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地球上領土面積最小、人口最少的國家——梵迪岡。
其意爲“先知之城”。
此時此刻，從華國而來的楊告運混在雅威神教信徒之中，裝作虔誠地等待著教皇大人的蒞臨。
作爲鯤鵬科的專業諜報人員，楊告運的眼神、表情、細微動作、裝扮風格，都沒有任何破綻，完美融入人羣，絲毫不顯眼。
“總感覺最近髮際線越來越高，每天都要親手幹掉自己大量的腦細胞，這活兒刺激的有點過頭了。”
他默默等待著，心裡卻思緒飄飛：“等這次任務以後，就申請提前退休，調去當文職人員好了。”
“然後跟擎象科的敏敏求婚，雖然宣和科的小若也不錯，但我跟她不合適……”
大約五分鐘之後，一名穿著教袍的老人在兩位神父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上佈道臺。
此人是大教皇，菲尼克斯。
根據線人情報看，這老頭兒似乎打算搞個大新聞。
在人羣之中，毫無存在感的楊告運，時刻關注著這個關鍵人物。
不多時，菲利克斯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這位大教皇的雙眼，似乎變成了漂亮的銀色，其中神華湛然，彷彿打上強光的水銀，令人難以直視，其中孕育著某種莫測的力量。
“《聖經·秘約·光影本記》第七章，第十四節說：凡有‘位格’者，皆得我期許。”
“銀眸天使，金瞳天使，各司其職，等級相當，不分高低。”
“愛祂者，也受神恩籠罩，幸運長壽。”
開場三句，聽的楊告運頭皮發麻，渾身直冒寒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新約也好，舊約也罷……
所有跟雅威神教會相關的文字資料，他都倒背如流。
可楊告運敢百分百肯定，絕對沒有任何一名信徒聽說過菲尼克斯的話！
這特麼根本不是聖經上的東西！
這是菲尼克斯這老傢伙自己剛編出來的段子！
內心百轉千回，思緒紛亂，楊告運臉上卻浮現出一抹隱晦的憤怒之色——這是一名正常雅威神教信徒應該有的表情。
然而，老教皇卻根本沒有理會現場的變動。
他的聲音頗有威嚴，意大利語極其標準，做新聞聯播主持也完全合格。
菲尼克斯蒼老的聲線中，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恨他者，必遭神譴——心肝被狼吞噬，腎臟被鬣狗撕咬，肺作蟲卵的巢穴，靈魂也投入地獄熔爐，煅燒萬年。”
“萬年之後，靈魂轉生，卻不可做人，只能當骯髒鼠蛆。”
楊告運越想，越覺得剛纔那段話不對味兒。
菲尼克斯這套理論，咋這麼耳熟呢？
位格？
去特麼的位格！
不就是咱華國最近常說的“氣運”？
別人的理論，拿來改一改就直接用，菲老爺子的霸道，頗有點董仲舒當年的風采啊……
改聖經改的飛起，也不怕被當成雅威神教的異端，推上火刑柱燒死？
現在，楊告運明顯感覺到身邊氣氛變了。
更多的虔誠的信徒，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
有些人額頭青筋暴綻，面色通紅，眼裡也佈滿血絲，似乎快要壓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想要活活錘死老教皇。
楊告運覺得，菲尼克斯這次玩的太大，怕是要涼涼了。
今天不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大教皇的身份都保不住他。
不過在他看來，宗教的事兒都一樣。
你學我，我學你，最終能自圓其說就行。
當初華國漢朝時期，儒家不也是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掠奪了諸子百家的智慧結晶，改造了自身學說嗎？
現在還有不少人以爲“小人謀身，君子謀國，大丈夫謀天下”和“仁人之所以爲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是儒家先賢說的呢！
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些話分別來自鬼谷子和墨子，跟儒家沒有半點關係。
漢朝初期，光是儒家就有數個大流派——公羊、魯儒、谷粱。
除此之外，儒家小流派數不勝數：燕詩、尚書、毛詩、周禮、孝經、爾雅、鯉風、南嶽、丘山、斷海……
幾十個儒家學派，彼此看不順眼，理論自相矛盾，遇到一起，幾乎都恨不得拼個你死我活。
後來，董仲舒搞“天人感應”，宣揚君權天授理論，得了漢武帝劉徹歡心。
於是此人裹挾罷黜百家之勢，統合了儒家的理論，大肆篡改，備註，“儒”才成了後來人看到的樣子。
即便不談儒教，就是那天竺的佛教，和華國的佛教，東瀛的佛教，能算同一個東西？
彼此都各自適應了當地水土，改造成爲了全新的學說，只是掛著同樣的名字罷了。
比爛的拿來主義信仰領域，大哥不說二哥。
楊告運現在算是看出來了。
老教皇菲尼克斯是想當二十一世紀的雅威教會理念改革先驅者，趁著時局變幻，乘風而起，順勢提升雅威的影響力輻射強度和廣度。
心大的很！
此人搞的“金銀瞳不分高低，等級相同”，恐怕也是屁股決定腦袋。
如果菲尼克斯自己不是銀瞳者，而是金瞳者，估摸著，這會兒就該說“金瞳者十二翼、銀瞳者六翼，前者強於後者”之類的話了……
就像之前印渡那位，把自己玩死的聖雄基拉·沃爾瑪一樣。
不過，無論現在老教皇在說什麼，是怎樣的異端，他所處的位置，都是雅威信徒們心目中的聖地。
至少在菲尼克斯結束佈道之前，他們內心再憤怒，再想動武，也不能輕取妄動。
他們必須待在原地，安靜聆聽。
“……以下，爲雅威神諭中，部分人間天使之名。”
“時停天使，張千秋。”
“破曉天使，克里斯蒂安。”
“末日天使，加百列（艾斯特朗）。”
“晨昏天使，崔尚煥。”
“告死天使，上衫斬月。”
“……”
老教皇把目前地球上最出名的超凡者們，幾乎都扒拉出來，借雅威之名，全冊封成人間天使，上帝代行者。
楊告運嘴角微微抽搐，不禁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搞的跟《水滸傳》裡面梁山一百零八好漢分天罡地煞一樣，沒什麼好驚訝的，淡定，淡定……”
他放開思緒，稍微聯想了一下，頓時感覺老教皇做的這事兒，逼格低了許多，這才終於勉強平復了內心的震驚。
只是，他的心臟仍然在瘋狂跳動。
佈道臺上，雅威神教大教皇菲尼克斯表情複雜，似乎名單到此爲止。
片刻後，老教皇眼神晦暗，似乎猶豫了一會兒，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熾焰天使，顏安青。”
唸完天使名單之後，他似乎還打算說些什麼。
可他開口之後，卻發出了少年人的聲音。
“我……”
菲利克斯怔了怔。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逐漸從老者常見的佝僂、滄桑衰弱，變得含胸拔背，健碩異常。
面上的皺紋和老人斑，迅速褪去。
乾枯的白髮，變成了一頭富有歐米伽油質感的亞麻色中分長髮。
本有些黯淡渾濁雙眼，也變得清澈無比，宛如流銀，醞釀著一泓深邃的幽光。
信徒們無聲無息地跪成一片。
所有的憤怒，都化爲烏有。
除了歎服、驚喜、亢奮和懺悔，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
老教皇前面剛唸完人間天使名錄，後面立刻就年輕了五十多歲……
這不是神恩天證？又是什麼！
雅威存在！
祂時刻關注著祂最虔誠的信徒們！
實際上，教皇自己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他原本預備的後手，全都因此失效。
現在的狀況，顯然比他原先安排佈局所推演出結果，強出一萬倍！
他表現的淡定從容，穩如泰山，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我，菲尼克斯，爲雅威上帝屬神。”
“我處理雅威在人間一切事務，司職……”
他的聲音極富穿透力，雙眸之中，銀光氤氳，意氣風發：“大天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