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樑有一萬個爲什麼要問這位白髮蒼蒼的顏醫師。
可他張了張嘴，又忍了下來。
人找到了就好，先通知上面，有什麼疑惑，也不急於一時。
反正以自己的智力水平，十有八九聽不懂。
不自信。
這種現象不僅僅侷限於賈元樑一人而已。
自從基地中級以上的工作人員們都被要求閱讀關於時間的那些大部頭之後，所有的傲氣和浮躁都被消磨一空。
只不過，似乎有些過頭了。
大家如今，都不太相信自身的智力水準，只要一站在穿著白大褂的人面前，管他是老醫生還是普通研究生，都瞬間佝僂身子，低著頭，一副被霜打過的茄子的模樣，蔫蔫巴巴，感覺自己像是個大腦智力發育不全的弱智。
賈元樑做了個手勢，讓身邊的同僚們不要輕取妄動。
白髮蒼蒼的顏醫師早已意識到了他們的存在，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這些人一眼，旋即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佈雷澤·龍莎身上。
從鍼灸包裡取出牛毛般的細小銀針，顏安青神色一沉，語氣嚴肅道。
“左手。”
藍髮少女從善如流。
銀針閃爍！
唰！
唰！
唰！
賈元樑的瞳孔微微收縮，渾身汗毛乍起，感覺腿有點發軟。
他努力站穩腳步，纔沒讓自己在手下們面前出糗。
以他如今的實力，竟然只聽到了三聲響！
至於說……
看清楚具體過程？
賈元樑只是眨了眨眼，就錯過了。
而那個藍髮少女手上，密密麻麻地嵌入了不下二十五根銀針！
這些銀針，還在不斷地顫抖著，有規律地輕微共振，散發出一種讓人感覺十分和諧的微妙波動。
“咦？”
佈雷澤·龍莎張開小嘴，面上浮現出驚駭之色，用微不可查地聲音說道：“這顆星球的醫療水平，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了嗎？”
“之前好像也聽廢品回收站的大姐姐說過，所謂的華國傳統醫學，是將人視作一個整體……”
她沒有像其他小女生一樣，避開眼睛，反倒饒有興致地盯著變成刺蝟的右手，似乎想要琢磨出其中的真理依憑。
“請問這是什麼原理呢？”
問題脫口而出之後，佈雷澤·龍莎面上浮現出一抹歉意：“不好意思，這是最寶貴的知識，我不應該這樣詢問的。”
“等我擁有的東西，足以等價交換這份知識的時候，我會再向您詢問的。”
白髮蒼蒼的顏醫師端起大瓷缸，鯨吞般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老夫從出生到現在，活了八十八年，想找個繼承衣鉢的人，都找不到。”
“這點傳統手藝，在現代人眼裡，那就是個屁！”
“你想問什麼，直接問！從哪學來的城府？”
“暮氣！”
“不過，小娃娃冰雪聰明，老頭子也欣賞的很。”
“指點你一下吧……”
倚老賣老的顏醫師豎起一根手指：“問別人問題的時候，不要問的太空泛。問題內容越具體，對你實現自我提升，越有幫助！不要讓聰明成爲拖累自己進步的負擔！”
說完這話，老顏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道：“人之患在於好爲人師，戒之！戒之！”
佈雷澤·龍莎沉思了一會兒。
她心裡有無數個問題要問。
比如——眼前這位除了頭髮純白之外，臉上半點皺紋都沒有，乾淨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他真的八十八歲了嗎？
再比如，老爺子究竟是什麼來路？身邊這些人，明顯不好惹，被完全無視之後，也沒有半點生氣發作的徵兆。
可最終，佈雷澤·龍莎還是選擇了寶貴的知識：“您剛纔使用的治療手段，並沒有包含藥劑，只是單純的物理介入，是否可以歸類爲‘戰地急用手術’？另外，通過物理刺激療法達到止痛的目的，我可以理解，可是……”
藍髮小姑娘眉心緊蹙：“我現在感覺，自己身上所有的疲憊和倦怠，都被清空了，像是睡了一覺似的，您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一下其中的道理嗎？”
語畢，佈雷澤·龍莎不再多說，美眸之中流光溢彩，目光灼灼地盯著顏老醫師。
老顏嘿然一笑：“可以。師傅考驗徒弟，徒弟也考驗師傅，很公平公正，老頭子就欣賞你這一點！”
語畢，他語氣平緩地說道：“你感到累的原因之一，是腺苷分子。”
“腺苷，像你這個年紀，應該知道的吧？”
旁邊的賈元樑和特勤同僚們聽的眼皮狂跳。
神特麼的應該知道！
自己這麼多年活到狗身上去了？
然而……
藍髮少女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點了點頭：“它是腺嘌呤的N-9與D-核糖的C-1通過β糖苷鍵連接而成的化合物，是一種，遍佈人體細胞的內源性核苷。”
佈雷澤·龍莎猶豫了一會兒，臉上的遲疑之色，化爲自信：“它的作用是……參與心肌能量代謝，擴張冠脈血管，增加血流量！
之前花了三個整天的時間，餓著肚子把《化學》、《物理》和《生物》系列的十幾份SSS級絕密文本背誦下來之後，她就一邊撿垃圾爲生，一邊在腦子裡不斷回顧、理解這些內容。
雖然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佈雷澤·龍莎多少也知道一點概念。
“沒錯了。”
顏醫師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跳躍性極強、沒頭沒腦地說道：“特殊受體在神經元激發之後就會記錄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體內產生的腺苷越多，你就越累。”
“當你喝咖啡或者茶葉的時候，咖啡因會附著在其中一個特殊的受體上，從而阻礙了腺苷的進入。”
“隨著受體變得擁擠起來，其他神經遞質，如多巴胺，就有機會增加水平，並且，提升能量。”“當所有的咖啡因都被你的腎臟、汗腺、肺部、肝臟分解或者代謝掉之後，腺苷的流入，就會讓你感到精疲力竭。”
“剛纔我用的手法，就是越過化學和藥物屏障，直接用特殊手段，達到類似於微觀操縱內分泌的目的。”
顏·老爺子咂·安青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鬍子：“現在還有客人，這個小問題就暫時不深入討論了。”
“就這樣，通俗易懂的簡單聊聊就好了，改明兒，我給你幾本書，你自個兒研究一下。”
佈雷澤·龍莎眉心微蹙。
得到一個答案，心裡又多出十個問題。
她就是這樣的人，這是天性，改不掉。
看著老爺子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她咬了咬下脣，繼續發問。
顏神不死於問答。
全球量子衛星網絡資源加持之下，地球人也好，洛德星球人類也罷，問的任何問題，他都能行雲流水一般輕鬆解答出來。
隨著兩人對話逐漸深入，賈元樑聽的頭重腳輕，感覺有些搖搖欲墜。
“通俗易懂？簡單？”
他感覺如果自己是二次元角色的話，自己現在頭頂上一定全都是問號。
可以。
這很顏安青。
賈元樑默默地強化了自己剛來時候做出的判定。
眼前這老爺子，就是顏安青本青沒跑了。
可是顏醫師下一句話，瞬間人設崩裂——或者說，暴露了某些稀奇古怪的隱藏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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