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森用帶著憐憫的口氣說：“事已至此，你還非要追究這個原因，有意義嗎？”
“當(dāng)然有！”王天木將身子靠在牆上，倔強的擡起頭，“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詹森冷笑一聲，看看聶尚允，“他讓我殺了你，是因爲(wèi)他想控制上海。戴老闆讓我殺你，原因難道你不知道嗎？”
“爲(wèi)什麼，我對他忠心耿耿！”王天木大喊道。
“忠心耿耿？真的嗎？軍統(tǒng)和七十六號在上海開戰(zhàn)，期間你失蹤過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去了哪裡，難道你自己心裡沒數(shù)嗎？”
聶尚允嘿嘿笑著，喘著粗氣，就像是看到一個最好笑的笑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纔是戴笠的作風(fēng)，你到今天才明白嗎？哈哈！”
王天木驚呆了，他沒想到這麼隱秘的事情戴笠竟然瞭如指掌。上海站與七十六號鬥法之時，期間他曾經(jīng)被七十六號抓捕過一次，但當(dāng)時他只是被別人的事情所牽連，七十六號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甚至連審訊都沒審訊，只是將他關(guān)了一個星期，便放了出來。
王天木以爲(wèi)這只是虛驚一場，他深知戴笠的眼中不揉沙子，自己被七十六號逮捕又平平安安的被放出來這件事如果一旦被戴笠知道，那等待自己就將是一輪嚴(yán)苛的內(nèi)部審查，而他對自己的信任也將就此不再。出於這種心理，王天木將自己曾經(jīng)被捕的事情瞞了下來，僅有知道這點情況的兩個手下也被滅了口。
但現(xiàn)在此事突然被重提，王天木才曉得當(dāng)時的決定有多愚蠢。王天木也不是傻子，此時的他腦子豁然開朗。或許這本身就是七十六號李士羣布的一個局，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卻佯作不知，硬是將王天木關(guān)押了整整一個星期，其中發(fā)生了什麼事，外人無從知曉。這個李士羣，他揣摩透了王天木和戴笠兩人的秉性脾氣，才設(shè)定了這個陰毒無比的“反間計”。王天木欲哭無淚，現(xiàn)在才明白確實太晚了，他死的一點都不冤枉。
王天木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卻哭不出來，胸口的憤懣就像一柄大錘不停的敲打著他的無助和絕望，直到敲得粉碎。
聶尚允看著王天木的表情，陰森森的說道：“王站長，你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急什麼，好戲剛開鑼，我還沒登場呢！”
腳步聲響，林笑棠、尚振聲在強一虎和火眼等十餘人的護衛(wèi)下走進房間，房間裡顯得有些狹窄了。幾支槍口首先對準(zhǔn)了詹森和聶尚允，他們手中的槍被奪走。
聶尚允、王天木和詹森如見鬼魅，“你，你沒死？”聶尚允情不自禁的喊道。
林笑棠一笑，坐在火眼搬過來的椅子上，“允公，您也太不會說話了，這麼長時間沒見，怎麼能一見面就咒我死呢！”
“不可能，你明明胸口中了兩槍，我的手下親眼看見，不會有錯的。”聶尚允睜大了眼睛。
林笑棠故作神秘的說：“那你可要好好猜猜原因了！”
聶尚允看向林笑棠的眼神全是懼意，他越發(fā)覺得這個年輕人高深莫測的有些離譜，近距離的兩槍，他居然毫髮無損，難道說是替身，不可能，詹森的第一次刺殺和車站的刺殺都是確定了目標(biāo)才動手的，以他們的眼光和判斷力絕對不會出錯。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林笑棠看著聶尚允變幻不定的表情，會心一笑，“允公，運籌帷幄、把握時機、待機而動，您老是第一流的，久厲宦海這麼多年，難得您還能保持著這種始終如一的……”。林笑棠頓了一下，“對權(quán)利的**，我是衷心佩服，但我就是不明白，殺季雲(yún)卿是爲(wèi)了搞亂上海的局勢，可爲(wèi)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來殺我呢？”
聶尚允的臉色有些發(fā)白，林笑棠努努嘴，一名手下上前爲(wèi)他暫時包紮了傷口，一旁的火眼早就救醒了昏迷的柳乘風(fēng)，幫他處理了頭上和背上的傷處。
聶尚允被人攙扶到椅子上坐下，看著林笑棠，“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同類，南京那麼險惡的情況下，你都能夠全身而退，說明我沒看錯你。你到南京兵不血刃就順利站穩(wěn)了腳跟，將南京站重建起來，你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離開上海，不過是以退爲(wèi)進，從南京殺回上海，取而代之纔是你的真實目的，如果我猜的不錯，青島站和北平站，你也會馬上接手吧？”
林笑棠微一錯愕，隨即笑著點點頭，“允公高論，我的那些伎倆都逃不過您老的法眼！”
聶尚允的三角眼瞇了起來，“要是我猜的不錯，王天木的金蟬脫殼早在你的預(yù)料之中，或者說，王天木本身就在你的掌控之中，是你故意引他到我這裡來的，對不對？”
林笑棠拍手，然後伸出大拇指，不住的點頭。
聶尚允意猶未盡，“戴笠瞎了眼，竟然敢坐視你的做大，還以爲(wèi)能完全的控制你，哈哈，他打錯了算盤！遲早有一天，他會和我一樣，爲(wèi)低估你而付出代價！”
“早知今日，當(dāng)日在南京和臨澧，我就不應(yīng)該讓你活著出來！”聶尚允嘶吼。
“當(dāng)日在南京！”林笑棠忽然抓住了他話中的關(guān)鍵字眼，心中一動，脫口問道：“當(dāng)日，你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原因陷落在南京城裡，居然勞動了委員長衛(wèi)隊的人去救你！”
聶尚允一愣，眼神隨即變得躲閃，“陷落就是陷落，有什麼原因！”
“你是政府的高級幕僚，哪有不隨著高層一起撤退的道理，蕭山令當(dāng)日就很詫異，聽說唐縱和胡宗南還在江北等著接應(yīng)。你留在南京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林笑棠緊追不放。
聶尚允的眼神有些疑惑，“你，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林笑棠一咬牙，索性將心中的名字吐露出來，“中央銀行的林笑君你認(rèn)識嗎？”
聶尚允彷彿被雷擊一般，身軀驟然間打了個哆嗦，“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林笑棠噌的站起來，一把扭住聶尚允的前襟，聶尚允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所有問題，他當(dāng)日留在南京確實與大哥有關(guān)，原本林笑棠只是抱了僥倖的希望，現(xiàn)在看來，自己突然間的將聶尚允與大哥聯(lián)繫在一起絕對沒有錯。
聶尚允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用顫抖的手指指向林笑棠，“林笑君、林笑棠，你們、你們是……”。
“他是我大哥！”林笑棠的雙手緊緊攥住聶尚允的衣服，目光如鉤，恨不得立刻從聶尚允的腦子中挖出他所有的秘密。
聶尚允不可思議的看著林笑棠，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傷口的疼痛和迫在眉睫的死亡，他的嘴脣翕動著，剛要開口說話。
毫無徵兆的，一顆子彈悄然而至，從聶尚允的左太陽穴射入，緊接著聶尚允的右邊太陽穴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紅色和白色的液體飛濺而出。
林笑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聶尚允在自己面前被人一槍爆頭。熊熊燃燒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了。
“狙擊手！”火眼的反應(yīng)最快，一個箭步便來到了外邊的走廊，聶尚允的這間房間沒有臨窗，只是在房間窗戶的對面有一條兩棟樓之間大約一米寬的縫隙，正對著街道對面。
火眼擡起手中的無聲手槍，架在自己的左臂上，不停的搜尋著目標(biāo)，忽然，他對著一座黑洞洞的三層樓房連開兩槍。
良久，火眼才放下槍，嘆了口氣，對郭追說：“到對面的樓上二樓房間看一下有什麼線索。”
林笑棠依然緊抓著聶尚允早已斷氣的屍體，雙手不禁顫抖不已，就連尚振聲走到身後都沒有發(fā)覺，一個希望出現(xiàn)在眼前，又生生的在眼前被毀滅，這讓林笑棠根本無法接受，大哥大嫂的死像一座無形的山時刻壓在心頭，林笑棠清楚，不查清楚真相，他這一生都別想放下這種負(fù)擔(dān)。
尚振聲不知道原因，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林笑棠這樣失態(tài)，他輕拍林笑棠的肩膀，“老闆！”
林笑棠的身子抽搐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雙手放開，聶尚允無聲的倒在地上，一雙眼睛還沒有閉上，直勾勾的看向坐在地上的王天木。
王天木痛苦的一閉眼，心中似乎並沒有那種看到仇人橫死在眼前的快感，有的只是一種感同身受的兔死狐悲。
不一會，郭追的手下便跑了回來，交到火眼手中一枚彈殼，“對面已經(jīng)沒有人了，有些血跡，相信是受了傷，還有就是這個！”
火眼將彈殼放在手心，湊到燈下仔細(xì)的分辨著，眼睛不由一亮，“0.30英寸口徑普通彈，斯普林菲爾德m1903式步槍專用子彈！”見衆(zhòng)人一片茫然，他又解釋了一句，“就是春田步槍！”
林笑棠看向他，火眼衝他一亮子彈殼，“普通**沒有這種美式裝備，至於精銳部隊有沒有這種步槍，我們需要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