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晚，卻因爲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而過得非常迅速，北方冬季漫長的黑夜似乎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過去，天邊泛起一絲魚白的時候，邢志新已經(jīng)把三具屍體收集到一起，劈散了一堆傢俱架起火堆準備焚燒了。

卓安妮和樂濤這個時候肯定沒什麼心思來幫他做這件事情，他也不願意讓侯佳跟在旁邊，所以是獨自一個人在院子裡忙活。事實上純水車間裡用來發(fā)電的鍋爐就是一個很好的焚化場所，但是那個爐口太小，邢志新沒有興趣切割屍體，所以還是學程斌上次的辦法，在空地上架木頭來點火。

邢志新畢竟是第一次殺人，心裡的顧忌太多，所以不想把焚屍的場所選在日常生活的地方，爲了這個，他不得不把屍體都拖到三號門外的公路上去燒，要不是有那輛三輪車，他還真搬不了這麼遠。

他終於做好一切，把點燒的棉布扔進澆了汽油的屍體上後，纔看著升騰起來的火焰鬆了一口氣，火光中，那些屍體似乎又活了起來，開始不斷的抽動起來。邢志新雖然明知道它們不會再站起來，仍然覺得心裡發(fā)毛，更何況這裡面還有一個人是被他親手殺死的，所以他只看了兩眼，就轉(zhuǎn)身準備走開。

剛剛轉(zhuǎn)身，他就看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男人，差一點讓他以爲程斌又回來了。

黎明的曙光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充塞了整個天地，至少邢志新已經(jīng)可能輕易看清這個人的相貌，這是一個很年青的男人，瘦長臉，眉毛很濃，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顯得精明幹練，他臉上的鬍鬚颳得很乾淨，這在末世的時候可不常見，至少邢志新和程斌就很少會記得每天刮鬍子，很顯然這個人是一個很注意細節(jié)的人。

這個人身體很高，穿一件德式的軍大衣，高幫皮靴，大衣並沒有繫上釦子，露出裡面的軍用迷彩，他的背上揹著一個大包，肩膀上還斜挎了一個包。邢志新一眼就看到他的右腿根部挎著一個槍袋，小腿上還綁著一柄軍刀，最讓邢志新緊張的是，在年青人的身後，跟著一隻大狗，邢志新不是狗粉，區(qū)分狗一般都是按個頭來的，但是仍然一眼就看出那是一隻很常見的德國牧羊犬。

年青人很隨意的站在那裡，看到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開口說道：“早啊。”

“是啊。”邢志新隨口回答了一下，這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不是從前早上起來和出門買燒餅油條的鄰居打招呼，他飛快的伸手去摸上衣口袋裡的手槍，那是程斌給他的五四式手槍，因爲要搬屍體，他的長槍並沒有身邊。

但是年青人比他更快，幾乎就在邢志新伸手的周時，他就已經(jīng)擡起右臂，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支手槍，這支槍不大，黑色的槍身在朝陽下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他搖頭說道：“你太慢了。”似乎是作爲對於邢志新動作的反應(yīng)，那隻大狗也突然擺出了攻擊的姿勢，但是年青人已經(jīng)控制了局勢，所以他輕聲說道：“卡卡，坐下。”

大狗盯著邢志新，搖了搖尾巴，很聽話的坐了下來，只是眼睛仍然盯著邢志新，看起來有些不甘心。

邢志新一驚，他看過程斌出槍，雖然沒有辦法證實，但是感覺這個男人出槍的速度比程斌還要快，而且他的槍似乎也和程斌從前用的那支差不多，他聽程斌說過，那是現(xiàn)在軍用的制式手槍，口徑雖然比五四式要小得多，但是殺傷力毫不遜色。

他看著年青人，遲疑著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像電影裡那樣舉起手來，這個男人長得很帥，打扮得也很乾淨利落，讓人一眼看到很難產(chǎn)生敵意，但是就像他手裡的槍一樣，他沒辦法不感到危險，也許這個人和昨晚那些人是一夥的。

年青人並沒有在意他的動作，目光越過邢志新的身體，落在身後熊熊燃燒的火堆上，輕聲說道：“三個人？都是你殺的？”

邢志新看著他，並沒有說話，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應(yīng)該怎麼辦，程斌走了，現(xiàn)在這裡只有自己一個男人，如果這個人心存惡意，他必須想辦法反抗，對於他來說，這很不容易。

年青人慢慢走了過來，伸手在邢志新的身上拍打了一下，然後從他的口袋裡摸出那支五四手槍，看了看隨手扔到地上，說道：“你的警惕性不行，真難相像你能殺得了三個人。”

說著他越過邢志新，走向火堆，那裡的火勢正猛，最上面的屍體因爲沒有束縛，在收縮的肌肉拉扯下猛的坐了起來，然後從火堆上滾落下來，帶著滿身的火焰摔在公路。

邢志新並沒有注意到那裡發(fā)生了什麼事，他的注意力一起放在年青人的身上，看到他的視線從自己的身上離開，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雙手一伸，就去捉年青人的右臂，他對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就算是程斌，被他捉住也只有投降的份。

顯然年青人也沒有想到邢志新會突然反抗，被他一下子捉住了胳膊，但是邢志新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覺得脖子上捱了重重一擊，頓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一頭摔倒在地上。

年青人低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把手槍的保險撥到鎖閉位，沒有再管邢志新，反倒向著火堆走了兩步，停在那具滾落下來的屍體旁邊。邢志新沒捨得澆太多的汽油，相比之下，這裡的木頭還是很多的，所以這具屍體摔在地上後，身上的火焰減弱了不少，眼看著有熄滅的可能。

年青人似乎對於屍體和它身上的火焰並不在意，他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帶著露指手套的左手，輕輕拔了一下仍然插在屍體頭部上的箭桿，然後突然用力，把它拔了出來。

聚合材料製成的箭桿已經(jīng)有了熔化的跡象，有一些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這種類似於塑料的標準一旦熔化，不但溫度很高，而且會附著在皮膚上，造成很嚴重的燒傷，但是年青人絲毫沒有在意，只是很簡單的把它從屍體上拔了出來，然後迅速扔在地上，鋼製的箭頭在水泥地面上一撞，發(fā)出一聲脆響。

年青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箭頭，回頭向邢志新說道：“程斌在哪？”

邢志新的體質(zhì)不借，並沒有被年青人的擊打暈，不過沒暈並不等於撐過了這一波攻擊，他這會覺得整個天地都在不停的旋轉(zhuǎn)，幾次試圖支撐起身體都失敗了，這會聽到那人的話，本來昏昏沉沉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絲靈光，斷然說道：“誰是程斌？”

年青人低頭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叫鍾笛，他沒提起過我？”

“我不認識什麼程斌。”邢志新干脆重新趴到地上，閉上眼睛讓自己眩暈的感覺快些過去。

鍾笛笑了起來，程斌雖然很及時的溜了，但是留下的痕跡就像是黑夜中的燈塔，鍾笛相信自己就算是閉上眼睛能能摸出他逃走的方向，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幫手。

程斌離開的時候天還沒有放亮，鍾笛有大把的時間去追趕他，但是鍾笛在追蹤方面的經(jīng)驗告訴他，像程斌這樣危險的目標，除非有必要，不然的話追得太緊很可能一頭撞到陷阱上，兩個人彼此實在太熟悉了，對方都沒有什麼底牌可用，所以最好還是謹慎爲上。

就在這稍稍等待的時間裡，他突然想到程斌留下的痕跡似乎太明顯了，這未免不合常理，在他的印像裡，程斌是那種非常謹慎的人，就算來不及抹去痕跡，也會想辦法多布幾處疑點。鍾笛和程斌差不多，雖然不能像卓安妮那樣心生七竅，但是智商水平絕對高於常人，心中疑惑一起，立刻就猜到這是程斌有意留下的痕跡，爲的就是吸引他追上去。

想通了這點，他自然不肯上當，雖然還不知道程斌是爲了什麼這麼急著讓他追，但是反正敵人希望他去做的，不做就對了，所以他很自然的想去看看江冥的同伴們?nèi)サ牡胤剑Y(jié)果就看到邢志新。

看到那支箭頭的樣子，鍾笛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裡就是程斌想要掩飾的地方，至於程斌爲什麼會留在這裡，他也可以猜測得到。

事實上他離開基地的時間並不比程斌晚多少，所以也在路上遇到了大雪，程斌那個時候好歹有輛車，鍾笛雖然不是正經(jīng)軍人出身，但是跟在陳瓊身邊，除了年紀使然所以造型不土之外，PLA的作派學了個十足，出門一向是靠腿的，而且他不像程斌那樣依賴電子設(shè)備，所以身上的零碎也少，雖然隨身的備品不多，但是抵禦風險的能力也小，必須每天補充食物，所以也只好找了個地方過冬，直到天氣轉(zhuǎn)暖這才重新上路，想來程斌也沒比他好多少，只不過佔了早走幾天的便宜，所以才止步在這個地方，說起來，按照鍾笛的估計，程斌應(yīng)該在大雪前就已經(jīng)到達省城了，如果運氣夠好的話，沒準都已入關(guān)了，從這個速度上就可以看出來，程斌離開的決心並不堅決。

所以聽到邢志新毫不猶豫的否認認識程斌，鍾笛就笑了，他憐憫的看著腳下的邢志新，搖頭道：“我脾氣不好，公路上現(xiàn)在就有兩個很好的榜樣，你想要知道他們的下場嗎？”

話音還沒有落下，一直坐在地上的大狗突然站了起來，看著大門的方向發(fā)出一起低吼，鍾笛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向大門那邊看去，就看到一個男孩子站在那裡，雙手握著一把五四式手槍，機頭大張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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