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聖魂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氣息外泄，波瀾不驚，但他如司空大聖一樣，如一個無底的黑洞，沒有任何人可看清其深淺。

“你不必再跟隨我了。”老聖魂收起鐵甲與匣子，道：“我要在此靜坐幾日，百越原大會，必要時我會出現。”

蘇寒心裡稍稍有底，他也不知老聖魂的境界究竟達到了何等地步，但這恐怕是真極唯一可以抗衡未知之域那批蠻人的存在了。

“前輩，我有一事想要請教。”蘇寒沉吟一下，道：“可否告知我，昔年的嘯月妖皇，爲何而隕落。”

這一直是蘇寒心中極想得知的謎團之一，證道爲皇者，除了時間，沒有任何可以危及他們的東西，而嘯月妖皇卻隕落了，證道之後不久便隕落，成爲千古懸案。

“嘯月已逝，這不算什麼秘密了。”老聖魂道：“我未入魂界時，嘯月亦未問鼎皇道，我們曾先後數次論道，結納爲友，他的資質不算超凡，但心志卻可遮蓋宇宙。他曾對我言及，問鼎皇道並非最終的夙願。”

“嘯月妖皇的夙願是？”

“仙。”老聖魂道：“他要破萬古至今無數大聖皇者都未能達到的境界，成仙。”

“這現實嗎？”蘇寒搖頭，仙，始終是一個傳說，真極有關仙的傳聞，從來沒有斷絕過，但沒有人親眼見過仙，傳聞都純屬杜撰。

“這是嘯月的秘密，世間恐怕只有我一人聽聞過。”老聖魂緩步走出了大山之下的山陵，擡頭望望天空，道：“我入魂界時，他未證道，但既然證道，卻提前死去，只有一個解釋，他爲成仙，同時身修黑暗經與光明經，這是一條絕路，皇者亦不可走。”

“嘯月妖皇因此而隕落嗎！”蘇寒立時感覺不安，他按血碑上的註解，開始修行黑暗經，光明經只悟到一丁點皮毛。蘇寒亦想同修黑暗經與光明經兩部母經，但老聖魂的話，卻如同警鐘，在耳邊嗡嗡敲響。

“這絕對是一條絕路，否則，無人可奪取嘯月的命。”

蘇寒辭別了老聖魂，他不知道對方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但老聖魂的解釋卻無法反駁。兩部起源母經不可混合，若非如此，嘯月妖皇不會在證道後不久便匆匆離世。

“這難道真的是一條絕路嗎？”蘇寒在沉思，但沒有任何答案，從母經出現在這個世間，就無人同時身修光明與黑暗兩部母經，一切都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

百越原，左氏家族的祖地，但已經化爲廢墟，被滔天的大戰斷絕所有生機。距離百越原大會還有十數日，此處卻已經喧鬧起來，一些真極大教世家紛紛趕到，少數未知之域的蠻部，亦來到這裡。

“卑微的真極人，有什麼資格與我們同坐，還要議和，你們根本不配！唯有淪爲神域的奴隸，奉獻你們的資源和軀殼，才能得到寬恕。”

“不知首領乃蠻族長是怎麼想的，和這些低劣的種族，沒有什麼好談的，將他們全部斬滅就是了。”

一些先來的蠻人修士在高談闊論，極盡嘲諷之能，不將真極諸族的修士當人看，在他們眼中，真極人就是牲畜，唯一的用途就是隨時宰殺，當做異獸與蠻人的食物。

“真極連聖人都沒有，這樣的種族，如何能不滅絕，只需我神域一部，就可將整個真極所有的低賤生命全部殺掉。”

真極人沒有迴應，有些強自忍耐，有些裝聾作啞，付出了無數鮮血與生命，才換得議和的機會。

蘇寒出現在了百越原，此時，真極人雖然不知他是如何返魂重生的，但所有人都確定，這必然就是昔日的小妖皇。

“你還敢在此出現！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百越原大會尚未開始，先將你誅殺，泄我乾元古洞之恨！”

有修士圍住了蘇寒，皆是乾元古洞，幻空山這些與蘇寒有血仇的人。

蘇寒不願多說，冷眼注視這些將自己圍住的人，真極都快滅亡了，這些人卻仍將私仇記在心裡，在百越原大會將要舉行之前對自己動手。他不惜自滅命火，返回魂界搬老聖魂平亂，爲了諸如幻空山，乾元古洞這樣的人，很不值得。

但蘇寒心裡無悔，他只爲值得自己去挽救的人而戰，其他種種，皆是浮雲。

“自裁！不要必我們動手！”幻空山修士叫道：“我教掌教立即會趕到此處，到時將你生擒，必熬煉你神魂一千年，讓你生不如死！”

“誅我教神子，這是天大的仇恨，我們必殺你！”

幻空山與乾元古洞咄咄逼人，諸多修士想要動手，劍拔弩張。

“大敵臨頭，真極人族最多，你們不對外敵，還要在這裡自相殘殺。”

遠處有很多妖族修士，簇擁一位妖王而來，這是南疆的老蝠王，親自趕到百越原。

“攘外必先安內嗎？這沒有一點道理，人族如一盤散沙，真極恐怕無救了，不用外敵來攻，自己就會亂成一團。”老蝠王慢慢說道。

蘇寒禁不住動容，他曾大敗小蝠王，讓對方道心破碎，心灰而自絕。但老蝠王出現，並沒有針對他，反而助其解圍。

“老蝠王的話有理，大敵當前，真極萬族應團結起來，就先不要內鬥了。”一名人族老修士道。

老蝠王乃成名多年的南疆妖王，他親自發話，令幻空山與乾元古洞也很忌憚，圍住蘇寒的修士悻悻散去，但仍有人目光怨毒，似乎想洞穿蘇寒。

老蝠王有些顯老了，腰身略顯佝僂，雙鬢斑白，他注視蘇寒，嘴角在微微**。

不管如何，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妖王，小蝠王乃是他畢生的希望，一切的寄託，白髮人送黑髮人，老蝠王遵照小蝠王臨死的遺願，從未向蘇寒尋仇。

蘇寒慢慢走到老蝠王身邊，深深一揖：“多謝。”

老蝠王將目光挪開，望著化成廢墟的百越原，在衆人的簇擁下，緩步離去。

“若我的孫兒仍在，以他的天資，苦修大成，未必不能將蠻人驅逐出真極，但一切都沒有了，沒有了……”

老蝠王遠去了，只有一聲聲自言自語般的嘆息，在蘇寒耳邊迴盪。

幾日之後，百越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這次和談，將決定真極的命運，亦決定億萬人的生死。除去荒域，北寒，真極五洲諸教幾乎都到齊了，荒廢的百越原人頭攢動，這是古今未有的盛況，卻讓許多真極人感到恥辱和無奈。

未知之域的蠻部也隨之來到百越原，他們耀武揚威，爲了壓制真極諸教，七十二部中，大多都有聖人出現，聖威瀰漫在百越原上空，將整片蒼穹都覆蓋。

“除了忍辱議和，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有人悲憤道：“蠻人以暴力強壓，這麼多聖人，怎麼抵擋！”

真極自聖劫之後，只有兩人衝擊進入聖境，卻都曇花一現，詭異的死去。如今蠻人諸聖齊聚百越原，給真極萬教帶來不可形容的強壓，這是一股毀滅性的力量，可以滅掉真極。

蘇寒獨自坐在左氏世家廢墟附近的一座小山上，他百感交集。仙門出現，果然是大劫的先兆，且此次仙門徹底的崩毀，隨之就出現第二次黑暗大劫，沒有皇者的真極，似乎難逃厄運。

有一些真極的年輕修士，結伴登上小山，人人都垂頭喪氣，原本以爲天道融合，年輕一輩可展雄風，創造一個輝煌的盛世，但一切都來不及了，蠻人的入侵，將他們的幻想化爲泡影。他們不知還能活多久，戰火一旦繼續燃燒，這些今日還鮮活的生命，說不定明日就會化爲枯骨。

他們都看到了蘇寒，卻沒有人象過去一樣刁難或圍觀。衆人坐在小山上，眺望遠處正聚成一團的真極諸教世家首腦。

“祖輩們將與蠻人議和，不知道有多大希望可以成功。”

“議和有什麼用！”一名年輕修士咬牙道：“難道蠻人要我們讓出所有土地，將五洲都割讓出去，我們也要答應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議和是唯一的出路，否則將會生靈塗炭，蒼雲兄，需隱忍時就要隱忍。”

遠處，一團灰霧飛上了小山，十幾個未知之域的年輕修士亦來到此處。他們一個個面孔籠罩著死灰色，如同從墳墓中爬出的殭屍。

“卑劣的真極人，都給我滾開！”

這些未知之域的蠻人修士，粗野無禮，大聲呵斥小山上的真極修士。

“這是百越原，並非你們的領地！憑什麼要我們走！”那名倔強的真極修士猛然起身，怒視這些蠻人修士。

“你這隻爬蟲，還敢嘴硬。”蠻人修士皆在大笑，其中一人指著小山遠處道：“你們的祖輩正在卑顏屈膝，央求我們饒過你們，大會之後，整片中土，東極，都是我們神域的領地，你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放屁！”倔強的真極修士絲毫不讓，旁邊衆人臉色都變了，使勁拽他，要他住口。

“找死，我們一路斬殺了不知道多少真極螻蟻，似你這般外強中乾的貨色，見的太多！”

轟！

數名蠻人修士同時出手，五六隻手掌將小山山頭都拍平了，真極修士被震的橫飛，那名倔強的青年身軀四分五裂，被同伴搶上去護住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