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洲帶來的這番話讓蘇然陷入了一段時間頗長的沉默。

在他看來，金思源這不是問題，而是一句提醒。

他在提醒自己的是：你想好自己到底要怎麼做了嗎？

今時不同往日往日，新京艦隊雖然仍掛著新京艦隊的名頭，但伴隨著艦隊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獨立，它已漸漸成爲獨立於華夏之外的又一個個體，卻又彆扭地身處其中，而蘇然身爲這樣一支艦隊的指揮官，眼下連戰連勝，蟲羣的中樞母巢都已被擊垮，他是時候該考慮真正的未來的。

他要以何爲錨？和人類、和地球以什麼樣的方式相處？

雖然蘇然根本不是大衆所以爲的什麼外星生物，但他的艦隊已躍然凌駕在這顆星球之上，到了此時此刻，這些便都是他該考慮的事情，只有考慮清楚這些事情，他才能真正擁有明確的態度——無論是對其他人類也好，對華夏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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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深吸一口氣，道：“金部長要我現在回答這個問題嗎？”

李成洲搖搖頭：“金部長說，若有機會再見，他希望和你好好聊聊，但沒說想到知道問題的答案。”

“我明白了，替我謝謝金部長，他在京都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聯繫我，艦隊是他的朋友。”蘇然說道。

“艦隊是他的朋友。”李成洲默唸了一遍這句話，笑道，“好霸氣的一句話，不愧是指揮官閣下，好，這句話我會代爲傳達的，不打擾了。”

接下來，李成洲便告辭離去。

蘇然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向前走去，穿過離艦通道，一路回到艦隊總部，這時候蘇然纔看見了袁立成。

他帶著喬向晨和胡華暉在這裡等候多時，卻沒有什麼其他的陣仗了。

袁立成上來便道：“有緊急情況。”

蘇然看著他凝重的神色，其實是在心裡哀嚎了一聲的：這日子怎麼沒有一天太平的？還不如我在老美那邊時候瀟灑。

當然，這種話蘇然也就是在心理想想而已，當下，他先吩咐李依蘭帶人好生看管孟依白，並安排艦隊內的核心醫療人員分析她的情況，緊接著，蘇然纔是跟著袁立成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蘇然道：“什麼情況？是艦隊動盪？”

“不。不是。”袁立成搖搖頭，道，“是孢子生命！”

蘇然聞言微微皺起眉頭來，此前艦隊沒有起航的時候，他就問過孢子生命的事情，不過被打岔打開了。

但聽著這番話，蘇然的心中就是一沉——這幫子外星孢子生命，不動則已，一動必有大動作！

它們此番滲透弗加洛，就連鐵桶般的蟲羣竟然都沒發現，這固然也是因爲弗加洛的獨立性和特殊性的原因在，但也可見孢子生命確實不是儕輩。

蘇然道：“孢子生命怎麼了？”

“太平洋之戰後，弗加洛直接棄艦隊而去，後來確認，它們是去了澳洲，據我們從華夏方面截獲的情報來看，孢子生命去澳洲的目的應該是進行大規模地‘繁育’，增加個體。”袁立成道，“而且不僅如此，就在太平洋大戰結束到我們返航的這個空檔期，被困新京城裡的孢子生命也全都跑了！”

孢子生命要增殖，這並不奇怪，雖然對於它們這個層次的生命來說，個體數量已不代表文明的強度，但對於一支逃亡者來說，個體當然是越多越好，此前一直有艦隊和蟲羣兩大威脅在，孢子生命也不敢大動作，而現在，艦隊和孢子生命兩敗俱傷，孢子生命當然到了可以爲所欲爲的時候了。

而袁立成後面說的話倒是讓蘇然吃了一驚：“新京城裡的孢子生命全跑了？我記得新京不是調了兩個團看守它們嗎？還有我們艦隊給自動防禦系統，一旦有系統內登記的孢子生命入侵者離開系統界定的安全區域，就會即刻射殺？”

“弗加洛沒有來。看守新京城孢子生命確實是兩個團，但新京城此前遭到蟲羣攻擊，人手不足，大半的兵力都被調走了。”

“那也不對，我們的自動防禦系統，全方位鎖死了地面通道——它們是怎麼跑掉的，難道長翅膀飛了？”

“它們真的長翅膀飛了。”袁立成苦笑一聲，道，“你還記得你給軍方的那艘飛碟嗎？”

“李院士一直在用的那個？”

“沒錯。正是那艘飛碟降落在關押孢子生命的前新京監獄中，接走了它們。”袁立成道，“現在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孢子生命下了一盤大棋，這應該它們早有的計劃，那艘飛碟已經被它們滲透的差不多了，關鍵時刻才暴露出來，釜底抽薪，達到它們的關鍵目的！”

蘇然皺眉道：“雖然那艘飛碟一直是軍方的科研人員在用，且護衛人員也都是政府那邊派來的專員，但畢竟是在我們艦隊裡面，我記得我們給過它們一批思維護盾裝置吧？”

“你知道那批裝置都流向哪裡了嗎？”袁立成道，“高層、富人和權貴，除了李院士和幾個重要的科研技術人員，其他人，你就是按人頭把東西發給他們，東西也不可能留在他們手中。哪怕金部長知道這件事情，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番話倒是讓蘇然陷入沉默了。

這種事情按理說他不應該想不到，但問題在於，他一直沒太過留心李院士這邊，一來，他用李院士測試飛碟，是爲了維繫當時和華夏方面越來越緊張的關係；二來，則是要迷惑蟲羣，證明自己真的是要離開地球的，卻沒想到，這裡被他們乘虛而入了。

蘇然不由得嘆息一聲，道：“據我所知，被關在前新京監獄裡的孢子生命有上千人吧？那艘飛碟勉勉強強能裝下，那麼，它們應該是在澳洲匯合了，眼下它們現在是齊聚澳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