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打得最順暢的一場離婚案,法官那邊,其實並沒有覺得男方對女方的感情有破裂,但是好在男方同意離婚,在瞭解了女方對財產(chǎn)分割的要求後,也一併同意了原告的需求。
聘請的律師簡直成了擺設(shè)。
被告自己舉手投降全權(quán)倒戈了。
下了法庭,江慕水聽著判決書的內(nèi)容,心頭騰起一股雀躍來,不知道怎麼,嗯,就是雀躍。
很想慶祝一下。
去買瓶紅酒吧?今晚,再弄個牛排,自己做兩個西式菜餚。
真美啊。
對面,律師都開始收拾東西走人,陸霖晟卻呆呆坐在被告椅上,凝眸看著對面喜露於色的江慕水,她自己做辯護(hù)律師的時候贏了案子都沒這麼興奮過,這下,坐在對面就開始樂了。
這表情很像她十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被班主任挑了去省裡做優(yōu)秀代表接受採訪,原因不是她成績好,只是因爲(wèi)她長得漂亮?xí)r,她那副一點兒不覺得慚愧反而沾沾自喜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小女孩似的。
陸霖晟苦笑了一下,然後,看著自己兩天前被迫戴上的結(jié)婚對戒,只覺得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
庭審結(jié)束時,江慕水瞧見陸霖晟朝自己走過來,下意識地小臉蒼白有些戒備,掃了一眼旁邊有沒有那個潑婦陳淺因的影子。
好像她並沒有跟著來。
他也果然開口解釋了:“今天傢俱城大減價,她跟她閨蜜去挑了,所以沒來?!?
江慕水瞭然點點頭,收拾東西要走。
她眉宇間的喜悅和自由的解脫感還沒散,扭頭就要離開。
“我送你?”陸霖晟蹙眉,心頭一緊說道。
“不用我可以自己叫車。”
陸霖晟還想說什麼,他口袋裡的手機(jī)響了。
他一臉頹敗地接起來,一邊應(yīng)付著,一邊跟隨在江慕水外面往外走,江慕水走到門口,一邊看著臺階一邊看自己的腳,微微蹙眉,想著乾脆打算直接手機(jī)叫個車過來。
一邊打著字,一邊聽見了後面陸霖晟的接電話聲。
“……怎麼會連續(xù)兩次敗在殷氏手上?這種項目承包從來都不是他們經(jīng)常涉及的領(lǐng)域,就在投標(biāo)快結(jié)束的時候橫插一腳然後竟然還兩次奪走了標(biāo)!整個團(tuán)隊怎麼做事的,跟政府那邊怎麼溝通的!”
“我不管他們是不是故意,就算故意你能取消他們競標(biāo)資格嗎?給我從自身找問題!”
陸霖晟暴怒著掛了電話,陽光下,他看到江慕水疑惑的目光掃了過來。
她眸光清透,像是事不關(guān)己,她又抽回目光了。
他靜下心來,慢慢走過去。
“司機(jī)也不會上來扶你的,我扶你下去好了?!?
陸霖晟用疲憊的嗓音說著,在她拒絕之前又開口:“我也絲毫沒有別的意思?!?
江慕水動了動脣,看看臺階,只好把包跨向另外一邊,扶住他的手臂跳下去了。
“你要去哪兒不如上我的車?”
“我還要去商店買東西,你還是先走吧?!?
“買什麼呢?”
“……”江慕水眨眨眼,陽光照耀得她眼睛睜不開,她瞇起眸子說,“我覺得你管得有點多?!?
“可能是我最近被搶了兩個標(biāo)太閒了吧,”陸霖晟望天苦笑著說,“技不如人,只能認(rèn)輸,今年的陸氏業(yè)績因爲(wèi)這兩個被搶了的標(biāo)會變得很慘,可是前期付出的成本卻沒有絲毫的折扣,我回公司去也是愁眉苦臉沒有一點辦法?!?
這話好像在把她往公事上引。
江慕水隱約聽得出,搶陸氏標(biāo)的企業(yè)是殷氏,也就是殷千城,但她就是不想開口從他口中問出來。
“我隨便去哪個商店都行,只是買瓶酒買點菜?!?
陸霖晟點點頭:“要晚上做菜加喝酒慶祝嗎?我聽說,最近你從那棟公寓裡搬出來,直接到殷千城那裡去了。”
江慕水皺眉看著他,坦誠說道:“關(guān)於慶祝這種話我覺得不該對你說?!?
“有什麼不該的呢?反正也沒有關(guān)係了。”
他苦笑,看了看四周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人,嗓音微微沙啞:“而且我們本來就認(rèn)識,認(rèn)識那麼多年,你看那些圍觀庭審的人,大概都覺得我們關(guān)係很詭異,夫妻離了婚還能好好說話的?!?
是啊。
尤其是結(jié)婚的時候都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
不過那又怎樣?
他也不可能再做回少年時候的那個“霖晟哥哥”。
叫江慕水拿什麼態(tài)度再面對他?
江慕水?dāng)n了一下被風(fēng)吹亂的頭髮,伸手,打了個的士。
她腳步略慢地走到的士面前,回頭,對他說道:“如果你閒就忙婚禮吧,沒必要圍著我轉(zhuǎn),你出自一種什麼心理都不重要了,但是希望你能自己克服,畢竟我們以後不會太有關(guān)聯(lián)。”
“你還記得,曾經(jīng)我們鬧得最僵的時候,爸心臟驟停住院,有人查陸氏的稅查到我們我頭上的事嗎?”
陸霖晟瞇眸凝視著快要坐進(jìn)去的她,突然很平靜地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
江慕水動作一停,突然擰眉,沒能聽得明白:“什麼?”
“稅。稅務(wù)局那次查賬的事,你記得嗎?”
江慕水深吸一口氣,這下轉(zhuǎn)頭輕聲道:“記得。但是怎麼了?”
“如果我跟你說,那次的事不是意外呢?”他臉色冷肅,緩聲道。
江慕水?dāng)Q眉,這下更要聽不懂了。
他意有所指。
爲(wèi)什麼不直接說出來。
她下車來,要關(guān)上出租車門繼續(xù)聽他說。
陸霖晟卻倒退了一步,捂著口袋裡又狂震起來的手機(jī),臉色很不好,掏出車鑰匙,道:“你還是先走吧。不過慕水,你一向認(rèn)準(zhǔn)一件事後就喜歡不顧一切的去做,我勸你還是謹(jǐn)慎一點,現(xiàn)在只剩下你一個人沒受到傷害了,你保重一點?!?
說完,他臉色冷凝地走開,緊急開車走了。
真的很神經(jīng)。
江慕水當(dāng)慣了律師喜歡把一切都刨根問底的探究出結(jié)果來,不喜歡這樣懸疑不明的事,她懶得去管,直接上出租車了。
***
去商場買了些蔬菜,又打電話給酒店訂了一瓶紅酒,江慕水踩著軟軟的拖鞋,在殷千城的公寓裡走來走去準(zhǔn)備晚餐。
準(zhǔn)備好後,將新買的碟片放進(jìn)去,用那套德國的投影設(shè)備打開,一關(guān)燈,旁邊的小餐桌上蠟燭靜靜燃燒著,酒杯裡的紅酒盪漾著,藍(lán)色的熒幕波光相當(dāng)有氣氛。
她笑得很開心,甜蜜盪開在梨渦裡。
現(xiàn)在只差男主角了。
她今天可是成功離婚了啊,徹底自由了。
他一定也開心。
只是,江慕水連續(xù)打了他兩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她靜靜在沙發(fā)上躺了一會,將菜用保鮮膜包起來,防止等一下變味了或者幹了。
這樣一直等到八點,門卻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突然,手機(jī)振動起來。
江慕水去拿過來看了一下。
是一條微信,陸霖晟發(fā)過來的。
“裕民路國富大廈,15層西餐廳?!?
——這是什麼?
江慕水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不想理會他發(fā)來的任何東西,但很快下一條信息就進(jìn)來了,陸霖晟道:“我在這裡看到殷千城了?!?
他怎麼會看到殷千城?
今晚自己沒跟殷千城約好要回家吃飯,所以就算打不通他的電話也正常,偶爾忘了跟自己的女朋友報備行蹤,也是正常的不是嗎?
所以他在國富大廈,有什麼要緊?
江慕水有些惱,將手機(jī)丟到了一邊。
防止蠟燭燒完,她趕緊跑過去吹滅了兩個,打開燈。
這種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十分鐘後,陸霖晟再次發(fā)來一條信息,這次是一張照片。
照片明顯在那個西餐廳外拍的,但透過玻璃能清晰看到裡面的情形,殷千城正和一個穿著米色大衣的精緻女人坐在一起,一隻手拿紅酒瓶來給她倒著紅酒,女人的臉看不太清楚,她正側(cè)頭看手機(jī),但僅憑一個側(cè)面和隱約的脣彩顏色也能看得出是個年輕而極有魅力的女人。
江慕水臉色微微一變。
照片上,殷千城臉上隱約有淺笑,一如既往的魅惑吸引人。
——這能說明什麼呢?
他不會晚上不回來,回來後問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陸霖晟這種行爲(wèi),算是挑撥離間嗎?
江慕水回了一條微信:“So?”
陸霖晟的回覆沒有那麼義憤填膺,淡淡道:“希望你謹(jǐn)慎小心。”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清楚他今晚的行蹤?你是不是想多了?”
“只是以防萬一。”
“那真謝謝你的提醒,他跟婚姻中的你並不一樣,收起你的想象力。”
“……”陸霖晟看了一眼手機(jī)短信,察覺出了她些許怨念的氣息,淡淡打字,“不是我的想象力,慕水,是你的?!?
敲字玩,他放下手機(jī)了。
江慕水知道,這種事很無解,她有些脆弱,做不到完全不胡思亂想,但是任憑自己胡思亂想下去會出問題。
索性,她拿了大衣,查了一下國富大廈的地址,抓起鑰匙出門了。
……
路上,又打了兩次殷千城的電話,沒有人接。
——到底怎麼回事?
江慕水有些懵了,這下是真的有些慌,車子快要抵達(dá)國富大廈了,她卻幾乎要膽怯地喊住司機(jī),讓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