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著頭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南城的回答,心底不由更加惴惴。
偷偷擡眼,卻正對上他看向我若有所思的視線。我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幾步,誰知還沒來得及動,人已經被他拽著坐在腿上。
我有些不自在地扭了兩下,卻又想起他生氣的模樣,抖了一抖,忙諂媚地伸手環著他的脖子,用虛僞的連我自己聽了都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求饒:“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都這麼主動的承認錯誤了。”
南城卻似沒有絲毫的不適應,只把我的一隻手從脖子上拿下來,握在手心裡輕輕捏著:“胃還疼麼?”
我趕忙道:“不疼不疼,我的胃是鐵打的,從小沒疼過。”
南城擡眼,我還沒看清他已重又低下頭去:“是麼。”
“是啊是啊。”
“喔,那昨天晚上拉著我又哭又鬧直喊胃疼的,大約是隔壁家的旺財了。”
“這……”我傻眼。
“青花汾好喝罷?”南城又問,聲音冷得我心肝肺都一起打顫。
“還……還好……”我硬著頭皮誠實地回答道。
“喔,這麼說,貝瓊說你只喝了幾口青島純生就醉了,那青花都是她一個人喝完的。這個,大約也是在騙我的罷?”南城依然不慍不火地問著,手指一刻不停地把玩著我的手指,擾得我幾乎不能思考。
“我我我……”結巴了半天也沒找到搪塞的藉口,我索性眼一閉,心一橫,坦白從寬。“昨晚貝少心情不好,說要不醉不歸,我就陪她喝了。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就睡著了,其實你看,我被你撿回來的時候,貝少都還沒有醉,說明其實我也沒有喝多少,只是不太能喝而已啊。”
胡攪蠻纏了一通之後,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南城的臉色,卻看到他仍是那副說不上生氣卻又明顯不是在開心的表情,一時竟有些技窮。
好在南城也併爲讓我爲難,很快又開了口,只是我倒寧可他沒有開這口。
他問我:“只是貝瓊一個人不開心麼?”
我一滯,竟硬生生把一句到了嘴邊的“是啊”嚥了下去。
“應心。”許久,南城忽然喊我。
“恩?”我看向他。
“爲什麼要答應跟我在一起呢?”
“我……”有些狼狽地撇開眼,低頭不敢再看他。有種情緒在心底呼之欲出,卻有些不好意思承認。
他卻不肯放過我,偏要我看著他:“是因爲可憐我麼?”
我愣了一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甩開他的手就跳起來:“你!南城!你你!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我跟你在一起,自然是因爲……”
“因爲什麼?”點墨似的眼眸裡有光芒一閃而過,我被他看得頓時氣焰全無。
“因爲……”
“恩?”
“自然是因爲……”
“是什麼?”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我惱怒地跺跺腳,甩手便想逃開。
結果自然是走不成的。
南城的聲音貼在耳畔,帶著一點點誘惑的氣息,和著滾燙的溫度一路蔓延到全身的神經末梢:“是因爲喜歡我麼?”
我不用照鏡子都能想象到自己現在整個人像燒紅的烙鐵一樣,不僅從臉一直紅到耳朵尖,而且還帶著快要自燃的溫度。
我努力想掙開他困著我的雙臂,卻只是沒有力氣,連最後說出口的話,都幾乎不成調:“我……自然……那個什麼……你……”
南城忽然在身後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是想說,你自然是喜歡我的?”
我想著此情此景,大約和警察審犯人是類似的,坦白才能從寬,所以便支吾著點了頭:“唔……是……是啊。”說完又覺得要做到輸人不輸陣,便又挺胸擡頭萬分嚴肅地質問一句,“笑什麼!不可以啊!”
“唔,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還不放開我!”我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樣曖昧的距離,他的呼吸動輒便癢癢地鑽進脖子裡,一瞬間那半邊的身子就全麻了,再這樣下去我肯定得繳械投降。
只是南城說完下一句話,我便再也顧不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只聽他的聲音忽又轉淡,漫不經心一般,隨口問道:“既然這樣,那你又爲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其實你昨天很不開心?”
我無言以對。
南城又問:“爲什麼寧可跟貝瓊去喝那麼多酒,弄得自己吐了一晚上,都不願意告訴我,你不開心,很不開心?”
我的頭垂得更低。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兩個人在一起,是要彼此坦誠才能長久的?”
再低頭。
“如果換成是我自己跑去喝酒,電話也關機,讓你找了幾個小時都找不到,你會不會擔心,會不會很生氣?”
我想了想,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那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麼?”
猶豫,點頭。
“哦?那你說說。”
我琢磨了一下,斟酌著開口道:“今後若是有事,我一定再不會瞞你。”
誰知南城居然只是搖了搖頭,也不出聲,只是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心虛,絞盡腦汁地想:“那……今後我一定不再因爲一點點小事就喝那麼多酒?”
他搖搖頭,髮絲溫柔地蹭過我的臉頰,我頓時腦海一片空白。這張臉看了這麼久,我怎麼還是覺得這樣勾人心魄啊……
“小色女。”額頭上忽然被人彈了一記爆慄,我捂著頭委屈地哼哼,他卻反而鬆開了一直困著我的手,悠閒地走回桌邊收拾剛纔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
我剛在他背後比劃著伸出拳頭泄憤,他卻忽然又說:“是第一個。”
我忙把手藏到身後去,脫口問:“什麼第一個?”
“……第一個,就是不開心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我;開心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我;需要人依靠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我;哪怕……要找人一起喝酒,也第一個想到我。”說完,南城忽然轉過身來,隨意地靠在桌邊,笑意濃濃地看著我,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良久,很鄭重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才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岔開話題問出已經憋了許久的疑問:“對了,你怎麼找到我的啊?是貝瓊告訴你的麼?”
南城撇撇嘴,不置可否地轉過身去繼續收拾碗筷:“你怎麼不去問貝瓊。”
“問貝瓊?”我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轉而想起昨晚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腦子裡瞬間便像纏了一團亂麻般,理也理不出頭緒。
只好再問他:“其實我也很納悶她怎麼會把我叫到那裡去,據說那房間還是老闆專用,也不知她到底怎麼回事。對了,你剛纔說,你去的時候貝少還沒醉?那她後來去哪裡了?你不會讓她一個人回家去了吧?”
南城不屑地斜我一眼:“我有那麼沒風度麼?自然是有人送她回家的。”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連忙追進廚房裡去,纏著南城問了半天,見他打定主意不準備告訴我,便主動把我的彩票論分析給他聽,試圖達到一物換一物的目的,誰知他聽了幾句便白了我一眼:“那你覺得她得中多大的彩票才能開得起醉江南?”
我咬著下脣,狠了狠心,強作淡定地問:“一百萬?”
結果南城卻“嗤”地輕笑了一聲,用帶著泡沫的手在我腦門上輕輕一彈:“小孩子想法。”
我氣得直想咬他,這人,故意吊我胃口麼?看這口氣,他明明就知道些什麼的!
眼珠一轉,我趾高氣昂地戳戳他的肩膀:“你不是要做第一個人嘛?那你知道的也該第一個告訴我,這樣才公平的吧?快點說快點說,我急等著聽呢。”
南城低頭看我,眼神裡滿是玩味,我頓時有些底氣不足:“說……說不說?”
“可這個不只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貝瓊不願意告訴你,必然是有她自己的考慮在裡面。我想,你應該也願意尊重她的想法吧?”
我怔住。我倒確實沒有想過,貝瓊連對我都不願意說的事情,她自己心裡又該有多掙扎。
“好了,如果真的想知道,等見了面自己問她吧。”南城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著說道,“不過……我估計你暫時是見不到她了。”
我一愣:“她出什麼事了?”
“她倒是沒什麼事,不過看這情形,有個人倒是肯定被她折騰得不輕。”
“誰啊?”
“是……還是你自己去問她好了。”
我剛要抓狂,南城的下一句卻讓我更加抓狂:“對了,過年的時候,我打算把我媽接來住,張媽過年要回老家去,她一個人我不放心。你不是過年也不回家麼,不如索性都暫時搬到我這裡來好了。”
我覺得有點兒暈,剛要舉手提問,他卻又丟給我一句:“放心,我這裡房間足夠多,你自然是一個人睡。”
話說到這個地步,連激將帶誠意,我想了想,過年貝少自然是要回家的,我一個人過年,著實難熬。於是便也點頭同意了。只是仍不忘加上一句:“我不會付你房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