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出發(fā)點(diǎn)和觀點(diǎn)不一樣,就會有衝突。
這一點(diǎn),劉玲心裡很明白,劉致遠(yuǎn)是她和阿寶的爹爹,這份親情,那是血濃於水的,不論蒼海桑田,日月變遷,這種親情也不會減少半分,只會隨著時(shí)間,越積越厚。
而吳昌恩和吳靜蓉,儘管心裡明白,但卻不能理解,有時(shí)話趕話,就很容易越說越來氣。
“我沒說靜蓉奶奶要霸佔(zhàn)我家的房子,我只是說,我家的房子有爹爹的味道,那一磚一瓦,對我們來說,都重比千金,是絕對不會租出去的,就事論事,以恩還恩,我欠著沈婆婆,沈叔叔,吳嬸嬸的恩情,我自然會還,靜蓉奶奶您放心,我劉玲做人,無愧天地,絕不會忘本?!?
“誰對我好,在我心裡都有一本帳,這次回村祭拜爹爹,又麻煩沈叔叔了,給靜蓉奶奶,昌恩爺爺拜年,祝二老身體健康,福星高照。沈婆婆,我去看看阿寶和文博,便不在這裡打攪您們了。”劉玲不疾不徐的說完,又福了一福之後,帶著張嚴(yán)出了沈家的堂屋。
劉玲一走,沈沅的臉色就白裡透了紅。
真要論多年照顧,他也只是忠於誠信和良心,拿著租子錢,換成了米糧養(yǎng)活著劉家姐弟,捫心自問他也沒做過多少,可岳母硬要婉婷以人情爲(wèi)由,強(qiáng)人所難的去租劉家房子,這本就在打他的臉。
現(xiàn)在東家小姐全聽見了,讓他心裡真是萬分難堪,好像變成他家以微不足道的人情,在貪圖劉玲現(xiàn)在的風(fēng)光。
吳靜蓉被劉玲不鹹不淡,不輕不重的話堵了回來,胸口就像添了一口氣,怎麼也撒不出來,臉青鼻青的咬牙道:“董氏還說的真沒錯(cuò),真是個(gè)白眼狼啊?!?
“娘!”吳婉婷臉也紅了,聲音提高了兩分,撐著大肚子便站了起來道。
“娘,租房的事,真的別再提了,將心比心的想一想,那房子是東家的命根啊,他們早年喪父,李冬香又是個(gè)作死的,唯一的溫情,也就是那房子是劉夫子留下的東西,如果我是東家,我也捨不得租出去?!?
“再說這人情,真正來說,何來的人情,我們租著東家的地,沒有給租銀,換成了米糧,這是做人的誠信和良心,而這些年來,東家少爺也幫著我們做了不少事,平時(shí)也沒少督促文博唸書,你們拿這話來擠兌,難不成想要我們和東家決裂不成?”
吳婉婷的臉又紅又白,一口氣沒歇的又接道:“年前,東家小姐就託周家阿朗,送來了年貨,這份心意,何其難得,她那裡又忘本了?而我和阿沅,也沒想著要佔(zhàn)別人的便宜,我們只想實(shí)實(shí)誠誠的過日子,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
再大的道理,吳婉婷也不會說,因爲(wèi)劉玲那句無愧於心,讓她又激動又難堪,因此,話說的前後顛倒,語無論次,諾大的肚子,也在一起一伏,沈婆婆在邊上看的心驚,連忙上前來扶著吳婉婷。
“文博他娘,你緩口氣,莫再說了,親家今天來,也只是想租房子,現(xiàn)在話說開了,也好,親家公也聽見了,索性就死了這心吧,照阿沅說的那樣,你們算一算,蓋間新房子還差多少錢,我們能幫的,便幫一把,總不能看著家保成個(gè)親,都沒房子吧?!?
沈婆婆心中長嘆,盤算著,大不了把棺材本拿出來,吳昌恩總歸是親家,能幫便幫一點(diǎn),而婉婷這媳婦,她真是打從心眼裡喜歡啊。
吳昌恩和吳靜蓉看著女兒生氣了,那大肚子一上一下,不由心頭也緊了緊,想到之前那些話,也確實(shí)有些強(qiáng)人所難,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唉!也罷,這事是我們不對,大家都過的不容易,婉婷,阿沅,就當(dāng)?shù)鶝]提過這事吧,家保的親事,便先緩一緩,我們先回了。”吳昌恩也不是個(gè)蠻橫無理的人,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若是氣壞了女兒,反而不值當(dāng)。
其實(shí),劉玲也沒走多遠(yuǎn),堂屋裡的話,她都在拐角的牆邊,聽見了,心頭那一絲煩悶,瞬間因吳婉婷的話,煙消雲(yún)散,這做人,不光不能忘本,還不能忘初心,這纔是世上難得可貴的真情真意。
不過,這人心難測,沒有事事都做的完美的。
等吳靜蓉和吳昌恩走後,沈家也就安靜了下來,圍在四周的小塘村村民,眼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也走的走,散的散,各自回家準(zhǔn)備午飯。
吃飯時(shí),劉玲將準(zhǔn)備好的包袱打開,然後笑著從裡面拿著東西,一邊溫笑一邊道:“文博,你快過來,這是阿寶說替你準(zhǔn)備的,對你目前的學(xué)業(yè)最有用,定能讓你在開春考試時(shí),有如神助哦。”
劉玲拿出一套文房四寶,筆是上好的狼毫筆,墨是安溪香墨,硯是品相不錯(cuò)的端硯,只有紙沒準(zhǔn)備,換成了一套宋昌的官隸字貼。
劉寶不知道堂屋裡發(fā)生的那些事,因此笑的兩眼彎彎的道:“文博,你的官隸還要再練練,尤其是藏鋒捺筆處,還要注意哦?!?
劉玲會心的一笑,然後衝周水生道:“水生,文博說,你不怎麼不愛讀書,但是很喜歡武刀弄槍,一時(shí)間又買不到合心意的,便給你準(zhǔn)備了這把小弓弩,平時(shí)玩的時(shí)候,可要注意,別把箭削的太尖銳,會傷著人的?!?
弓弩是獵戶常見的那種大弓弩改小的,剛好適合周水生這個(gè)年紀(jì)拿來玩。
周水生歡喜的從桌前一躍半米高,呼啦啦的衝了過來,便將小弓弩抱到懷裡:“啊啊啊,阿寶,玲兒姐姐,我早就想要這個(gè)了,可娘一直不給我買,還是阿寶最知道我了,謝謝玲兒姐姐?!?
劉玲笑的一臉開懷,摸了摸周水生的腦袋,端坐在一邊的劉寶便老氣橫氣的道:“你玩歸玩,但書還是要念的,童生必須要考上,否則,我就跟你絕交。”
威脅的話一說完,周水生臉就搭了下來,苦哈哈的站在那哼唧哼唧。
劉寶瞪了眼周水生,這傢伙最備懶了,姐姐之前那句話說的對,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論周水生將來長大了要做什麼,考個(gè)童生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