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免於報備（月票）

周村不大，卻也不小，已是中午，卻無人升起炊火，明明是豔陽高照，但整個村落卻別有一種陰暗之感。

雲(yún)飛峋不贊成蘇漣漪插手，但他了解、尊重自己妻子，便只能依她，他提起了十萬分精神，看著自己妻子，只要情況不對，便會立刻帶她離開。

村落的房子與鸞國房子不同，沒有閣樓，一般僅有一層，看起來簡陋，但這樣的房屋卻更是能防風(fēng)。房屋與房屋之間間距很大，每一家都有不小的院子，院子不像鸞國村落院子裡種花栽草、石塊拼路，而是種滿了蔬菜。

經(jīng)過徐大娘的講解，蘇漣漪瞭解到，因周村爲(wèi)漁村，村周圍都是林地不利於耕種，村中人忙於打魚更沒精力耕種，便只在自家院子裡種些時限蔬菜，很少人另闢田地。

村子的路不算太過難走，因一旁有石山，石料豐富，村中路面也是用石拼成。

入村經(jīng)過了三戶人家，便見到不遠(yuǎn)處的大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村中人，有些人開始幫忙準(zhǔn)備壽衣棺材等物，屋內(nèi)年輕女子哭喊聲未止，聽得蘇漣漪一顆心揪了起來。

作爲(wèi)醫(yī)生的她見慣了生死，從前可從容面對，但自從成爲(wèi)了母親，其心境竟然換了一般，正如今此時，見失去孩子的年輕母親痛苦，她也忍不住悲傷，感同身受。

“讓一讓，請讓我進(jìn)去。”蘇漣漪再無法做到從容，快走幾步，撥開衆(zhòng)人，便準(zhǔn)備入內(nèi)，明明信奉科學(xué)，卻心存僥倖的希望奇蹟發(fā)生。

村中人驚訝，這不明身份的徐家兒媳婦來幹啥？好在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孩子身上，沒人阻攔她。

房子的門大開著，死去的孩子便停屍在門堂處，有幾人爲(wèi)孩子換壽衣，還有兩名婦女拉著試圖阻攔的哭喊女子，“常青家媳婦，節(jié)哀順變吧，菩薩看上了聰兒是聰兒的福分，聰兒這是要上天當(dāng)童子呢。”周村有個傳說，便是未成年孩童死去，便會到成爲(wèi)天神身旁的童子，待年紀(jì)成年後，才能轉(zhuǎn)世投胎。傳說自然是美麗的，爲(wèi)了安慰失去孩子的家人。

“我不要聰兒當(dāng)什麼童子，我只要聰兒在我身邊……”年輕母親悲痛欲絕，聲音已嘶啞，卻還在哭喊，希望喚醒兒子。

“各位可以讓讓嗎，我是大夫，想檢查一下。”蘇漣漪壓下心底的酸楚，擺出專業(yè)醫(yī)師的姿態(tài)。

衆(zhòng)人驚訝，齊齊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好奇地看向蘇漣漪。要知道，這戰(zhàn)火紛飛，別說大夫，便是赤腳醫(yī)生都被抓去當(dāng)軍醫(yī)了，便是那鎮(zhèn)上都沒半個大夫，如今怎麼就突然出來了個大夫？

一旁的村長周正泰也是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漣漪道，“我是大夫，我要檢查一下孩子是否有救，可否行個方便？”

衆(zhòng)人回過神來，趕忙齊齊讓開，甚至用一種對待神明般的虔誠看向蘇漣漪，與剛剛在村口時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漣漪迅速上前開始檢查，試提問探脈搏觀瞳孔擴散情況，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行，沒救了。”雖下了結(jié)論，但蘇漣漪的思索卻未停。她在思索這孩子到底因何病死，癥狀在哪。

這是個男孩，年紀(jì)大概四歲左右，漣漪扒開了孩子的衣服，仔細(xì)檢查其身上有無外傷等，又扒開嘴脣眼簾，觀看出血情況，均沒什麼收穫。

因爲(wèi)蘇漣漪表明了大夫的身份，而潑婦劉氏被綁了，便沒人敢插嘴催促，安靜地在旁邊觀看。

蘇漣漪眉頭緊鎖，有種衝動，卻知道這些人未必會同意。

有人輕輕拍了她肩一下，漣漪回頭，竟是雲(yún)飛峋。“我想解……”蘇漣漪的剖字還未開口，只見雲(yún)飛峋冷著面搖頭，根本不同意。解剖，別說在這落後的小漁村，便是在鸞國都沒幾人能接受。

村長立刻上前，“徐家兒媳婦，難道這疫病就沒有方法治癒嗎？”

蘇漣漪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雲(yún)飛峋，而云飛峋根本不同意，眼神更是冰冷。

蘇漣漪無奈，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抱歉村長大叔，別說疫病能否治癒，如今我連著到底是什麼病都看不出。還有，不用麻煩您去衙門報備了，我與夫君這便離開。”

漣漪擔(dān)心因爲(wèi)到衙門報備而被夏胤軒的眼線所發(fā)現(xiàn)，但她的意思很顯然被村民們誤解了，不知是誰喊了句，“大家逃吧，連大夫都治不了，準(zhǔn)備跑呢。”緊接著，便是一片哄亂之聲。

村長不肯，緊緊抓著蘇漣漪，“徐家兒媳婦，老夫活了一輩子也算是有些眼識，老夫能看出來你是有真本事的，越是有本事的大夫越是低調(diào)內(nèi)斂，反倒是那些庸醫(yī)吆五喝六。現(xiàn)在不是你不能治，而是不想治，徐家兒媳婦，你可以扔下我們整個周村，難道你能扔下徐家夫妻嗎？那可是你的公婆。”

因爲(wèi)村長的話，衆(zhòng)人又都冷靜下來，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蘇漣漪並未因爲(wèi)村長的話有什麼觸動，大不了兩人就帶著徐氏夫妻一起離開就是。但，她真的很想弄清楚這疫病到底是什麼病，爲(wèi)何就如此可怕。她用更加哀求的目光看向雲(yún)飛峋，可憐兮兮的惹人憐惜，但云飛峋卻不爲(wèi)所動，冷著一張臉，伸手抓住漣漪的胳膊，將她直接拽了過來，轉(zhuǎn)身便準(zhǔn)備離開。

村民終於看出來，原來阻撓大夫看病的人竟是大虎，人羣中有人喊出來了，“大虎，你可知你父母找了你多久，找了你們整整十年，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看你父母染瘟疫死？”

雲(yún)飛峋冷冷瞥了那人一眼，若能說話，他真想說——剛剛非要報備的人也是你們，現(xiàn)在留人的也是你們，做人怎麼就可如此勢力？可惜，他不能說話，因自家娘子剛剛宣佈了他爲(wèi)“啞巴”的事實。罷了，在蘇家村他是啞巴，在周村也是啞巴，可能他這一生就是啞巴命。

雖然雲(yún)飛峋沒講話說出來，但眼神足以說明了一切，衆(zhòng)人有些看懂的，都面紅耳臊，村長是真真正正的看懂了。

村長上前，先是深深鞠躬，而後道，“大虎、大虎媳婦，你們聽老夫說。剛剛報備一事是有原因的，現(xiàn)在外面正打仗，大夫都被請去當(dāng)軍醫(yī)了，雖還沒到我們周村徵兵丁，不過看樣子也快了。衙門早就來人記錄了人口，只等以後徵兵，又下了命令，說無論村中人口如何變化，都要及時報備，這是衙門的命令，不是我這一小小村長能違逆的。再者說，如今村中瘟疫蔓延，又苦無大夫，按理說，我們不應(yīng)接納外人的，但看在徐氏夫婦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報備卻是少不得的。大虎媳婦，你是大夫，自然知道瘟疫的可怕，也能體諒作爲(wèi)村長的老夫啊。”

漣漪瞭然，在一個瘟疫蔓延的村子，確實要提防外人，沒人知道這瘟疫從何而來，甚至可以懷疑瘟疫是外人帶來。不過聽了村長的一番話，漣漪又有了主意。

她刻意忽視雲(yún)飛峋阻止的眼神，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村長大叔，問題便出在這裡，並非我們見不得人、不讓您去報備，實在是……我們便是正在逃避徵醫(yī)，機緣巧合又與公婆相認(rèn)，若村長您去衙門報備，我們夫妻二人豈不是白白逃了這麼遠(yuǎn)？如今，救你們便是害了自己，大不了，我們將公婆帶走就是，也比九死一生入兵營的好。”說著，心中暗笑，看來這報備一事可以解決了。

果然，村長恍然大悟道，“大虎媳婦，這個你便放心，老夫絕對不會去報備，至於村裡其他人也絕不會走露半絲風(fēng)聲，”說著，板下了臉，向門外人羣處威脅道，“大家都聽好了，以後大虎和大虎媳婦便是咱們周村的人，誰敢說出去什麼，別怪咱們周家家法伺候。”

村民們也不傻，如今瘟疫蔓延人人自危，若有個大夫在身邊自然安全了許多，再者說，村子裡有個大夫，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爲(wèi)何要說出去。

“放心吧，大虎，咱們都是一村人，不會說出去的。”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隨後村民便開始七嘴八舌的保證起來。

有些人更是直接從徐氏夫婦下手，有些婦女拉著徐大娘的手，恭喜她尋到兒子兒媳，更是有出息的兒子兒媳云云。

蘇漣漪不敢馬上答應(yīng)，繼續(xù)用可憐巴巴哀求的目光看著雲(yún)飛峋。好半晌，雲(yún)飛峋見拗不過自己娘子，最終嘆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漣漪笑容滿面，對村長道，“既然村長大叔如此保證了，我們便放心了。”說到這，眼底閃過一絲詭異，“但……村長大叔，我們?nèi)匀皇遣桓伊粝碌摹！?

村長急了，“大虎媳婦，老夫以及全村人都保證了，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漣漪微微挑眉，“村長大叔與大家自然都是好人，我們信得過，但劉氏怎麼辦？劉氏若記恨在心，偷偷跑去衙門告密，我們豈不是就危險了？所以，想來想去，我們還是離開吧。”

雲(yún)飛峋垂著眼，看著自己娘子的惺惺作態(tài)，他自然知道漣漪是想留下的，如此威脅是爲(wèi)了手不血刃的懲治劉氏罷了，借刀殺人一向是自家娘子的拿手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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