人到他屋裡等他,他則是回小廚房,無聲地對狄羽璉說讓她等他一小會兒,見她點點頭,他才放心地關上廚房門走了。
他越想速戰速決,越發覺困難,因爲他小堂弟的話匣子打開了:“大堂哥,我給你說,剛纔大伯囑咐我……”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一聽他那代表著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的開頭,宇文逸臣的臉都綠了。
小堂弟啊,壞人姻緣是會遭人記恨的,耽誤他追心上人,那更是會遭他怨的啊!說說看,這天色已黑,他小堂弟不回去抱他自個的娘子去,非要纏著他這個兄長做什麼啊?宇文逸臣心中腹誹,卻只能進了自己的屋,想盡辦法讓呱噪的小堂弟長話短說。
被留在小廚房內的狄羽璉聽著宇文逸臣和他的弟弟們進了那屋,思量著他的寢院沒下人伺候,可還是有人會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被誰瞧見了她,認出她的身份就不好了,以後記得戴面紗過來。
她一個人待了一會兒,那兩人還沒走,宇文逸臣脫不了身,漸漸地,她覺著無聊,便在廚房內轉悠了起來。她瞧了瞧爐火,再走到一旁,瞄見盤中的酸白菜,伸手偷吃一點,味道不錯,又晃到菜板前,看到旁邊盤中那被宇文逸臣切好的土豆絲,回憶了一下剛纔他的動作,覺著很簡單,躍躍欲試的感覺冒了出來,當即動手,是左手拿了一個土豆放在菜板上扶著,右手拿起菜刀,學著宇文逸臣的動作,有模有樣地拿刀切了下去,不高興地瞪著那很厚的一片土豆,停頓了一下,再切,還是厚,努力地切切切,不是厚,就是一半薄一半厚,要不就是奇形怪狀。
不悅地把還沒切完的那小半塊土豆放回盤中,再試著把片切成絲,更是慘敗,跟旁邊盤中宇文逸臣的土豆絲比起來,差距有天和地那麼遠。
明明看起來很簡單啊,怎麼切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某女鬱悶,加之耐心到頭,憤憤之下,歸結於菜刀不好使,撒氣地把菜刀一下子就扔到了菜板上,不切了!
很響亮的“咔嚓”一聲,狄羽璉身體一緊繃,傻眼地盯著那塊菜板,沉默,再慌忙把上面難看地土豆條撥到一邊,顫顫地用雙手把那菜板拿起來,望望左手那邊,再看看右手那裡,最後是透過菜板中間那完全已經不相連的地方瞪著那把菜刀,頭一次想淚噴,不得不承認那個非常明顯的事實——菜板成了兩塊。
啊,怎麼辦,她闖禍了!她既後悔又懺悔,她怎麼可以在扔菜刀的時候很習慣地用了內力呢!?用了內力也就算了,可她爲什麼會把菜刀以剁人的方法,剁!到了菜板上呢!?剁了也就罷了,爲什麼恰恰好是正中間呢!?
怕心上人生氣,又有做錯事的心虛,她心中一慌,條件反射地要毀“屍”滅跡,瞄到了旁邊燃著的爐火,一不做二不休,顯示她高深的內力來掰菜板,一小塊一小塊地丟進爐內。待丟完,手中空空如也後才又反應了過來,啊啊啊!她竟然連個菜板渣都沒有留給宇文逸臣,這不是更糟糕嗎!?難道要她說菜板憑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