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柴紅玉臉上的疑惑之色，陸晨也知道自己這麼說有些突兀，於是補充道：“柴姑娘，你別多想，我只是心血來潮，隨便問問而已，沒什麼特別的原由。”
說著，他故作惆悵地嘆了口氣。
“說來慚愧，自從僥倖與陛下締結情誼，得陛下信重以來，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行走在濟世大道的漫漫道途，在這條道路上走得越遠，這種孤寂感就越強烈。”
他負著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面露傷感。
“或許在柴姑娘你眼裡，我無所不能，無論多大的問題，朝政、民生、戰事、靈災……在我手中都能得到解決，但，其實我已經快到極限了，沒有人可以忍受孤獨，即便是我也一樣，我，也希望能有志同道合的道友陪我探索濟世之道。”
看著陸晨一臉悵然地述說，尤其是說到他自己快到極限時，臉上流露出的傷感，柴紅玉不由心中一痛，下意識地走上前，伸出手，一把將他摟在懷裡。
陸晨：“？？？”
柴紅玉動情地說道：“辛苦你了，總督大人，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道友，今後，你不會再感到孤獨了。”
“額…”
陸晨一臉懵逼地看著柴紅玉寬廣的胸懷。
不是，說歸說，你丫突然抱我幹嘛？
搖了搖頭，陸晨掙開柴紅玉的懷抱，然後笑道：“那太好了，今後柴姑娘若是得閒，就跟我探索此道吧。”
“嗯。”
柴紅玉點頭回應，整理了一下衣襬，面色微紅。
隨後她轉身離開馬車，辦理入城手續。
城防守衛一見是陸晨的印信，當即激動起來。
“卑職參見陸少保！”
他幾乎本能地朝陸晨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什麼？陸少保？”
“這是陸少保的馬車？”
“陸少保回來了！”
“……”
周圍原本有序進城的人羣突然躁動起來，紛紛看向停靠在城門口的馬車，不少百姓更是直接跪下，朝陸晨重重一拜。
這些人的動作頃刻間引發了多骨牌效應，人羣立時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其他守衛反應雖然慢了一些，但也跟著最先行禮的那個守衛躬下身。
“參見陸少保！”
“拜見陸青天！”
“……”
人們用各種各樣的稱呼向陸晨叩首，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激動之色，這份狂熱，比之禹州無比愛戴陸晨的百姓有過之而無不及。
問候過後，衆人便很是自覺地安靜了下來，全都目光炯炯地看著陸晨。
陸晨在京畿之地的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
被這麼多人高呼行禮，陸晨就算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在柴紅玉愈發灼熱的眼神中，無奈一笑，站起身離開馬車。
而當他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馬車上的瞬間，人們臉上的激動之色更深了幾分，看向陸晨的目光中，滿是感激、崇拜之意，猶如一種無可動搖的信仰。
這一年多以來，他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僅原本荼毒司隸各地的邪修、賊寇、異獸等全都被玄極衛和禁衛軍清理，出門在外終於不用擔心天降橫禍直接暴斃，靈災也被有效遏制，往日裡囂張跋扈的權貴也都變得很和善，欺男霸女之事少之又少，都能當奇聞趣事看待了。
現在的他們只要不是懶得出奇，肯下力氣幹活，隨便找個廠子上工，或者隨便幫來往的客商做點雜工，基本都能過上不錯的生活，每個月都能有結餘，甚至隔個十天半個月都能吃上肉了。
這種日子，放在以前那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而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人，毫無疑問就是一直主持新政制定和推行的陸晨。
他們都是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卻知道好壞，也懂得感恩，陸晨這個真正把他們放在心裡的青天大佬，對於他們而言，簡直與再生父母無異。
現在的京畿之地，幾乎家家戶戶家裡都供著陸晨的長生牌位，其影響力都快比得上皇帝了。
這對於人臣而言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但其中潛藏的危機對於陸晨卻根本無所謂，且不說女帝對他的信重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就算他猜忌殺害也能光速飛昇。
虧不了一點。
“咳咳…”
陸晨清了清嗓子，看著周圍狂熱的人羣，心裡卻沒有多少喜悅和自豪，反而沉甸甸的，感覺肩膀莫名沉重，似乎揹負著什麼難以名狀的事物，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大家都各自忙去吧，莫要太過在意本官。”
他並不擅長演講，說不出什麼慷慨激昂的話語來，也沒什麼必要。
現在的他不知道該對這些把自己視爲信仰的百姓說些什麼，只想快點恢復秩序，然後入宮面聖。
聽到他就只是簡單的說了兩句，衆人不僅沒有絲毫失望，看向陸晨的眼神反而更熱切了。
不驕不躁，實心用事。
多好的官啊！
自己這是走了什麼天大的運道，才能在有生之年碰上如此完美的治世能臣！
片刻後，人們再度叩首，高喊道：
“謹遵大人之令！”
“俺聽大人的，這就去忙！”
“……”
說罷，人們紛紛起身，但都沒有離開，而是念念不舍地看著陸晨。
顯然，陸晨要是不離開，他們就捨不得走。
陸晨無奈，只好朝人羣拱了拱手，轉了一圈，禮節儘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這才轉身回到馬車內。
見狀，人羣自動分開兩邊，讓出一條寬敞的大路。
柴紅玉這才強行按下內心的澎湃之情，深吸一口氣，而後揚起馬鞭，駕馭馬車入城。
車琳琳馬瀟瀟。
樸實無華的馬車在無數民衆的注目禮下，不疾不徐地一路向北，朝著紫極城所在的方向駛去。
不多時，馬車就停在了玄極門側邊的空地上，陸晨和柴紅玉拿著腰牌直接進宮。
此時，姜承婉還在紫宸殿批閱奏章。
過了一會，她似有所感地擡起頭，將手中處理到一半的奏章放下。
片刻後，一個小太監腳步匆匆地跑了進來。
“陛下，陸少保和柴千戶請求覲見。”
聞言，姜承婉不由得心神一顫，呼吸微微急促了些許，迫不及待地說道：
“快宣！”
“喏！”
小太監快步走到殿門口，朝外面尖聲喊道：“宣！陸少保柴千戶覲見！”
與此同時，姜承婉突然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休息室，對著裡面一人高的水晶鏡打量自己此時的模樣，時不時撥弄一下衣襬，將微不可察的褶皺捋平，又喚來貼身侍女，讓她給自己描眉上妝。
平日裡安靜無比的紫宸殿，突然就忙碌了起來，爲這冰冷的宮殿平添了幾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