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邈深吸了一口氣，看了身邊的陳靜一眼。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脫軌”了。

但他想了想，道：“所以……”

“所以我們抵達了錦州城，在這裡擴建地下設施，甚至啓用二戰時期的地下設施，收攏倖存者，黑色魔鬼的存在是我們勘探黑色山峰的巨大障礙，卻也正是因爲它的存在，讓我們更堅信了這裡就是一處地方基站——它的智商不高，卻符合所有基站守衛者所應該具有的條件。

“它的生命需要黑色山峰來維持、它無法離開它，黑色魔鬼甚至將整個錦州城視爲自己的領地，同時，它在極爲強大的同時又具有超強的洞察力，既能夠抵禦與它同等量級的生物，也能夠對付像是我們這樣的人類，只要它在這裡，那些沒有腦子的幽鬼、變異生物甚至是黑鱗怪物都不可能接近會在無意中損壞黑色山峰，而我們人類，更將被它像是趕蒼蠅一樣拒之門外——京都有能力殺死它，但遙遠的距離限制了京都方面的作戰能力，遠程的制導武器在強電磁波和電磁脈衝的干擾下大受影響，而近在咫尺的盛京軍區又被整個東三省的異種生物所牽制著，甚至隨時有全軍覆滅的可能性。

“所以，這頭黑色魔鬼，就是基站的最好的守門人。

“在我們剛剛抵達錦州城的時候，我們也計劃著想要繞過它的存在來達成研究的目的，但都失敗了，離黑色山峰越近，就越容易被發現，哪怕是風吹草動，都無法躲開這個黑色魔鬼的勘察，我們一連折損了幾百人，才弄清楚它是的感覺器官是全身、而構成它的身軀的‘細胞’是一種超級細菌，就在那時候，第二方案開始啓用。”

姚邈看了她一眼，道：“黃雅竹？”

“燒死它，是最好的選擇。”陳靜深吸了一口氣，道，“但第一次嘗試，我們仍然失敗了，黃雅竹只是一個孩子，能力雖然已比我們見過的許多成年人的能力還要強大，但對於這樣的一頭生物還是顯得太過單薄了。

“我們必須要對她進行改造。

“提案是黃科長自己提出來的，那是我所見過的、最瘋狂的父親，他在很早之前就有了這種改造計劃，早在他抵達京都的時候就曾經想要申報批準改造自己的女兒，但那是非人道的行爲，我們的一號首長親自回絕了這項提案，宣稱只有人類尚未毀滅，這種改造就不應該被推行，直到此時此刻，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將他對自己女兒的、瘋狂的改造計劃提了出來。”

陳靜舔了舔自己的嘴脣兒：“我們同意了。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我們不殘忍，就會有更多人殘忍的人殺死更多人。”

姚邈看了她一眼，火光映照下的女人的面孔顯得陰晴不定：“你覺得這正確嗎？”

陳靜道：“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嗎？沒有對的事情、沒有錯的事情，只是每個人對每件事的看法不同，才讓選擇變得艱難起來。

“如果是我，我覺得這句話是正確的。

“這是人類的侷限性，無論我們如何歌頌美好、正義與善良，但等災難降臨，恐怖伴隨著無邊的死亡落到這顆星球，總要有些人做那些和仁義道德毫無關係的事情。”

姚邈這一刻才真真正正轉過頭來，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從一點上，你比我強。

“黃雅竹的能力失控的那會兒，我確實心生恐懼，甚至打算等情況落定再做選擇。”

陳靜深吸一口氣，道：“你畏懼的不是敵人，而是道德，心存畏懼，或許不是一件壞事——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未經改造便如此強大的能力者。”

在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姚邈看著面前燃燒的黑色山峰，道：“它要是燒光了，你們還能勘察嗎？”

陳靜淡淡道：“勘察已經結束了。”

姚邈這回纔是真的吃了一驚：“什麼？”

“黑色魔鬼和A-001那個機器人血拼的時候我們的人抓住空擋就上去了，黑色魔鬼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黃雅竹已死，那個機器人能拖住黑色魔鬼在我們看來是極爲不可思議的事情，也是當時我們眼中最重要的勘探黑色山峰的機會，因此冒著巨大的風險組織一批人上山——當然，可笑的是，在我們眼中如此強大，甚至要犧牲一批又一批的人與孩子殺死的黑色魔鬼，他們在那個機器人、甚至在你面前根本不堪一擊，誰都能殺死它。

“然而更可笑的是，事實證明，我們的猜測全錯了，這就是一座細菌山，根本不是什麼基站，沒有中空的次時代設施、或者什麼發射信號、能量發射塔臺，就是一座來自於倒懸世界的細菌組成的細菌山，一塊巨大的、實體的超級細菌，現在甚至還在緩慢的腐蝕地面——它的高度雖然看起來沒有下降，但細菌一直在向地下蔓延——就像是一顆黑色的大樹，瘋狂的向地面紮根蔓延。

“黑色魔鬼是怪物，這座山也是怪物。”

陳靜說到這兒的時候，她一直死氣沉沉的語氣終於發生了些細微的變化，聲音有些抖，臉色也有些微微的猙獰。

姚邈卻反而愣在原地。

陳靜道：“多麼可笑，我們所得到的那麼多的信息，甚至有是精準無誤的、與太平洋戰場完美匹配的信息佐證這裡就是維持倒懸世界存在的重要基站之一、不惜一切代價想要登上的黑色山峰的計劃，竟然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根本不是什麼基站，也不是什麼曲線幹掉太平洋中央設施以毀滅倒懸世界在地球投影與傳輸的關鍵性機會，而就是兩個大超級細菌構成的怪物……你說可笑不可笑？

“人家落在地球上，我們就天真的以爲我們的技術檢測出來的東西放在人家外星的東西上也適用、也能印證，我們猜中幾個對方的戰略意圖與設施的用途便認爲我們的想法放在人家外星的邏輯裡也是行得通的……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說著，陳靜真的笑起來，她折腰大笑，笑了一會兒卻變成嚎啕大哭。

不遠處，黑色的山峰正在火焰裡燃燒，宛如燃燒的巨大墓碑，悼念著黑色魔鬼的死亡。

……

……

本章彩蛋：此處有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