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是個姨娘上位的，苦熬多年終於成了正妻。這其中的算計糾葛自然是不少的。可她還是穩穩當當的從姨娘班兒升級成了謝家的主母。

這樣的人又如何會沉不住氣呢？

尤氏確實是太沉得住氣了，晚上的時候在各人的院子裡吃，她還讓廚房給松濤苑送去了乳鴿湯。

裡面還有八個鴿子蛋，在湯水中浮沉。

顧之薇和謝廷軒看著那分鴿子湯心中自有一番計較，只是該做的還是得做，顧之薇吩咐流香給了那送菜的丫鬟賞錢。

丫鬟拿在手上就知道東西不少，只送這一趟東西，松濤苑的少夫人是個大方的人消息便傳出去了。搞得從此以後，丫鬟婆子們都遠去跑松濤苑的腿兒，人家少夫人大方呀！

顧之薇向來都是不差錢的！

原本顧之薇精心準備的晚膳因爲這份鴿子湯氣氛都變了，顧之薇命人將鴿子湯給送出去，謝廷軒卻攔下來道：“我孃親在世上喝得最後一碗湯，就是鴿子湯。還是我給她送去的。”

顧之薇一愣，她不知道鴿子湯裡面還有這樣一個故事。

謝廷軒冷哼一聲道：“她以爲這樣就會怕了不成？之薇，你放心，爲夫定然會保護你的。”

十七歲的小相公老成的說著爲夫，顧之薇卻並沒有笑出來，心上一熱，知道謝廷軒說的是真的。可她顧之薇又其實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

桌子上精緻的菜色估計是要浪費了，顧之薇剛一嘆氣，謝廷軒已經拉了她的手坐下道：“來，用膳。”

這倒是出乎顧之薇的意料，不過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估計謝廷軒早就習慣了吧。

吃飯的時候謝廷軒不住的往顧之薇碗裡夾菜，將她的碗中堆成了一個小山。

流香荷衣伺候他們吃飯，吃完了又準備好了銅盆給他們洗手。

沐浴更衣之後謝廷軒和顧之薇都穿著薄薄的寢衣，謝廷軒抱著自己的小媳婦兒坐上顧之薇最愛的美人榻上。

顧之薇的頭髮還有些溼漉漉的，謝廷軒便拿了帕子給她擦著發。

屋中靜默無聲，顧之薇知道，謝廷軒大約是要同她說他小時候以及他孃親的事情了。

等了好一會兒謝廷軒都沒有開口，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那些事情，突然之間要告訴別人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講起。

而顧之薇在等待的時候腦子已經運轉開來，謝廷軒的孃親據說是與人通姦被抓住，被偷偷處死的。

可能生養謝廷軒這般人的女子，又豈會是與人通姦的？

顧之薇是不會相信的。

大宅裡面的髒污事情不少，顧之薇的孃親柳煙兒就是最好的列子，還不是死在了朱氏的手中。而謝家的尤氏的前半輩子一看就知道是有問題的，不將謝廷軒的孃親給頂下來她又要如何成爲如今的謝家主母呢？

這裡面的尤氏不可能是乾淨的。

顧之薇等著謝廷軒開口將那段塵封的往事告訴她。

“我孃親是被冤枉的之薇，”謝廷軒終於開口道：“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愛讀詩書也能作詩，在閨中就頗有才名。她嫁給爹爹是指腹爲婚的，所以及笄之後便是她的婚期。”

“她死在你遇見我的那一年，在鎮子上相遇的時候我剛從外祖家回來，路過小鎮身子撐不住了纔有了與你的那一面。”

“人人都說是她與人通姦，是被家法處置的。可我知道孃親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這些年我一直在查，也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說著他冷哼一聲道：“其實我知道是誰，我一直都知道。她如今的富貴體面，都是用我孃親的命換來的！”

“可我不能就這樣殺了她，我不能爲了殺她將自己給貼進去。”

謝廷軒一邊說手中擦拭顧之薇頭髮的手卻不停，說著自己的殺母仇人，顧之薇知道他的心上有多恨，她側過身子握住了他的手。

四目相對，她眸光清亮，眼前他的妻子只看著她，並沒有說其他的話。但卻勝過了千言萬語，因爲他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他的心口充斥著的不只是恨意了。

還有一點柔軟，因爲他身邊有了陪伴他的人，有了什麼事情都能說的人。

“我無事。”

謝廷軒道：“這麼多年，若是無法自我開解，我早就慪死了。”

“之薇，我想要做一個好官，想要天下河清海晏，想要百姓安居樂業。但在那之前，我更想的是將尤氏繩之於法！”

“會的，”顧之薇連忙道：“你一定會做到的，廷軒，我相信你。我也會，”她承諾道：“我也會幫助你的。”

她擁住他，這麼多年來，頭一次對人說起心中最大的秘密，這麼多年來，在這樣的時刻，有人給他一個擁抱。

謝廷軒緊緊的回抱她。

“我知道這些年你有多辛苦，但以後，我會陪伴你。”

長久的，一輩子的陪伴。

謝廷軒閉上眼，腦海中是這些年尤氏的暗害和歹毒的心思。

讓人引誘他去玩兒，想要將他養成一個百無一用的紈絝子弟，想要他沉迷美色，想要他爲謝存山所厭棄，甚至在他的飲食之中下藥！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宛若重錘一般的敲打在他的心上，也時時刻刻的在提醒著他，千萬不要忘了他孃親的仇，他的仇人還活在這個世上。

錦衣玉食的活著，還在算計著他性命的活著。

這一場夜談持續了足足一個時辰，謝廷軒抱著顧之薇，說著這些年他尋找到的線索，又被尤氏發覺給掐滅的線索。一次次暗地裡的鬥智鬥勇的畫面在顧之薇的眼前鋪展開來。

他到尾都沒有同顧之薇說尤氏是如何從小到大的暗害他的，他是個男子，自然不會拿自己可憐的曾經來求取顧之薇的心疼。

男子自當是要頂天立地。

顧之薇將他所說的線索和描述的過往都記在了心底，這種後宅的事情還是讓她這個婦人來比較好。

謝廷軒如今是朝廷命官，自然是需要處理公務的。而且既然事情是發生在這謝家宅子裡的，不管過去多久，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