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八珍閣,街道上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碧簫這才問妹妹自作主張的事情。
“問別人討要生辰禮物,你怎麼能做這麼丟臉的事情呢?還是打著主子的名義,這多丟主子的面子啊!要是讓主子知道,你還有命在嗎?再說了,要他那個阿斗的東西做什麼?還是一個普通百姓隨便就能求到的平安符,主子要想要平安符的話,直接讓國師開光做法,賜佛誦經,那樣得到的正符可是比這個好百倍!”
“姐,你怎麼會這麼說呢?你沒注意到今天主子異常的舉動嗎?相信我,對主子來說,阿斗送的平安符纔是寶貝!”紫笛非常自信,“要知道劍在人在,劍毀人亡,主子的劍從不離身,就連沐浴之時,都會將它放在伸手可及之處。主子擦拭那把劍,也從來都是親力親爲,何以今日竟然把劍給那阿斗讓他擦乾淨?主子竟然還放心地把劍留在他那裡,改日再拿回來。你不覺得怪嗎?”
“確實怪了點!雖說主子的記憶力非常好,可是四歲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而且主子好像很在意阿斗記不記得她的事情,這……”碧簫沉吟了起來。
“要我說,主子這個月都滿十七了,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是子耀或小福子,他們不明白算正常,可你要是不懂的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十七歲的女孩,情竇初開的年紀呢!就像她,十六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子耀,可惜這幾年他在外面,沒有任何進展,紫笛遺憾地撇了撇嘴。
“你是說主子她……”喜歡那個阿斗?碧簫吃驚地看著紫笛,“怎麼可能!那麼笨的一個傢伙,哪裡……”配得上,碧簫消聲,配得上三個字用口形對紫笛說,然後又出聲,“那麼聰明完美的主子!”
“我看倒是很合適!主子那麼強勢的人,剛剛好!”多般配啊!一般都是男強女弱,若是女子太過強勢,哪會有人喜歡,在她看來,這宇文逸臣簡直就是上天專門爲她家主子量身打造的。雖然笨乎乎的,但是眼神純真,人品正直,善良過度,總之,可以任由她家主子搓圓捏扁,非常好!聽聞過宇文逸臣種種事蹟的紫笛很滿意。
“就算是你說的那樣,依主子的身份也不可能!”主子是女子的秘密一旦泄露,那會招致何等大禍,又如何能談情說愛?主子這輩子說不定得孤老終身,碧簫情緒低落地想。
“怎麼不可以?皇子中又不是沒有好男風的,而咱家主子,收男人,那叫天經地義!如果主子願意多收幾個的話,就讓小福子去找找看,多挑幾個類型的,說不定主子都喜歡!”當皇上的都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以此類推,如果她家主子坐上龍椅,那就是三宮六院七十二男,現在早早選他幾個侍妾、不,應該叫侍男,豈不是很正常!認爲自家優秀的主子遲早會憑藉著呼風喚雨的權勢把那太子拉下位,紫笛突發奇想道。
“你這都從哪裡學來的?”碧簫像看見天外來物般地驚愕,瞪著她妹妹,蹙眉怒道,“忠臣不事二君的下一句你好好給我背起來!”明明是同一個環境成長起來的雙胞胎,不知爲何這個妹妹總有奇奇怪怪的思想。
不就是烈女不更二夫嘛,可她家主子的情況又不太一樣!紫笛嘟嘟嘴,然後眼珠子骨碌一轉,甜甜地衝她姐撒嬌道:“姐,回去後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問宇文逸臣要的生辰禮物啊!反正阿斗那三個人也不會跑到主子跟前去說,讓主子以爲阿斗是主動送的,主子心裡纔會高興!”
“我不會說的,可你下次別再這樣自作主張,你的猜想未必正確。”
“那有什麼,只要讓主子開心,我紫笛什麼都敢做!而且,我敢肯定自己沒有猜錯,主子的心思,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呢!旁觀者清!不管怎麼說,那阿斗對主子來說,都是特殊的!”紫笛十分確定。
兩人快步趕回烜禁城,而另一邊繁瑣的犒軍儀式也早已結束,黑騎軍另有去處,狄羽璉則跟著她父皇回了皇宮。
延麟帝讓她在壽筵開始前,先好好休息,所以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寢殿——自她十歲起便搬回的左和殿煙雲軒。因爲左和殿是除太子外所有未成親的皇子住處,離皇帝后宮嬪妃住所較遠,所以十三名黑衣護衛自是跟著她一併回了煙雲軒。
雖說她還沒有用過午膳,不過她在吩咐豐子耀去辦幾件事之後,就先去沐浴淨身了。所以,當碧簫姐妹倆回來時,就從外屋瞧見內屋裡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的小福子正在小心翼翼地幫她擦頭髮,邊擦邊稟告事情。
狄羽璉聽見小福子查到曾經有人看見一名身著御醫院學徒裝的男子從宮外抱著一隻鷹走了,經形容,那隻鷹正是延烜獨一無二的純黑色的海東青,也就是她的愛鷹魑魅。她的臉被氣得鐵青,不肯放過那個膽大的傢伙,沉聲道:“把那個大膽的傢伙給我查出來。”
“王爺,御醫院的學徒不少,恐怕還需要些時間……”
“今天晚上本王就要知道名字!”
“是!”
覺著主子應該很餓了,碧簫兩人把食盒打開,利落地將菜都擺在外屋的桌上。狄羽璉也看見了兩人,便示意小福子不用再擦下去了。
長髮散落開來,襯著小臉,使狄羽璉更顯女相,若不是她的神情太過陰沉,是不會有人錯認她的性別。
她走到外屋,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先嚐了一口涼菜,覺著好吃,頓時胃口大開,慢慢品嚐了起來。果然,他讓吃的東西都很好吃!她不禁這麼想著。
主子用膳時不喜說話,所以碧簫姐妹像小福子一樣,保持沉默地隨侍在旁。
用過午膳,狄羽璉看了一眼三名心腹說:“這沒你們什麼事了,都下去吧!”她準備坐著看看書,消化一下,然後看能不能睡一會兒。
“王爺,奴婢有事稟報。”紫笛趕忙叫住已經站起來,轉身向內屋走的狄羽璉。
狄羽璉停下來,看向她,不語,等待。
“這是宇文公子送給您的生辰禮物。”紫笛雙手捧著那符,遞到她的面前。
狄羽璉的雙眸微微睜大了一些,顯然很意外,但沒有顯露太多,而是看了一眼紫笛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手中的平安符。
主子不說話,手一直捧著平安符的紫笛不禁有些擔心自己是否真如姐姐所說,猜錯了,就在她有點害怕的時候,聽見狄羽璉略微沙啞地問:“哪一個宇文公子?”
“宇文逸臣!”紫笛趕忙回答。
狄羽璉又盯著平安符,保持沉默。在紫笛又開始有點緊張的時候,她才伸出手,像是要拿,卻在手碰到那符時,迅速地收了回去,然後貌似猶豫了一下,又伸出手,這纔拿起了紫笛手中的平安符。
呼,好恐怖!雖說之前紫笛很自信,但此時真正面對主子的她還是冒了一身冷汗。
狄羽璉看著手中的平安符,動了動那個小鈴鐺,清脆可愛的鈴鐺聲隨之響起,於是,三個望著她的心腹都看見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柔色,下巴差點驚掉。
小福子見自家主子像是很喜歡這個生辰禮物,想說是不是以往對這些東西都不在意,任由他來處理的主子最近對禮物很感興趣,便詢問她的意思道:“王爺,這幾日朝中大臣都有給您送生辰禮物,您要過目嗎?”
“嗯?”狄羽璉皺眉看向他,感到不悅,“你處理就好!”
反差太大,小福子愣了愣,納悶這麼個不值錢的平安符貌似要比朝中大臣送的貴重物品更招主子喜歡,他還想列舉一下大臣們送的東西,看能不能引起主子的興趣來,卻聽見狄羽璉不耐煩地說:“好了,你們下去吧!本王要休息了!”她擺擺手,趕人了。
三人連忙告退,狄羽璉進內屋休息。
待退到屋外後,小福子準備再去催人查清楚是誰截走了主子的魑魅,就見紫笛拉住他,慫恿他去查所有關於宇文逸臣的事情。
“爲什麼?”小福子納悶。
“因爲這個!你們聽!”紫笛指指屋內,悄聲道。
於是,三人都豎起耳朵仔細聽。
鈴鐺雖小,聲音卻很清脆,小小的叮噹聲響個不停,可見某人愛不釋手地在玩。
紫笛甚是得意,小福子還是沒明白,但是他答應紫笛去查,才得以走人。
說是看書,可當狄羽璉翻開書後,就沒能再翻頁。她不自覺地把平安符拿在手中,時不時地撥弄那個小鈴鐺,心裡有種被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感覺,腦中總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中午看見的某人醜醜的字,聽見的某人的聲音,不厭煩地在回憶來再回憶去,連帶把四歲時的記憶一起撈出來回味。
許久過去,她猛然發現自己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不明白自己的行爲,她甩甩頭,把書和平安符都放下,準備去睡一會兒。
她起身走了兩步,停住腳,回望桌上的書和平安符,不禁又走了回去,把平安符握在手中後,這才走向牀。
說是要睡覺,結果跟剛纔看書的情況沒兩樣,狄羽璉剛閉上眼睛,就又睜了開來。她仰天躺著,把那平安符拿到上方,看著它,她不高興地嘟著嘴。原來,她閉眼睡覺時,還是禁不住地想宇文逸臣,憶起四歲時見到的他的臉,卻發現剛纔見到的他的臉被紙擋在後面,她沒看見他長什麼樣!
叫你再把臉擋著,叫你再敢不把臉露出來!狄羽璉心裡憤憤地想,手上的動作像是彈宇文逸臣的腦袋出氣,使勁用中指彈那鈴鐺,弄得它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