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瑞是墨玄城除了摩夷重天外最信任的人。
田瑞的母親是墨玄城的奶姆,過去是墨玄城母妃身邊的陪嫁侍女,從小對墨玄城就很好,連帶著墨玄城與田瑞也是打小培養(yǎng)出來的情誼。
田瑞年幼的時候父親戰(zhàn)死沙場,她的母親哀哭數(shù)日鬱鬱而終,留下年幼的田瑞立志爲父報仇,同樣走上武將之路。
墨玄城很支持田瑞,他在做質(zhì)子之前就有想法,想要改變?nèi)缃窀嗟耐醭窬帧?
於是他在父親墨歸麟的授意下,刻意拉攏將領,將田瑞安排在了當時的威武將軍旗下。熬了十多年光景,他從中秦歸來,田瑞也不負所望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優(yōu)秀將領。
巾幗英豪,說的就是田瑞。
田瑞終生抱負就是要輔佐墨玄城得到那個至高的尊位,爲此她可以不惜一切手段。要說她對墨玄城有沒有深厚的情意,這個外人也不足道,只是荊羅確實是經(jīng)過她精心調(diào)教送到墨玄城身邊的。
可能也是田瑞看不慣墨玄城如此反常地牽掛敵國公主,所以刻意爲之。
當荊羅被送到墨玄城身邊時,這一日仙度下了好大的雨。
荊羅踏著一地零落殘花,英姿颯爽不輸男兒,眉目間凌厲非常,秀氣的臉龐夾雜著勃勃英氣卻並不顯得突兀。
她倔強堅韌的眼神,無意間讓墨玄城聯(lián)想到了至今都還和他擰著的洛雲(yún)陌。
皺起眉,眼中卻有什麼情緒在劇烈掙扎。墨玄城負手而立一派風輕雲(yún)淡,只有他自己知道內(nèi)心的煎熬和翻騰。
“過來。你就是田將軍稱讚有加的荊羅?”他招手,隨意地問。
荊羅大步走過去做了個抱拳禮,頷首?!笆?,但憑王上吩咐?!?
“不用那麼拘謹,以後做本王的隨扈,你要習慣。往後本王身邊危機重重,指派任務的時候你也很可能死在不見陽光的地方,這你可怕?”
荊羅搖頭,“不怕。王上英明神武,任何任務都定是王上計算好的,屬下只需聽從王上命令便可?!?
“你很好。”墨玄城輕嘆,魅惑的眼眸閃爍了下,牽動了一個柔和的笑容?!耙撬策@樣乖覺……那該多好?!?
荊羅這個時候不明白王上指的誰,沉住氣一聲不發(fā)跟在他身邊,陪他看著空蕩蕩的庭院。
洛雲(yún)陌在仙度王宮過得很好,只可惜薄野秀只那一日給她上過藥後就再沒出現(xiàn)過。
她也知道,以墨玄城的秉性,在知道薄野秀的來意不單純後定不會白白做冤大頭給李陵透露信息。
只是這心裡難免失落,重生後什麼目標都達成了,看著墨玄城不成,反被他捉在掌中無處脫逃,急於援救的李陵也平安回到渤牢了,現(xiàn)在自己前路如何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手腕沒有再被鎖鏈束縛,不過洛雲(yún)陌這裡不允許任何人踏入,宮人都是在布膳的時候才神出鬼沒,看到她只是誠惶誠恐地跪下問安別的一句不說。
墨玄城自那一日以後又不再露面了,就像是存心給她教訓,讓所有人都孤立她,叫她獨自一人遊蕩在宮殿裡像個魂靈。
這種感覺很不好,洛雲(yún)陌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日神情恍惚,晚間入夢時也總是夢到上一世。
死後她的魂並沒有被地府的鬼差收了去,反而遊蕩在那場大火肆虐後的廢墟處,難以解脫。
她也有目睹自己和明姝的屍身被那些刁奴們挖出來,被洛蓮蓉看後不屑一顧棄之荒野,下場不能再慘。
多少次她都叫喊著明姝的名字醒來,驚
魂未定,渾身冷汗。
沒人知道。
洛雲(yún)陌都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再這樣圈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悶死在這裡,被自己逼瘋,比那些被始亂終棄下場悽慘的怨婦們好不到哪去。
下定決心出去走走的她,門口守衛(wèi)也出人意料地沒攔著她,只是分出兩個人不近不遠跟著她,也不跟她說一句話。
洛雲(yún)陌懶得去理會,心裡抑鬱就像是壓著一塊大石,喘息很重,像是一根稻草都能將她壓倒。
“你們知不知道呀,王又有新寵了。那個荊羅將軍,英姿瀟灑就像個影子一樣跟在王的身邊,王還很是欣賞她呢?!?
“這算什麼?你還沒看到王溫柔地和她說話的樣子呢!當初田瑞將軍也是和王形影不離,但也沒被王那麼誇獎過?!?
“哎哎,不止如此,有天我一個姊妹在涼亭伺候,就看到風吹亂了荊羅將軍的頭髮,王當時就很輕柔地爲她挽發(fā)!”
荊羅?荊羅是什麼人?洛雲(yún)陌努力忽視的情感突然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陡然爆發(fā)出來,給她自己都嚇一跳。
這一刻的洛雲(yún)陌完全就像個妒婦,心裡的酸澀像是水裡的泡沫一樣加倍冒出,她雙手掐得緊緊的,就怕自己失態(tài)跳出去讓別人發(fā)現(xiàn)。
她極力平息內(nèi)心的不是滋味,腦海中閃過的是曾經(jīng)和墨玄城溫馨相處的一幕幕,還有他口口聲聲的告白。
原來,不管到了哪裡都是一樣的。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呵呵,洛雲(yún)陌,你何時如此愚蠢,將無用的情感寄託在一個無心的男人身上?!甭咫?yún)陌大肆嘲笑著自己,淚流滿面。
“長公主……您快回來吧,王久等您多時了?!逼@個時候,擾亂她心頭一池靜水的男人又出現(xiàn)了。
洛雲(yún)陌擦乾淨眼淚,面色清冷如初,左眉梢的紅痣鮮豔又慘淡,雖是笑著眼神卻冰冷如深凍的堅冰。“知道了?!?
見到墨玄城的時候,洛雲(yún)陌也看到了那個據(jù)說現(xiàn)在緊跟在墨玄城身邊,形影不離的女侍衛(wèi)荊羅。
外人尊稱她,荊羅將軍。
只不過到了洛雲(yún)陌這兒,她只是冷淡又探究地看了荊羅一眼就坐在了墨玄城對面,“突然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時候你的脾氣才能改好一點?”墨玄城不悅地蹙眉,指了指身邊的荊羅?!巴瑯邮蔷髲?,同樣身世坎坷,爲什麼荊羅就沒跟你一樣整日愁眉苦臉?你是中秦長公主不假,可是這裡是仙度,你的身份優(yōu)勢已經(jīng)沒了?!?
愁眉苦臉?沒有長公主身份的優(yōu)勢就要依附他而活?
洛雲(yún)陌被氣得笑了,但是她的笑容很冷,“這個你已經(jīng)強調(diào)過了,如果是爲了帶著你新的紅顏知己來給我這兒炫耀的話,趁早請回。墨玄城,你真的很幼稚?!?
“洛雲(yún)陌!”同樣壓制的火氣瞬間爆發(fā),墨玄城眼神嗜血而殘酷,夢幻的魅惑瞳眸都蒙上了一層可怖的血紅?!霸訇庩柟謿庀氯?,休怪我不講往昔情面?,F(xiàn)在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可是要吃大虧。我不會再縱容你了,你記住?!?
洛雲(yún)陌不動,只是用一種墨玄城看不懂的目光直直望進他眼中,笑得苦澀。
“縱不縱容,有何區(qū)別?我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隻被你折斷羽翼的籠中鳥!”
“你!”
眼看著他們又要不歡而散鬧僵,荊羅站出來道,“王上,您消消氣?!?
“要是這中秦長公主也像荊羅你一樣懂事,那我就真消氣了。哼,可是某人總叫本王怒上加怒
,也沒個眼色。”
墨玄城說完拂袖而走,這次更是沒和洛雲(yún)陌說幾句話,似是而非就爆發(fā)了爭端。
荊羅看著是緊跟墨玄城的腳步,實際上她故意拖後了一點距離,深深看了洛雲(yún)陌一眼,那一眼有毫不掩飾的同情憐憫。
洛雲(yún)陌突然很想笑,她何時脆弱至此了,還需要另一個女人來憐憫同情?
或許仙度這地方就是邪門,呆久了人也會變得脆弱,根本不像自己了。
或者說離墨玄城遠點好,太近了,過於灼熱的感情只會炙傷了自己,換不來墨玄城的真感情,得不償失。
“公主,公主!”
心情煩悶之下洛雲(yún)陌迫切地希望能走出仙度的王宮,只可惜每次走到宮門處總被毫不留情地攔下來,離自由永遠只有一步之遙。
洛雲(yún)陌心情很低落,正打算再隨便走走時,外面?zhèn)鱽砹伺d奮的叫聲,聲音很熟悉。
她定睛一看,登時驚詫起來:“小雨?”
“公主是我!”小雨的確很有能耐,居然悄無聲息混進了仙度王宮,成了一個小宮女,打扮得很平凡很不起眼。
小雨一把將洛雲(yún)陌拉到近前,有技巧地帶著洛雲(yún)陌甩開了身後監(jiān)視的人,就慶幸地看著完好無損的洛雲(yún)陌。
“長公主,奴婢久等您多時了。這該死的墨玄城,暗地裡準備叛出朝廷也就罷了,竟還敢扣留您做人質(zhì)!”
洛雲(yún)陌一驚,“我做人質(zhì)?這又是怎麼回事?”
“公主您居然不知道?”這次輪到小雨驚訝了,她直接就解釋道:“那時候方虎的人擅作主拋棄公主救走了李陵世子,然後他們前腳剛到渤牢都城瀚海,後腳仙度就向天下放言您在這裡做客,讓皇上投鼠忌器?!?
果然啊,留下她的目的也絕不單純。
人質(zhì),曾經(jīng)的墨玄城也是在中秦的皇宮做了那麼多年人質(zhì),倒是辛苦他了,這麼多年的委屈現(xiàn)在纔開始找回。
大概是風水輪流轉(zhuǎn),彼時冷漠旁觀的慘痛代價吧。
“長公主,不管怎麼說您還是中秦的公主,呆在亂臣賊子的地方算什麼?還是趁早跟奴婢一道回去吧?;噬虾吞K大人都很想您,就連西羌的安平侯最近也是致信頻頻,李陵世子還上表請罪。您看,這麼多人擔心您,您的安危有多重要?”
洛雲(yún)陌笑笑,“我也想離開,可是墨玄城的態(tài)度這些日子想必你也看清楚了,不放我走,也存心讓我坐冷板凳?!?
“公主如果相信小雨,小雨可以想辦法帶公主離開。”小雨說完,發(fā)現(xiàn)那兩個監(jiān)視的人又回來了,忙匆匆告退。
小雨的話卻是被洛雲(yún)陌牢牢記在了心上。
她覺得小雨既然有此自信,必定有自己的辦法,值得一試。
但是洛雲(yún)陌並沒想到的是,她和小雨才接頭,就有人探查出了小雨的身份,將之呈現(xiàn)在了墨玄城面前。
蔥白的玉指敲擊著桌案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一如墨玄城現(xiàn)在煩躁不已的心情。
銀質(zhì)面具下,薄脣冷酷地勾起無溫度的弧,“想逃?那就放她逃?!?
“王上不是還需要留她爲了日後的大事做準備?”荊羅不解。
她看著運籌帷幄的王上這樣糾結,明明能一次處理掉那些可惡的蟲子,卻偏偏放縱她們蹦躂下去,真是十分不理解。
同時她也算是明白了田瑞和柳情那一點說不出的複雜心情。
像墨玄城這樣優(yōu)秀的男兒,真的在潛移默化中就叫人心折了,無可自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