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十半睜開眼睛,視線由下一寸寸緩緩往上,最後定格在龐清影的臉上。
“戎十,你打算看到何時?”龐清影擡了擡腳,示意他擋了他們的路。彷彿老友相見,說起話來極其自然。
宛若三月裡拂面的春風,戎十盯著龐清影若有似無的笑,正愣了片刻,心頭升起一股熟悉感。
“你……”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這轟動整個左家的飛白到底是什麼樣,畢竟他身邊有個有趣的丫頭,想來主子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這會兒,他突然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彷彿冰凍了萬年的心忽然有了熱血澎湃的感覺。
戎十皺著眉,神色難測。
這個飛白,看起來倒不像是男扮女裝,怎的會給他許久都未有過的感覺?
有熱鬧自然少不了圍觀的人,方纔那些找茬的面首們還未散去,見著這情形,又都不怕死地站住了身子。
戎十是他們當中的異類,誰也不知他爲何會願意住在這個院子裡,反正,到目前爲止,左大小姐都未臨幸過他,可對他卻是格外殷勤和尊重。也因著這份態度,面首院中的人都不敢去惹戎十。
但,這也不妨礙有些人對他心生嫉妒。
這下可好了,看戎十那不悅的表情,飛白定是得罪他了!那一羣人幸災樂禍的,腦中已經補出了各種飛白或者戎十被修理的畫面。
就連樹下躺著的某人,妒恨的眸光中也浮現出諷刺的快意。
“這位戎十公子,勞煩你讓讓路,你擋著我們了。”龐清影抱起胸,居臨高下地俯視著戎十,眼中隱隱有些無語。
真不明白,人家房門口有什麼好躺的,是放了張牀還是放了張軟榻啊?
圍觀衆人嘴邊漸漸彎起笑意,只是那笑容還沒拉出形來,下一瞬,便直接僵住。
龐清影那極度挑釁的舉動,在戎十眼裡卻是可愛有趣。當他腦中冒出這個詞時,心臟登時抽搐了一下。於是他默默地起身,看了龐清影一眼,又默默地往那顆樹下走去。看見躺著幸災樂禍的某男時,他像是扔垃圾似的,隨手一揮,某男又不幸地被摔倒了院子門口。
吐血,昏迷。
衆人咽
了口口水,目光艱難地在兩人身上來回轉動,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
被扔出去的不應該是飛白那個小白臉嗎?
戎十何時那麼好說話了?
奈何,事實就是如此。倒是龐清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傢伙的眼神怎麼奇奇怪怪的?吃錯藥啦?
聳聳肩,龐清影推門進屋,將外邊目瞪口呆的一羣人完全屏蔽。
“公子,你之前真躲在左雀兒那裡?”飛蓉一進屋,便前前後後將整個屋子都看了遍,之後才坐下來神秘兮兮地小聲問道。
龐清影從頭上取下她的青竹發冠,擱在桌上,滿頭的烏髮如瀑布般散下,落在肩頭,露出一張瓜子臉。那不經意的擡眸,似醉非醉的清冷神色,男女莫測。
她挑了挑眉,笑道:“怎麼,難道你覺得本公子不夠美?”
這一招龐清影經常在她面前使,飛蓉早就習以爲常,不過以男人的身份還是第一次。飛蓉眨眨眼,皺著鼻子點了點頭,“美。”
所以說那左雀兒也是被主子色誘的咯?
想了半天,這可能性確實大。
她沒見過左雀兒,但方纔在鈴詩閣也未聽到有人提起。
諸種念頭在她腦子裡轉了一圈後,飛蓉突然蹙眉,“公子,左詩兒幾乎用上了所有聽命與她的力量去搜尋你,左惠兒和左啓成相信也私下找過,可都未找到你。左雀兒那兒是怎麼藏住你的?”
今日的事鬧這麼大,都未見這左雀兒現身,也爲聽人提起,依著飛蓉的經驗,這人在左家的地位應該不高。這樣的人,能在左啓成這種手握大權的人眼皮下藏住人?
不簡單。
“你不妨猜猜。”龐清影起身往牀上躺去,大有好好補一覺的感覺。
飛蓉嘴角一抽,暫且先不去想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又趕緊問道,“可是,你從左雀兒那回來的事,左雀兒知道嗎?”
她覺得照主子的性子,左雀兒應該……
“不知。”
龐清影舒服地嘆了一聲後,幽幽道。
果然。
飛蓉撫額,她真是瞭解主子。
“那公子,接下來
你打算做如何?”不過,她可不打算就此放過龐清影。這兩日,她就像一個無頭蒼蠅,完全不知主子這是要搞什麼。就拿今日的事來說,其實站在左啓成面前時,她心底還是有些怵的,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來回斟酌了數遍的,就怕哪句話不對,破壞了主子的計劃。
這種感覺,實在是不怎麼樣。所以現在趁主子還在自己眼前,她怎麼也要把主子的計劃問出來。至少,把她要做的事簡單說說吧。
然而,龐清影悶頭想了想,最後卻是無所謂道:“計劃還沒有,我先睡一覺,醒來說不定就有了。”
“噗——”
飛蓉十分後悔自己爲何要在這時候喝一口茶,嗆得她嗓子都疼。可是自家主子根本就不是會憐香惜玉的,飛蓉默默爲自己可憐一把,決定也自個兒回牀上睡一宿。
不就是睡覺嗎,她還能睡不過主子?!
不多久,屋裡兩人的呼吸便清淺起來。
而在左家最荒僻的一個院子中,左雀兒順手就砸了一大碗湯水。
閔紅怯生生地望著左雀兒,雙手不停地顫抖。熱湯灑在她手上,已經燙紅了一大片,鑽心地痛,可她不敢叫。她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四小姐才從她手上接過她的湯碗,就直接砸了出去。
四小姐真正的脾性,只有她一人知道。並不如在外人面前那般乖順體貼,在她眼中,反倒是幾位小姐中最刁鑽惡毒的。
“四小姐?”
閔紅驚恐地看著氣得兩眼都發紅的左雀兒,輕輕叫了聲,卻無人應她。
爲此,她稍稍鬆了口氣。想來並不是她做錯了什麼,而是在生別人的氣呢。
但到底是誰,她不知。四小姐平日裡神神秘秘的,許多時候都不讓她在身邊伺候。不過閔紅也樂得輕鬆,少在四小姐身邊待著,也少受些無端的折磨。因而,她只是心中暗自爲那人默哀,可也半點不好奇那人的身份。
兩人沉默了半晌,左雀兒彷彿僵住了的脖子才慢慢動了起來。
她瞥見低著頭的閔紅,心中一陣煩躁,揮揮手,沒好氣道:“沒看見湯都灑了嗎,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到底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