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夜行遊女的懲罰

高清揚一身冰冷的回到家。她相信六歲小孩子不會有這樣恐怖的想像力，肯定是從她朝夕相處的人――水漾那裡來的，她不明白善良細膩的水漾怎麼會給小孩子講這樣的故事，甚至還聯繫到孩子被謀殺的媽媽。

高清揚回到家裡，在GOOGLE上搜索“夜行遊女”四個字。她在一個電子書庫中查到一本神話志《白澤圖》，上面有“夜行遊女”的記載：“傳說中，天帝之女具有幻化爲鳥型的能力，她每個夜晚飛出來，無聲無息，四處作惡，怕亮光，總是在太陽升起來之前歸巢，人稱‘夜行遊女’。她因作惡多端，最終觸怒天威，天帝派出天犬懲罰她，終被兇猛的天犬一口咬中脖頸而亡。”

高清揚的眼睛停留在了屏幕上的最後幾個字“咬中脖頸而亡”，她如墜冰窖，她想起了系列案中，受害人脖子上如出一轍的針孔，她也想起了水漾的網名“天犬”，她幾乎停止呼吸：六個人的死跟這個傳說也許有很密切的關係！而水漾又跟這個傳說有著怎樣的關係？！

第二天，在水漾去帶美美辦理收養手續的時候，高清揚靜靜潛入水漾家，她在表妹家細細搜索，在水漾梳妝檯的琳瑯滿目的香水瓶中，她找到了一個DIOR“真愛”香水瓶，她相信自己的嗅覺，裡面裝的並不是這個她用慣的香水味道。

她把它帶到局裡技術科，交給小李，不到十分鐘，小李出來告訴她結果：“裡面的液體，就是氰化鉀！”，小李驚訝的發現，一瞬間，高清揚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高清揚約了水漾到了附近的一個茶室，她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隔著玻璃窗，美美在草坪上跟小朋友正在追逐嬉鬧，她現在，已經是水漾的養女了。

高清揚看著美美出了好一會兒的神，才緩緩向水漾開口：“漾漾，你，爲什麼要殺美美的媽媽伊蓮呢？”

水漾喝了一口茶，擡起頭，掠了下頭髮，平靜地看著她：“清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高清揚拿出了一隻密封塑料袋，裡面是那個香水瓶：“這是我昨天在你家找到的，我已經化驗過了，是氰化鉀。”

水漾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這又能證明什麼？我跟伊蓮無怨無愁，爲什麼要殺她？”

高清揚直視著她：“也許，因爲她是‘夜行遊女’，和你媽媽一樣。”

水漾的臉上剎那間失去血色，呆呆地靠在座位上。半響，她輕輕一笑：“表姐，你是不是早就想聽聽我的故事了，你做警察多久了？還沒有立過功、破過案吧，好，你這警察生涯第一功，就從表妹這裡開始吧。”

水漾表情淡淡地，象在講與己無關的故事：“我從很小就知道自己家庭的殘缺，我甚至很長時間以來都不知自己爸爸是誰，唯一所依靠的媽媽又從事爲人所不恥的行業，所以，我一直都是自卑而敏感的。”

“我媽媽每個夜晚出去，天亮纔回來，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有次讀到了夜行遊女的傳說，我就堅信自己的媽媽就是這樣一個‘遊女’，夜間出去四處作惡，我對她充滿厭惡和恐懼。有一次她竟然把一個男人領到家裡來了，隔著薄薄的門板我聽到他們嬉笑，心裡升起了一股深深嫌惡和憎恨。”

“我上高二的時候，就是我上次說的――張偉強來得那一天――我早就知道他是我生父，媽媽給我講過她的風流韻事，我恨他，程度跟恨媽媽差不多。我看他走了，回到家，見到媽媽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打電話約她的某個男友夜晚相會，我忽然覺得胸中燃起了一把火，燒得自己要發瘋。”

“在那夜，我趁媽媽睡著，剪破了煤氣軟管，原想與媽媽同歸於盡，不想第二天卻得救了，大家都認爲是個意外，反而紛紛來安慰我的喪母之痛。媽媽死後，我無法生存，竟然女承母業，做了一名最年輕的坐檯小姐。”

水漾冷冷地笑：“命運真是捉弄我，對這個職業及從事這個職業的人深惡痛絕的我，卻做了一個‘小姐’，表姐，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正在大學校園裡享受你的青春呢？三年後，我終於脫離泥沼，做了一名調酒師，‘夜行遊女’的故事卻在我心中愈燃愈熾，我給自己起了‘天犬’的網名，在這個城市中追蹤那些最無恥最放浪女子，給她們教訓和懲罰。”

“是的，我殺了美美的媽媽，後來我才知道她叫伊蓮，我應該感謝她，是她讓我得到了美美――這個酷似我的童年經歷的女孩，我憐愛她，就象憐愛幼時的自己，甚至，我忍不住會跟她談一些從不爲外人道的話，比如‘夜行遊女’，我遏制不住自己，要引導美美痛恨自己的母親……，其實，我應該早些想到，美美的出現，不是上天給我的恩惠，而是個災難。”

水漾終於流下了淚水：“清揚，這個命運多不公平，我跟你一樣，做的是懲惡的事情，爲什麼你就是代表正義的，我卻是犯罪呢？”

清揚眼睛裡也淚光閃閃：“漾漾，並不是給自己起個‘天犬’的網名，就獲得了可以剝奪別人生命的特權，其實，在黑暗中游蕩，伺機兇殺，給這個城市籠罩黑色恐怖的，你，纔是個真正的‘夜行遊女’！”

清揚一手牽起水漾纖細的手腕，一手拿出一副錚亮的手銬，臉色變得莊嚴，看了水漾一眼，“咔”地一聲，她扣上了鏈釦。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