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出辦公室的時候,鄭忻峰也出門。
但是說:“不一起,我不跟你一起走,你這難得露一回臉,外面那些廠長老闆見到還不定擠成什麼樣,熱情成什麼樣呢?!?
說著他自己先從另一邊下去找林勝利去了。
以前鄭書記總羨慕江澈身邊經(jīng)常帶著大招、三墩,或陳有豎,最近這陣子有點飄,都看不太上了。
相比拳腳,他家的司機(jī)是個炸藥包。
其實江澈覺得叫“召喚師”要更合適些,林勝利此人拳腳稀疏,戰(zhàn)力普通,但是可以以自身受傷爲(wèi)代價實現(xiàn)戰(zhàn)場召喚,並視傷情嚴(yán)重程度,決定所召喚戰(zhàn)鬥力量的規(guī)模。
江澈走下樓梯,看了一眼……有點想回頭。
老鄭這回的先見之明是對的,江澈出現(xiàn)這一波,場面有點嚇人。
宜家中小廠商品牌推廣活動,深城是第三站,也是傳說中宜家少帥唯一會露面的一站,所以不管趕趟不趕趟的,基本計劃裡囊括的中小廠商這回都來了。
其中不少都是頭回來特區(qū),拖家?guī)Э凇?
也有全廠與會職工和老闆一起走失在深城街頭的,害宜家方面派人一陣好找。
據(jù)後來工作人員說,那都是腳力實在好的,這邊再去晚點,一羣人大包小包,眼看都快要到東管了。
“江總?!毕惹耙娺^江澈的文廠長擡頭看見他了,興奮地擡手打了個招呼,在同行面前顯擺著自己和江澈熟絡(luò)。
然後他就後悔了,因爲(wèi)他這一句話,人潮轟隆一下從他身邊軋過去,生把他帶成了一個陀螺。
“是江總啊,謝謝,早就想說這聲謝謝了。”
“救了命了啊,江總!你救了我們?nèi)珡S人活路。”
在一羣西裝領(lǐng)帶的老闆中,一名穿著灰色中山裝,看樣子有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搶先一步,說話間竟是有點兒眼含熱淚的樣子,語氣哽咽。
一時也不好去判斷對方到底是真心還是演繹,是真的樸實到完全不懂場面,還是情緒過激了。
江澈爲(wèi)人處事,可以輕鬆?wèi)?yīng)對山雨欲來,烏雲(yún)壓城,卻實在應(yīng)付不來這種陌生的熱忱場面。
正尷尬呢,更尷尬的來了……中山裝到身前毫不猶豫,上來就是雙膝一屈。
“大哥,不用吧?!”
江澈心裡叫苦,這一跪肯定是不能受的,但是跪回去麼?
說實話他內(nèi)心真實反映,一時間還真做不到,這一雙膝蓋,除了至親長輩,今生豈能輕易落地?!
同一時間,站在人羣裡的孔德成已經(jīng)一步躥出,雙手排開身邊人羣朝江澈身前衝過來。
可惜現(xiàn)場實在太擠,他還是晚了一點。
中山裝膝蓋落地的同時。
“譁?!币魂圀@呼。
跟著就是滿場的茫然、困惑和哭笑不得。
因爲(wèi)堂堂宜家少帥江澈……現(xiàn)在趴那兒。
中山裝跪下同時,只見一個敏捷的臥倒,斜著身子江澈人就趴那兒了,場面看著跟開玩笑似的。
“拍下來了麼?拍下來了麼?”顏月舞眼神興奮,連聲問身邊的攝像。
“拍下來了,可是說好的不上鏡,這也不能用吧?”攝像說。
“可以剪下來存檔。”顏月舞說完正事,看看眼前場面,忍不住笑起來。
江澈身前,中山裝低頭看了看,懵逼臉,茫然了幾秒。
正想開口呢,一個身影已經(jīng)到他面前。
孔德成終於趕到,毫不遲疑雙膝落地,擋在江澈身前跟中山裝對跪,說:“周廠長,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快,快起來?!?
說話間,孔德成目光稍微嚴(yán)厲,遞了個眼色,伸手把周廠長攙起來。
江澈總算可以爬起來了,鬆一口氣,一陣無奈和後怕。
“周廠長那邊是國營破產(chǎn)剛轉(zhuǎn)的承包,主做電熨斗的,質(zhì)量檢測結(jié)果確實非常好,但是之前因爲(wèi)地理位置和經(jīng)營習(xí)慣的問題,苦無銷路,工人都快吃不上飯了……”
孔德成簡單介紹了幾句,就站在江澈身邊,沒再退開。
在江澈耳邊小聲繼續(xù)解釋說:
“是真不懂,人原先就是個搞生產(chǎn)的車間主任,工廠破產(chǎn)後,工人們不肯散,集資承包,他被推出來當(dāng)頭。
不懂市場,也打不開銷路,工廠處境很艱難,壓力估計也大……
前兩站交完押金,託運了產(chǎn)品後,他自己連路費都拿不出來。
是後來東西賣得還不錯,這回又聽說江總你會露面,人才過來的?!?
“這樣啊?!苯河行└锌ι锨爸鲃痈藭r一臉尷尬地周廠長攀談起來,說:“說來也巧,昨天晚上,媽媽纔跟我打電話誇周廠長家的電熨斗好用呢……想不到今天就見著周廠長了。”
江澈隨口說了個善意的謊言。
“真,真的?”周廠長欣喜同時情緒一下放鬆了不少,尷尬也消去一些,笑著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傊嗵澮思伊?,謝謝,謝謝江總?!?
最後幾聲謝,周廠長說得略微尷尬靦腆。
江澈也好不容易把內(nèi)心的尷尬癥壓下去,隨口又聊了幾句,轉(zhuǎn)向人羣。
孔德成在旁幫忙做介紹,人面?zhèn)€個熟稔。江澈也就逐個打招呼,問候,一邊說,一邊引導(dǎo)人羣往店外面走。
店裡實在太擠了。
對於具體業(yè)務(wù)方面的話題一律敷衍打哈哈,江澈並不多說什麼有實質(zhì)內(nèi)容的話,更不做承諾。
直到幫過呂山根的文廠長出現(xiàn),他纔在談笑最後小聲加了一句:“晚上吃飯再聊。”
這意思江總請吃飯麼?文廠長愣一下,驚喜應(yīng)了聲“誒”。心說值了,宜家少帥,果然有情有義,恩怨分明。
“這位是肖老闆,肖老闆是……”店門外側(cè)邊,孔德成又介紹了一位。
江澈轉(zhuǎn)過去,一個五十有半的男人,一個四十左右脣色豔紅的婦女,再一個二十的姑娘。
“江總好,鄙姓肖?!毙だ祥浾f著欠身雙手遞上一張名片。
江澈欠身雙手接了,照例不談業(yè)務(wù),寒暄說:“肖老闆這是全家出動啊,怎麼樣,都逛過了麼?”
“逛過了,逛過了,特區(qū)好東西就是多?!?
他身旁的那個婦女接話,搔首弄姿展示著身上的手錶項鍊耳環(huán)。
“啊,那是肖夫人挑東西的眼光好。”
江澈這話接得按說沒問題。
但是旁邊人羣裡響起來一陣低笑。
江澈有些茫然……
肖老闆自己倒是大方,哈哈兩聲,指著婦女說:“這,是我丈母孃,江總?!比会嵊掷话涯莻€二十歲的姑娘,說:“這纔是……哈哈?!?
“……”江澈難得懵逼一次。
全場從低聲偷笑到終於忍不住鬨笑出聲。
笑聲中,
“啊呀,搶劫啊。”
一聲女人的驚叫穿透雲(yún)霄。
江澈看一眼,是一個四十來歲,打扮貴氣的女人,剛見過面,似乎是在場哪位老闆的老婆。
此時一輛摩托車正從她身邊開過,車後座上的那個人手裡拎著她的女士包。
飛車搶奪,竟然發(fā)生在宜家門口,還是活動現(xiàn)場。
難看了。
人行道上,眼看著摩托車就要起速,現(xiàn)場一片驚呼、喝罵,也有人作勢追出去,但是似乎都追不上了。
混亂中,“江總”,孔德成突然大喊一聲。
衆(zhòng)人反應(yīng)過來,目光追去,一身便裝的江澈已經(jīng)衝出去有一段了。
“好快?!?
“是啊?!?
“譁~”
驚呼聲中,正好一個買了立式電風(fēng)扇的人站在路邊。江澈從他面前衝過,隨手就把電風(fēng)扇拎了起來,腳下不停繼續(xù)前衝幾步,雙手把電扇甩起來,朝摩托車上的兩人甩了過去。
“呼。”電扇在空中打了個轉(zhuǎn)。
“砰?!闭迷抑小?
“誇咔咔?!?
摩托車倒在了地上,兩個搶匪倒在人行道邊。
“……”現(xiàn)場一片沉默。
只有摩托車車輪還在轉(zhuǎn)動。
“拍下來了麼?拍下來了麼?”顏月舞再次著急地問身邊的攝像。
“放心,一直偷拍著呢,可以存檔嘛,我知道的?!睌z像笑著回答。
此時,倒在地上的搶匪動了動,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但是保安人員也已經(jīng)趕到了,一股腦兒就擁了上去。
“江總……”孔德成跑到江澈身邊站下來,驚魂未定。
“沒事?!苯喊矒嵋宦?,扭頭去看路邊買電扇那人。
那人正好也看他。
目光對上。
“換臺新的?!苯赫f。
…………
另一邊,兩個人站人羣邊上目睹了這一幕。
林勝利呆滯了好一會兒,目光漸漸興奮,感慨說:“澈哥好猛?!?
“是麼?其實他平時不這樣子。”鄭忻峰若有所思,說:“你不懂,他這是心裡窩著火呢,還有……”
“什麼?”
“騙的看不起偷的,偷的看不起搶的,聽過麼?”鄭忻峰悠悠說:“這是技術(shù)等級上的差距,手藝人的鄙視?!?
“……不懂?!绷謩倮H粨u了兩下頭,感覺頸後有點緊,帶著困惑勉強(qiáng)扭回頭,“鄭總?”
“嗯?”
“你爲(wèi)什麼揪著我的後衣領(lǐng)啊?”
“呃,有嗎?”鄭忻峰撒手,“可能剛剛摩托車從旁邊過的時候,緊張了一下,哈哈。”
“哦”,林勝利也笑,打趣說:“我還以爲(wèi)你要把我扔出去呢。”
“怎麼會?……不會的。”鄭忻峰心說那我也得來得及啊……
感謝新盟主【莫S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