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聖女爲何一直說著要嫁給丞相呢？”蕭真自然也看出來聖女並不喜歡丞相，至少不是想要成親的那種喜歡。
“或許她覺著這樣好玩？”少年道。
很不靠譜的說話，但蕭真覺得少年說的有幾分道理，每次聖女見到丞相都顯得很開心，但這份開心裡並沒有濃情蜜意，甚至在丞相說要娶她人爲妻時，也沒有難過之情，此刻，聖女還有心情喝著酒。
在倆人說著話時，聖女已經將手中小壇的酒喝了個乾淨，從樹桿上一躍而下朝外走去，看模樣似乎還要去拿酒，沒等她出內院，幾名侍者擁著小皇帝和身著喜服的丞相大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蕭真和少年的目光落在丞相大人身邊的女子身上，特別是蕭真，面色從平淡轉爲驚詫。
“她長得跟你很像啊。”少年指著那女子，目光來回在蕭真和女子身上轉：“除了眼晴。”女子的眼晴柔柔怯怯的，就如大街上的普通女子，加上尋常的面容，並沒有什麼特色。
“爲什麼這裡會有另一個我？”蕭真喃喃，這個世界不僅有跟子然姒墨長得很像的人，竟然連她也有。
丞相拉著妻子的手走到了聖女面前：“聖女，這位便是我的夫人。”
女子嬌怯的行了個禮。
聖女看了女子一眼，嘆了口氣，頗爲遺憾的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將酒罈子丟給了一旁的侍者道：“我的酒喝完了，再去給我拿一罈。”
侍者趕緊看向丞相大人。
看著空了的酒罈子，丞相臉色陡沉，場上的酒都是烈酒，聖女竟然喝了足足一罈，擰眉道：“來人，聖女醉了，將聖女送回神殿。”
“是。”
“朕，朕送聖女姐姐回去。”小皇帝站到了聖女的身邊，無懼丞相森凜的視線，鼓起勇氣說道：“聖女姐姐只是借酒澆愁，丞相師傅就別爲難她了。”說著，拉著聖女就離開，隨侍趕緊跟在身後護著。
蕭真最後看了眼那個與自己長得極像的女子時，也瞥見了丞相大人望著聖女離去時痛苦的神情。
接下來的日子歸於平靜。
聖女一直在神殿內沒有出去，但她也沒有像外面老百姓以爲的每天在祈禱。
丞相沒再進來過，倒是小皇帝隔個二三天就會來看聖女一次，給她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蕭真訝異的發現每回小皇帝來，聖女就會講一些故事給小皇帝聽，這些故事包含著諸多的兵法，從帶兵打仗，到治理國家，從百姓需求到宮庭陰謀，小皇帝聽得津津有味。
有時，聖女還會教小皇帝一些武功，儘管是玩鬧居多，但可以看出聖女對於武學是極有研究的。這些東西，不僅小皇帝聽得認真，就連蕭真也覺得受益非淺。
直到有一天，蕭真發現小皇帝變成了一個大人，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郎，直到少年郎突然說要娶聖女爲妻。
直到神殿之外傳來了兵器的打鬥聲和嘶殺聲。
一切都發生了變化，除了聖女的模樣，依然如初。
“那些不滿小皇帝和丞相的人終於叛亂了，藉口是聖女蠱惑君心，禍亂朝廷。”空靈的聲音嘆了口氣說：“小皇帝收網了。”
“小皇帝收網？”空靈的聲音這般一說蕭真就懂了，嘆了口氣說：“大魏歷史上，只有一次叛亂，那就是長玄皇帝真正親政之前的那一次暴亂，死傷無數，整個王城幾乎有一半的老百姓爲長玄帝的親政獻出了生命。”
“這般殺孽是聖女造成的。”空靈的聲音說。
蕭真轉身看著一臉冷漠模樣的少年：“什麼意思？”
“你沒覺得小皇帝變化很大嗎？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少年指了指和聖女站在神殿殿頂的小皇帝。
小皇帝的模樣變化很大，褪去了稚嫩的青澀，也沒有了兒時的那份的天真可愛，整個人透著一股子的果斷和堅毅，殿上已然流血千里，但他的眼中沒有仁慈。
“他是一個黃帝，這模樣很好。”蕭真想到了姒墨，曾經姒墨也是這般樣子的。
少年冷哼一聲：“我的意思是說，先前丞相大人一直把小皇帝保護的很好，不管有多困難的事，他從不忍小皇帝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但聖女不同，聖女教小皇帝的那些事，都是以武制武，皇權是建立在鮮血之上的。別說你沒發覺。”
這個蕭真自然是發覺了的，不知從何時開始，聖女變成了小皇帝最爲親近和信任的人，聖女說的話小皇帝全盤接收，換句話說，此時的丞相大人應該是被小皇帝孤立了的。外面的事蕭真無從得知，但從這些年小皇帝來神殿從未受到丞相阻攔開始，她就已猜到。
小皇帝的成長，第一個對付的人，恐怕就是丞相了。
“你在想什麼？臉色這般可怕？”少年見蕭真臉色不是很好，問道。
她想到了自己，姒墨和子然之間，與長玄帝的成長何其相似啊。蕭真正要說，胸口突然劇痛起來，不僅她，站在身邊的少年也一手撫住了心口的位置，神情痛苦。
“怎，怎麼回事？”少年問。
這次痛來得劇烈，蕭真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來，還有一股來自外面的力道，一直在拉著她，當她看清力道拉她去的方向竟然是聖女時，身子再無支撐的力量迅速的被那力量拉了過去。
“蕭真——”少年大喊，不敢置信的看著蕭真竟然與站在殿頂的聖女合二爲一。
蕭真再次睜開眼晴時，看到的是神殿下面血流成河的場景，一場壯烈悲慘的相殺，不在戰場內，而是城裡。
不，這不是敵我的相殺，而是屠殺。士兵對士兵，士兵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屠殺。
蕭真想做點什麼，但她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這個身體彷彿不是她自己的，她只能看著。
“聖女，救命啊——”
“聖女，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聖女，求您救救我們的家園吧。”
“聖女，您不是最靈驗的嗎？您不是保佑著我們大魏嗎？聖女，您在哪啊……”
“聖女，求您救救我娘，她快死了。”
無數求救的聲音衝入了蕭真的耳裡，排山倒海，讓她頭疼欲裂。
她向來是無情無慾的人，來到世間也只不過是覺得有趣，她非濟世之神，也沒有慈悲之心，可她卻是這世間的第一抹靈，無法將衆生置之不理。
“聖女姐姐，你的眼晴？”小皇帝駭然的看著聖女的眼晴一點點騰起了黑霧，漸漸的將眼眶填滿。
蕭真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小皇帝，不明白他爲何叫自己聖女姐姐，對了，她被聖女的身體吸了進去，如今她就在聖女的身體裡，爲什麼會這樣呢？
聖女閉上了眼晴，再將睜開眼晴時，雙眼黑如墨，邪惡而血腥。
小皇帝被嚇的後退了一步。
聖女的身影一閃，出現在了城中撕殺最爲慘烈的地方，潔白的雪靴踩了血泊中。
撕殺在這一刻停了下來，衆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微垂著眼眸的聖女，白衣飄逸，清冷清凜。
“聖女，救救我娘，救救我娘——”一名五六歲的小姑娘跌撞的跑到了聖女的身邊，抱住了她的腿大哭：“我娘快死了。”
周圍的老百姓都跪了下來，跪在這個他們每天都虔誠祈禱了十幾年的聖女面前，他們哭的，喊著，但沒有一個敢逾越一步，只是不斷的叩著頭，祈求聖女早點結束這場戰亂。
“劍來——”聖女輕啓朱脣，來字一結束，地動山搖，但僅僅是那麼一會便停了，一道紅光從北方以電的速度直衝了過來，聖女伸起手抓住了那道紅光，是一把劍，一把渾身上下帶著殺伐與血腥的劍。
恩師的一把劍？蕭真（聖女）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劍很興奮，一直在以它獨特的方式在跟她打招呼，她聽得懂。
“爲什麼聖女的眼晴是黑色的？”抱著聖女的小姑娘擡頭看到她被墨充盈滿了的眼晴時稚聲稚氣的問。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聖女的眼晴，一個個都開始駭然起來。
黑色，那不是吉祥之色。
黑色，必然是妖魔作祟。
不知道是誰喊了聲：“聖女被妖魔附體了。”
老百姓一個個被嚇的後退了幾步，只有小女孩絲毫不畏懼，她哽咽著稚聲問道：“聖女，您能救救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