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小官員離開凌雲府後,陸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內院,一邊朝書房走去,一邊對身旁的兩人說道:
“備好馬了嗎?”
符嬅點了點頭。
“備好了,官道的天行大陣也已經開啓,隨時可以起程回京。”
“是嘛。”
陸晨眼皮開始打架。
“那就好。”
看著他一臉疲態,柴紅玉臉上閃過一抹疼惜之色。
她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要不緩一天再啓程回京吧。”
“今天你遇刺之後又是覲見陛下,又是講道,又是議政,片刻不得歇息,甚是傷神,要是再舟車勞頓,怕是會傷及根本。”
雖然按理說在馬車上其實也能歇息,但他們走的是最高級的官道,啓用的還是最強的天行大陣,回京速度極快的代價,就是猶如時空穿梭般的強烈眩暈感,在極度嘈雜的環境下,很難得到充分的休息。
她們這些歸一境的武者還好,加上皇帝御賜的車駕,受到的影響不大,但陸晨卻必然會受到影響,很難休息好。
而從禹州回京,動用天行大陣也要好幾天,這可是要遭老罪的。
陸晨搖了搖頭。
“不了,事態緊急,容不得片刻耽擱。”
頓了頓,他看了柴紅玉一眼,輕聲道:“柴姑娘放心,我不是在逞強,心裡有數的。”
聞言,柴紅玉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始皇之力事關重大,她也知道輕重,陸晨這種事事以國事爲重的人,怎麼可能放心得下京城的情況,於是便沒有再勸。
很快,侍從便收拾好行囊。
符嬅一路跟著陸晨,直到走到後門停靠的馬車前,還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似乎是想要跟著馬車送陸晨出城。
見狀,陸晨上車的腳步頓了一下。
“良玉留步。”
他有些無語地看著符嬅。
“就送到這裡吧,玄極衛公務繁重,各部事務都離不開你的協助,早點回去休息吧。”
聞言,符嬅莫名咬了咬朱脣。
“再送一段,出城就好。”
說著,她緩緩上前幾步,湊到陸晨跟前,美眸輕擡,和陸晨四目相對,眼中閃過一抹不捨和憂心。
“如今四方亂起,國朝動盪,你我皆身負重任,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方能重逢,所以……”
言至此處,符嬅莫名停頓了一下,而後語調莫名變得有些沉悶。
“懷宇,就讓我稍微任性一下吧,如此,也能少些牽掛。”
牽掛?
聽到她這麼說,陸晨面色頓時變得有些怪異。
好友相送,用這種詞不太合適吧……嘖嘖,這姑娘平時說話做事一絲不茍,嚴謹認真,沒想到居然也會有言語失當的時候。
一旁的柴紅玉則是面露詫異之色。
她仔細打量著符嬅,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而後者即便注意到她異樣的目光,眼神也沒有絲毫動搖,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和陸晨對視著,似乎是想把陸晨的模樣深深烙印在內心最深處一般。
陸晨搖了搖頭。
“行吧,那就有勞良玉再護送在下一段路了。”
見他答應下來,符嬅頓時嘴角微揚,目光中的憂鬱和沉悶散去了少許。
不過看到陸晨面色如常,顯然沒有受到方纔那番稍微出格的言語的影響,她又不由得垂下眼眸,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三人心思各異,女帝御賜的絕影神駒讀懂氣氛的能力,速度極快地沿著馬道向城外疾馳。
…………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北冀行省,南皮城。
定遠侯府。
“娘。”
顧思妙面無表情地看著躺在牀上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曾經給自己的人生帶來無數次麻煩的老孃,淡然道:“如果您裝病騙我回來,就是爲了讓我安排某個表哥表妹或者表叔入府任職的話,您還是免開尊口吧。”
聽到女兒毫不客氣地直接拆穿了自己,趙氏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
“唉,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什麼裝病?爲娘是那種人嘛?娘只不過是……”
她還想狡辯一下,然而顧思妙卻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擺了擺手,打斷道:“這種程度的僞裝雖然能騙過父親,但騙不了我,是不是裝病您自己心裡也清楚。”
趙氏被嗆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顧思妙對她的反應視而不見,繼續道:“不提這個了,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我待會還有公務要忙,沒時間陪您在這裡胡鬧。”
對於趙氏這個心裡只有孃家人的母親,她這個做女兒的,實在很難提起好感。
畢竟,她已經不止一次被親生母親往火坑裡推了。
別的不說,光是以前爲了給孃家人鋪路,逼她嫁給趙非凡就差點毀了她一生。
不只是她被坑,整個定遠侯府也因爲她胡亂站隊、利用定遠侯府的影響力往軍政界塞孃家人和靠著出賣女兒換來的政治資源壯大趙家等等舉動,差點陷入萬劫不復。
當初要不是陸晨橫空出世,在朝堂上不惜一切代價力挺,定遠侯府所有人怕是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這麼慘烈的教訓,趙氏居然就只消停了一年,就又冒出來作妖,幾次三番想要利用她如今的權位往定北府塞趙家人,如此作爲,她怎麼可能答應?
雖說身爲開府建牙的帝國高層,她的確有簡拔人才、自由調動轄區內各種政治、軍事和經濟資源的權力,定北府也確實有一些空缺,安排個閒職其實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她實在不想理會老趙家的那幫貪得無厭的蠹蟲,而且區區閒職也滿足不了那家人的胃口。
對於母親,她礙於母女關係沒法多說什麼,但對於那幫表親,她卻是厭惡至極。
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看著母親的面上給他們隨便安排個一官半職,但現在,在陸晨這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男人的影響下,即便是一點蠅營狗茍,她都不想沾上。
毫不客氣的話語,讓趙氏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但她卻不敢發作,畢竟好不容易騙過顧彥明,把女兒騙回來,這要是顧思妙一言不合直接走人,那後面想見她一面就更難了。
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而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柔聲道:“妙兒,你誤會爲娘了,娘並不打算讓你給你表哥他們安排官職。”
顧思妙挑了挑眉,不過沒有開口,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著趙氏。
一副看她在耍什麼花樣的架勢。
趙氏被她盯著,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本來就沒什麼城府,自然不擅長隱藏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無底線向著孃家的婦道人家而已。
“是這樣的。”
她砸吧了一下嘴,緩緩道:“你二舅前幾天過來了一趟,向爲娘哭訴,說那邕寧府知府方玉從上任開始,不知怎麼的就處處針對我們趙家,不是隔三差五去趙家各處產業搜查,把那裡攪得一團糟,就是肆意欺辱趙家子弟。”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流露出憤恨之色。
“那姓方的欺人太甚,隨便定了個罪名就把你表哥表弟他們抓到知府大牢嚴刑拷打,現在還在遭著罪呢,甚至你二表哥、五表哥、七表哥還被判了個秋後問斬,勳兒他們十幾人被判流放。”
“妙兒啊,整個北冀誰不知道趙家是爲孃的孃家,是定遠侯府的姻親,他們明知這一點,行事還如此囂張跋扈,無所顧忌,顯然是沒有把你這個總督放在眼裡,沒有把定遠侯府放在眼裡,這擺明了,就是在打你的臉啊!”
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侄子侄女他們在大牢裡的慘狀,她悲從心來,一邊抹淚一邊說道:“妙兒你也知道,你表哥表弟他們向來安分守己,從不惹是生非,對我們向來恭敬,趙家也一直是積善之家,從不與人爲惡……”
聽到這裡,顧思妙突然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呵。”
趙氏擡起頭,看著顧思妙,眼中閃過一抹不滿。
“妙兒,你笑什麼。”
顧思妙沒有回答,而是冷笑著道:“安分守己?積善之家?從不與人爲惡?”
說著,她突然擡起手,從乾坤戒中取出幾枚留影卷軸,打開後丟到趙氏面前。
“你的意思是,與你們爲惡的,在你們趙家人的眼裡,都不能算作是人,對麼?”
咔噠…
留影卷軸打開,一道光幕出現在趙氏面前。
下一秒,在看到光幕裡的光景的瞬間,趙氏面色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