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八點。
巴黎夏鬥湖區(qū)的獨棟別墅區(qū),景色優(yōu)美,門前泳池碧水清波。
碩大明亮的落地窗前,陸凌鄴筆挺的身影望著窗外。
客廳內(nèi)沒有開燈,窗外淡淡的昏黃氤氳著這一方沉寂的天地。
陸凌鄴指尖夾著菸蒂,明明滅滅的火光猶如他不平靜的內(nèi)心。
顧昕洺和晏柒站在二層半開放式的陽臺上,垂眸看著客廳裡陸凌鄴穿著黑色襯衫和黑色長褲的身影,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說話。
陸凌鄴將菸頭擰滅在身畔玻璃桌上的水晶菸灰缸中,旁邊放著的一疊被翻看過的資料。
不刻,晏柒輕嘆,“你說,陸老大現(xiàn)在心裡是不是特別後悔?”
顧昕洺濃黑的劍眉攏了攏,“你是指孩子還是顧硯歌?”
“都有啊。”晏柒斜睨著顧昕洺,低聲說道:“這件事兒確實挺突然的。誰能想到,五年前就那麼一次,結(jié)果連小包子都有了。今天要不是問了初寶的年紀(jì),我也實在沒法將他的身世和陸老大聯(lián)繫在一起。畢竟……硯歌之前空白的一年,到底發(fā)生了什麼誰都說不準(zhǔn),而且硯歌那時候纔剛剛和裴雲(yún)景分手……”
晏柒說出了他們心中一直以來的懷疑。
顧昕洺也隨即嘆息,“哎,怪只怪那個西蒙太欠了!抹掉硯歌那一年來所有的痕跡。就連初寶現(xiàn)在的身世在法國的戶籍系統(tǒng)裡也只能查到個大概。具體的生父生母都不詳。這個西蒙,是個人物!”
誠然,就在半個小時之前,西蒙才離開別墅。
而他也不知道和陸老大聊了什麼,反正最後不但將硯歌那空白一整年的資料交給他,甚至還有初寶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所有經(jīng)歷。
挺神奇的,沒想到西蒙是初寶的師傅。
而且這個西蒙就是之前在世界黑客峰會上從未露過面的全球第一名。
因爲(wèi)在爲(wèi)米國安全局工作,所以他只能暗箱操作。
至於初寶現(xiàn)在所學(xué)習(xí)的東西,也都是他一點點灌輸給他。
包括簡單的PHP程序源碼,以及簡易的網(wǎng)站破解,可以說西蒙對初寶真的很用心。
但,他的這份用心裡面,究竟有沒有摻雜其他的想法則需要另行調(diào)查了。
畢竟,給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培養(yǎng)出如此興趣,要說他完全爲(wèi)了好玩兒,似乎也不太可能。
晏柒甩了甩幹練的短髮,“下午的時候你看見了,西蒙好像對硯歌也有想法。這個不要臉的,我們家硯歌是他能肖想的嘛!”
顧昕洺咂舌,“你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看陸老大這樣子,估計心裡已經(jīng)悔死了!嘖嘖,多少年了,我都沒看見他又有那麼嚇人的表情了。”
言畢,晏柒和顧昕洺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今,毋庸置疑初寶是陸老大的孩子。
可是……
想想陸少然那個嘴欠的,偏偏說陸老大是他舅姥爺!
這關(guān)係以後要怎麼更正!
“我在想,回國的話,這孩子該怎麼安排。你覺得陸家會輕易接受麼?陸老大怎麼給衆(zhòng)人一個交代!”
晏柒驟然嘆息,顧昕洺的神色也變得諱莫如深,“別忘了,他是陸凌鄴,想做什麼,沒人攔得住!”
……
夜晚,十點。
硯歌了無睡意的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她目光幽幽的看著下面的石徑小路,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五年前那荒唐的一夜,如今被她重新翻出來,雖然時過境遷,但心裡仍舊彆扭噁心著。
‘嗶嗶——’
兩聲短而急促的喇叭聲在樓下響起。
硯歌起身看去,就見樓下的那輛豪華賓利的車窗降了下來,“硯歌寶貝兒!”
晏柒夾著嗓子喊了一聲,硯歌回答,“小柒,等我一下!”
“嗯嗯!”
趁著硯歌下樓,晏柒將車掉了個方向。
深夜,其他人都已經(jīng)熟睡,初寶也被硯歌臨時交給陸少然陪睡。
她穿著一件素色的針織衫,一條修身牛仔短褲,輕便的船鞋悄無聲息的走出樓外。
坐上車,硯歌下意識的往後座看了看,空無一人,她不禁鬆了一口氣,而心裡卻難免失落。
晏柒發(fā)動引擎,拐出巷口時,她打趣的睇著硯歌,“怎麼了?沒看到想見的人?”
硯歌睨著晏柒,無奈的扯著小嘴兒,“小柒,別取笑我了好吧!”
“這怎麼是取笑!寶貝兒啊,說實話,今天你確實把我們都嚇到了。”
聞聲,硯歌的眼神一凝,低著頭,苦笑,“抱歉,我也不想的。”
“你跟我抱什麼歉!這事兒就只能怪西蒙,誰讓他把你生孩子的經(jīng)歷和初寶的背景全給虛化了,知不知道你那空白的一年,會讓多少人產(chǎn)生誤會!”
硯歌一驚,但很快就瞭然的嘆息,“我知道小叔肯定會調(diào)查……所以,是我讓西蒙這麼做的。”
“啊?!”晏柒的方向盤險些打滑,她滿臉不解的看著硯歌,“你這是何苦呢?”
硯歌重重的喟嘆,“小柒,你不懂……”
“嘁,我有啥不懂得。我問你,孩子是誰的,你知道嗎?”
晏柒睇著硯歌莫名涌上憂傷的神色,忍不住最快的問了一句。
但此時心情鬱結(jié)的硯歌並未在意,她搖著頭,艱難的開口,“我,不知道!”
晏柒張著嘴,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真相。
她心想,這種事還是交給陸老大自己去搞定吧!
五年前把人家給上了,現(xiàn)在孩子都有了,結(jié)果人家還滿心歉意的以爲(wèi)對不起他。
該!
讓你們都憋著不說,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就看你陸老大怎麼收場!
晏柒心裡惡劣的想著,臉蛋上也泛起了玩味的笑。
半個小時之後,十點半整,晏柒開著車回到了夏鬥湖附近的別墅區(qū)。
晏柒坐在車裡不動,看著硯歌,努努嘴,“你進(jìn)去吧,他在等你!”
硯歌轉(zhuǎn)眸望著路邊考究精緻的別墅,寬大的落地窗隱約能看到有一個人影。
“好。”
硯歌鼓起勇氣,下車的一瞬莫名有些腿軟。
她扶著車門,緩了口氣,“小柒,你……不進(jìn)去嗎?”
晏柒揶揄的看著硯歌,“我進(jìn)去幹嘛?照亮你們的相擁時刻嗎?快進(jìn)去吧,陸老大又不吃人,看把你嚇得。”
硯歌默默地垂眸,對於晏柒這股子看好戲的態(tài)度,她真是哭笑不得。
關(guān)上車門,硯歌一步步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jìn)了別墅。
大門沒鎖,她推門而入,房間裡昏暗的光線讓她一時難以適應(yīng)。
硯歌站在門口,望著透進(jìn)光線的窗口,她輕呼,“小叔……”
“過來!”
毫無遲疑的,陸凌鄴渾厚卻喑啞的嗓音從窗邊傳來。
硯歌輕舒了一口氣,低著頭挪了過去。
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射入的草坪地?zé)裟軌蚩辞逅姆轿弧?
硯歌走過去,站在他身前,黑夜中依舊璀璨的眸光仰頭望著他深邃幽暗的冷眸。
他瞬也不瞬的睇著她,硯歌則閃爍著淡淡的慌張,和他四目相對。
窗外的光線不濃,卻足以讓他們兩個人看到彼此眼底深深的影子。
陸凌鄴無聲喟嘆,抿著薄脣將硯歌的手握在掌心,看著那條由他親自包紮上的紗布,輕輕摩挲著。
硯歌眼眶染上水光,略帶酸脹的看著他如此溫柔的一面。
她心裡忐忑著,不知一會兒等她將真相說出口以後,要面對的該是怎樣一場落幕!
“小叔,我的解釋……準(zhǔn)備好了。”
她一瞬不瞬的將陸凌鄴卷在自己的視線中,這個優(yōu)秀的男人,漫不經(jīng)心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如今又不動聲色的讓她泥足深陷。
硯歌害怕失去,所以她寧願將五年前自己最不堪的事,攤開在他的面前,只求他一個理解。
言畢,她的眼裡閃著晶瑩,輕咬著自己的小嘴兒,神色堅定。
陸凌鄴一寸寸掀開低垂的眼瞼,他的掌心隨即移到硯歌的臉蛋上。
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冷峻依舊,只是單手捧著她的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冷眸認(rèn)真又清晰的倒映著硯歌的身影,轉(zhuǎn)瞬之後便是一片硯歌從未見過的複雜光芒。
小叔掌心的溫?zé)幔瑓s好似能夠熨燙硯歌的靈魂,她顫慄著,不安著,望著他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