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真神

哥倫比亞大學，早七點。

瑞恩?李輕輕呼出一口氣，帶出漂亮的收勢，一整套太極套路圓滿完成。

瑞恩?李是明顯帶有華裔血統的混血男生,人類優秀的基因在他身上做了完美的結合。

超過185公分的身高，熊背蜂腰，標準的倒三角身材。偏東方風格，陽光俊朗的面孔，一對英氣逼人的劍眉，臉頰上若有若無的梨渦，這一切讓剛年滿二十週歲的瑞恩?李擁有天然的吸引力。

校園中的空地四周種植著各種植物，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氣味，一位晨練的金髮女生偷偷打量著李的側臉，心裡在糾結是否要主動走過去搭訕，以至於正在進行的有氧操的動作有些變形。

“瑞恩，這套動作真是太奇妙了！”一位頭髮花白，帶著眼睛的學者模樣的老人做了一個不太標準的收勢之後，興奮的說道。

“當然，斯坦伯格教授！這是華夏人古老智慧的結晶！它的價值遠遠超越拳法本身?！比鸲?李微笑回答道。

斯坦伯格是學校裡著名的人類學教授，平常並不執教李所在的醫學專業，但是在一次公開課上，李切入要害的問題讓教授對這個年輕人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因爲都在同一個地方晨練，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忘年之交。

“孩子，爲自己的血統驕傲是應該的！就像我！我始終認爲，猶太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種！”老教授的眼睛在發光，語氣中還有一種躍躍欲試，像個可愛的孩子。

“……之一……”李微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他也承認，教授的話挺有道理。

“教授，我得走了，今天需要整理一零三實驗室?！比鸲?李有些微微的遺憾。

在不需要勤工儉學的早晨，晨練之後，李都會聽斯坦伯格講述各個領域的話題，交換各自的看法。比如，最近一段時間，老教授講述的“蓋亞假說”就成功吸引了李的注意力。

生命和環境的相互作用，會產生巨大的後果。

在閒聊中，李甚至進一步大膽猜想，也許地球本身就是有意識的巨大有機體，而人類只是寄生在巨大有機體之上的生物，彷彿細菌寄生在人類身上一樣。雖然學院派的斯坦伯格並不認同這個觀點，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對李越來越多的欣賞。

斯坦伯格看著面前辛苦而勤勉的年輕人，聳聳肩，故意做出一個誇張而可愛的表情，調侃道：“哦！太遺憾了，本來我們可以討論一下你的推論！見證最年輕科學家的誕生……”

“不過，孩子！你最好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醫學雖然很好，但是你學人類學更合適！你不能一直活在車禍帶來悲傷裡，那會模糊你的眼睛，看不清以後的道路?！崩辖淌谡Z氣中沒有了戲謔，無比誠懇。

在與教授的日常交流中，李展現出了良好的學識素養和敏銳的洞察力以及獨到的見解。這些閃光點讓斯坦伯格無比喜歡，連續幾次鼓動瑞恩?李從醫學專業二年級轉到社科專業二年級，並且打算親自教他。

面對老教授期待的目光，李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下去。

他的目光越過教授的肩膀，投射到周圍逐漸熙攘的人流。

腳步匆忙的男生抓著一本厚厚的書邊走邊看，眼神專注；長髮飄飄的女生斜挎著書包結伴而行，笑容灑滿臉龐；一名還在晨跑的女人，腦後的金色馬尾高高甩起，身邊的一條拉布拉多忠實的跟隨著主人的腳步；一名男生騎著一輛黑色的小輪車在人流中穿梭，看樣子在趕時間；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組織了一下語言，李的目光對上了老教授誠懇的雙眼，說道：“教授，我想，如果父親還活著，他一定會是一位優秀的醫生，如果母親還健在，她也一定是優秀的生物學家。而我的祖父，在出事之前，早就是一名出色的中醫！”

“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希望自己能繼承家族的傳統，但是，懷念他們並不只有這一種方式！”

“教授！您說的對，我想成爲醫生的確受到了家人的影響。”李的眼中泛起了濃重的哀傷，“但這並不是全部原因。我十一歲就失去了他們，這之後，如果沒有比利爺爺收養我，我不敢想象我的人生。”

李的雙眼有些模糊，彷彿又看到臥病在牀的比利爺爺。

……

皮膚黑黃，身體魁梧的印第安老人躺在牀上，身體虛弱無力，眼角的皺紋非常深刻，像是枯死樹樁上的年輪。

十五歲的瑞恩?李跪在牀頭，抓著比利叔叔的乾枯的手，面容悲傷，兩眼含淚，嘴裡一遍遍重複著：“比利爺爺，等我當了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老人渾濁的雙眼充滿愛憐得看著牀頭的少年，露出微笑，艱難得說道：“我相信，以後，我的小瑞恩，一定是一個很棒的醫生……”

少年遙遠的夢想無法阻止死神的到來。從老比利辭世的那天起，李就強迫自己成爲了一個自食其力的男人，打工，上學……

“又想起過去的事了？”斯坦伯格輕輕的詢問了一句。

老教授瞭解李的過去，他知道這個命運多舛的年輕人爲了能夠進入大學讀書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從回憶中回醒過來的李用手背抹過溼潤的眼角，擡起頭來，露出陽光的笑容：“所以，教授，如果我能成爲一名出色的醫生，我就能夠保護我愛的人?！?

“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斯坦伯格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堅韌，刻苦，勇敢，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謝謝您的誇獎，教授，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努力而幸福的活下去！同時，讓愛我的人活的更好！不過，如果我再不走，可能就沒辦法在實驗課開始之前完成整理任務了，那樣會被扣薪水?！崩盥柫寺柤?，不得不中斷話題。

“哦，抱歉，小夥子，趕緊激活你的第二系統飛過去吧！”老教授咧著嘴，朗聲開著玩笑。

李搖搖頭，看著這個老頑童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在鍛鍊的日子裡，李曾經當著斯坦伯格的面兒展示過氣功，以及古老的技擊。這些都是祖父在自己兒時傳授的，李從未中斷練習。在老傢伙的死纏爛打之下，李挑選了一些合適的內容傳授給他。

當體會到氣功的奇妙之後，在李給他講述了中醫的“藏象”系統的理論之後，斯坦伯格自作主張，將這一切命名爲“人類第二系統”。

人類軀體的解剖系統已經被醫學驗證，在教授看來，氣功帶來的特別感受，中醫近乎神奇的診斷體系，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是這一切又獨立與解剖系統之外，自成天地，他甚至覺得，這一切應該屬於神秘學的範疇。

這之後，老教授就像個三四歲的孩子一樣，有機會就追著李詢問有關“藏象”的一切內容，這個神秘的系統像是一處剛剛露出冰山一角的寶藏。

好在李還存有祖父留下的大批書籍，並在平日裡學習不輟，才能一直補充著祖父爲他搭建的另一種知識結構，來應付斯坦伯格狂熱的態度。

一老一少，在一天又一天的晨練中，知識劇烈碰撞著，理念劇烈融合著，雙方受益匪淺。

“第二系統”自然不能讓李飛起來，但是常年的堅持鍛鍊卻讓李的身體素質極其優秀。

匆匆道別，李轉身向實驗樓快步走去。身後遠遠傳來斯坦伯格的聲音：“差點忘了，下了課來找我，我把我的侄女介紹給你認識，她可是個漂亮姑娘！”

李再次搖了搖頭，背對著教授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難道人上了年紀都會變得像孩子一樣貪玩麼？”李心中無奈想道。

這已經不是斯坦伯格第一次給自己介紹女友了，但是李一直躲避著。年輕的預備醫生肩上的生活壓力很大，他根本沒有心情去考慮愛情。

看著李消失在年輕的人流中，斯坦伯格捋了捋自己的白頭髮，拎起隨身的輕便小包，大聲唱著猶太人的傳統歌曲，悠閒的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蒂卡的研究該有結果了吧！”想到自己優秀的侄女帶來的那個大傢伙，斯坦伯格無比期待，不管結論是什麼，都必然會驚天動地。

校園中的空地上，栽種著一些高大的美國紅梣，夏季的早晨，空氣中瀰漫著它的氣味。

隨處可見匆忙的年輕人，清晨太陽的光芒越過他們的肩頭，灑落在地，摳出一道道修長身影。微涼的晨風穿過他們髮絲之間的空隙，將女生之間的笑聲傳出很遠。

李穿梭在年輕的學生中間，從容不迫，腳步輕快。負一零三的急救物品需要整理和更換，試驗用的病毒需要仔細檢查。但是，時間還來得及，李很享受這種充滿生命活力的早晨，這一切讓他真切的體會到“活著”的感覺。

下一刻，李猛然停止腳步。

一股異樣從腳底順著腳踝一路上行，掠過小腿，爬上大腿，纏繞著李的脊椎骨，迅速刺入李的腦海。

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所過之處，李的皮膚起了細密的疙瘩。

冷汗，瞬間從額頭流下，李雙眼盯著腳下。

由邊長四十釐米青色方磚拼成的路，穿過校園中綠意盎然的草坪。此刻，在李的眼中，青色的道路彷彿變成了一條翻滾的巨蟒。

綠油油的草皮詭異得隆起，拉伸，像是憤怒的女子手中撕扯的綠色手絹。

終於，草坪難以承受巨大的力量，轟然崩裂。草根夾帶著泥土從地面跳起，像是被槍炮驅趕的鳥羣。

李的雙眼圓睜，看著四周不知發生何事卻面現驚恐的同學們，不可遏制的恐懼化成一聲嘶吼，從喉嚨中猛衝出來：“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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