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後，餐廳裡。
殷千城還在計較著剛剛的事，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內(nèi)心裡已經(jīng)有些洶涌。
江慕水去了洗手間回來，包房裡的高凳子上，小誠脖子裡的餐巾已經(jīng)被鋪好繫好，男人見她來了，眉眼一閃，起身，將她護(hù)到了裡面來。
菜陸續(xù)被服務(wù)員端上。
“怎麼會在那裡跟她碰上？”殷千城挪開她眼前的盤子，輕聲問道。
江慕水一怔，說：“不太清楚，她估計在外面看到我，就進(jìn)來了，她從醫(yī)院回來，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殷氏。”
殷千城氣息有些起伏不定，凝眸看著她，道：“吃虧了嗎？不管是嘴上還是行動上，你帶著孩子，難免爭不過她。”
江慕水：“……”
“沒有。”她老實(shí)說道，“她剛剛摔了我的杯子你們就進(jìn)來了，小誠應(yīng)該沒被嚇到，因爲(wèi)一聲沒吭。”
“哼。”他淡淡哼了一聲，輕輕垂眸，捏了捏孩子的臉，說，“這一點(diǎn)不隨我，如果長大一點(diǎn)，我就教他怎麼保護(hù)你。”
江慕水：“……”
她已經(jīng)夠無語了，本來，今天就沒受多少委屈的。
他還是不依不饒：“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江慕水拿筷子夾了一棵花生，苦思冥想著：“大概就是說，我不該離婚以後命還這麼好，看到我沒人娶，一個人帶著孩子，同情我罷了。”
“你確定是同情？”
她嘆口氣，說：“不，是幸災(zāi)樂禍。”
“嗯。”
殷千城似乎對這種回答有些滿意，輕輕抓著她的手，不由地分開她的五指將手指十指緊扣起來，輕輕摩挲，道：“過了明天，你覺不覺得我們也應(yīng)該準(zhǔn)備點(diǎn)什麼事，以便下次再遇到這種不知死活的人的時候，可以拿出點(diǎn)強(qiáng)有力的證據(jù)去反駁她，不至於讓誰都騎在你的頭上對你謾罵，你說呢？”
江慕水眨了眨清澈的眸子，不明白：“你說什麼？”
一次試探不成，殷千城淡淡垂下眉眼，道：“……沒什麼。”
她有點(diǎn)想笑：“沒什麼，那我吃飯了？”
他的嗓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嗯。”
一時之間，除了小誠剛學(xué)會說話時候咿咿呀呀的試嗓子的聲音，就只剩下杯盤之間互相碰撞的聲音。
“水兒……”
他突然輕喚，手輕輕攬在了她的腰上。
她一愣，擡眸：“嗯？”
殷千城定定看她兩眼，俯首情不自禁地朝著她的嘴角吻了下來：“……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伴隨著飯菜的香氣，脣齒相依，溫柔纏綿，他突然想起欠她這麼一聲，跟她在一起的每個時刻，都有著淡淡的溫馨和若有似無的衝動，這樣的美好，他希望持續(xù)在自己此後生命的每一刻，再不分離。
***
江慕水在傍晚回到家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彼時，殷千城去放車。
她拉著小誠的手，一步步走在別墅的石板路上。
呼出一口冒著白霧的氣息，江慕水接了起來：“喂？”
裡面的人頓了頓，微微緊張地問道：“她今天去找你了？”
江慕水一愣，這個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面跟她通話的男人是誰，她呼出一口氣，道：“沒有，只是不小心碰到，已經(jīng)解決，我沒事。”
陸霖晟沉默了一會兒。
他道：“慕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還會重新回到銘城來，我以爲(wèi)她已經(jīng)聽話回老家去了，我保證，你不會再碰到她，她也不會再騷擾你了。”
江慕水一笑，有些感慨：“恐怕她也沒有時間去找我的麻煩了，她自己的事就已經(jīng)夠棘手，說起來，你知道這事嗎？”
“什麼？”
原來，陸霖晟都不知道。
不知道該說陳淺因有骨氣，還是害怕陸霖晟根本不會幫她，這些事不在江慕水的考慮範(fàn)圍內(nèi)，既然陳淺因不說，她也不多嘴。
“沒事，如果有天她去找你的話，會跟你說的，你還有別的事嗎？我到家，要掛了。”
陸霖晟又沉默了一會兒，低低道：“那天在殷氏樓頂上的事，我有解釋，慕水，有機(jī)會出來見個面嗎？我有事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事？
那天樓頂上，殷莫北逼迫殷千城到那種地步，陸霖晟也難辭其咎的事？
江慕水瞇眼，不僅想起了這些，還有陸霖晟勸她不要走消防管的時候的那個藉口——關(guān)於，江父沒死的事。
江慕水的確好奇，但是那天下來以後，她越想，越覺得在那個緊急關(guān)頭，陸霖晟可能是騙她的。
“你是說……關(guān)於我父親的那件事？”
“嗯。”
“我爲(wèi)什麼要相信你？”
“慕水，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出來，我解釋給你聽。”
江慕水不禁搖頭。
“如果這件事是假的，聽不聽對我都無關(guān)緊要，我問你，我爸，江逸之，他活著，這件事是真的？”
“……”陸霖晟的嗓音彷彿受阻了，半晌發(fā)不出聲音，“慕水，跟我見面，聽我解釋。”
那就沒什麼必要見面聽了！
果然。
是假的。
江慕水心裡一片釋然，眸光卻黯淡了幾分，彷彿一顆希望的星辰又泯滅了，她不甘，又傷心。
彼時已經(jīng)走到了門前，她握緊了小誠溫暖的手，道：“不好意思，我很忙，還有些事等待我去處理，我沒空再陪你周旋。霖晟，有空的話請你照顧好父母和你自己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fèi)時間了。”
她輕聲勸慰，已經(jīng)足夠仁慈善良，這全部都是看在那些青蔥歲月，過往的情分上。
江慕水掛了電話，頭頂星辰郎朗，天空寂靜，她俯身，笑著颳了一下小誠可愛的鼻子，用指紋鎖打開門，進(jìn)去了。
***
翌日。
婚禮。
黃道吉日。
元旦佳節(jié)。
是個好日子。
天空晴朗得萬里無雲(yún)，前幾日下的大雪隱約開始有消融的跡象。
莊嚴(yán)這一日氣得很早，本來起身時穿的是那套伴郎服，西式的，黑色的西裝搭配白色襯衫，很是嚴(yán)整冷靜，但是，臨到出門的時候他卻改了主意，回到房間，換回了那一身軍裝來。
莊嚴(yán)穿軍裝的時候是最帥的，也是最嚴(yán)肅的，他整理了一下肩章，瞥見鏡子裡的自己，覺得，穿軍裝的時候?qū)θ苏f承諾，才最令人信服。
也不管別人穿什麼了。
總之。
今天。
他一意孤行。
開了家裡的車，他早家裡人一步往前趕往婚禮現(xiàn)場，和其他的人集合一起，在時間到了的時候，去接新娘。
……
此刻的許家。
一堆小姐妹穿著紫色的禮服走來走去，有幾個擠在許歡瑤的牀上，跟她說著貼心的悄悄話，滿臉的喜悅。
“真羨慕你，瑤瑤，居然這麼大的餡餅都落在你頭上，幾經(jīng)波折，最後人還是你的，真的好棒！！”
“對啊，連我爸都說，如今像許家這樣的女兒不多，患難見真情，一開始殷千城對你還不是太好吧，但是現(xiàn)在你看，你在他最最危難的時候都不離開他，現(xiàn)在他終於知道你的好了，所以婚禮也沒取消，照常進(jìn)行！呵呵……”
“這就叫金童玉女，珠聯(lián)璧合，曉得了吧？……”
“就你懂？娶的又不是你？娶的是瑤瑤，人家現(xiàn)在還懷了龍?zhí)恿耍銈儼。葬峋涂蓜艃毫w慕去吧……”
“哈哈哈……”
小姐妹們嘰嘰喳喳的在耳邊吵，說的都是她想聽的話，但是此刻聽見這些話的許歡瑤，臉上卻一絲笑紋都沒有。
蒼白的臉，僵在那裡，如果不是腮紅，許歡瑤當(dāng)真沒有一丁點(diǎn)兒生機(jī)。
“瑤瑤，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別不高興，唉，大婚的時候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那個私生子算什麼？等你嫁過去，你肚子裡這個纔是正主兒！”
“就是的，私生子這東西，這年頭哪個有錢有勢的男人沒有？瑤瑤別放在心上。”
“來，吃點(diǎn)兒東西吧？這一天啊，長著呢，吃點(diǎn)東西纔有力氣耗……”
小姐妹們端來了點(diǎn)心和果盤。
許歡瑤這纔有了一點(diǎn)動靜，眼珠子冷漠地垂下來，看著那些東西，說：“我不想吃。別費(fèi)勁了。”
“……”
小姐妹們錯愕地看了一眼彼此，都沉默了下來，這下也不恭維她了，將東西都放在了一邊。
閨房裡沉默了下來。
這時有個閨蜜走過來，說：“好了都別吵了，瑤瑤前些時間鬧孕吐，不太舒服，這個時候孕婦情緒和身體都最難受了，難免的，你們也別不高興啊，打起精神來。”
閨房裡這才又恢復(fù)了一點(diǎn)熱鬧的氣氛。
閨蜜走過去，看了看錶，道：“歡瑤，新郎和伴郎團(tuán)他們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上婚車的規(guī)矩你知道，那現(xiàn)在你跟我們交代一下，我們怎麼鬧他們？鬧到什麼程度算合適？你不說，我們心裡可沒底的。”
許歡瑤依舊冷著眼神僵硬在那裡。
閨蜜這下也不耐煩了，蹙眉，道：“瑤瑤。瑤瑤？”
許歡瑤冷笑了一下。
她臉部肌肉僵硬，妝容看不出半分好看，她眼神看向閨蜜，這才緩聲道：“我也想給你們定個規(guī)矩，告訴你們鬧成什麼樣最好，可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知道結(jié)婚都是要攔門的，伴娘團(tuán)是要給新郎出難題的，可你覺得，我出的難題，殷千城會接招？這麼大的日子，門口多少媒體你知道，他萬一到時候說一句我愛出不出，我怎麼辦？難道婚禮還沒開始，我的臉就砸在自己家門前？”
說起來……也是。
別的小姐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許歡瑤的這個閨蜜知道。
這一天如果不好好弄。
最後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jié)果。
許歡瑤的打算原本是嫁過去之後關(guān)起門來丟臉，這樣誰都不知道，但是如果婚禮當(dāng)天就丟臉，那可就丟到銀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