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散這些包衣，宋慶下意識的朝四周圍看了看，見周圍已經(jīng)再沒人能夠威脅到自己，也沒人能夠威脅到這座堡壘，這才飛身從馬上跳下，可在落地的一瞬間，他忽然間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知道怕是體力透支，努力咬住了牙，這纔沒有丟醜，可在旁邊護持的薛五和洛小北卻看得真切，趕忙上前將他扶住，異口同聲的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不大好說，該是脫力了！”宋慶咬著牙道：“扶著我去那邊坐會兒，留神別讓人看出來！”
兩人趕忙扶著他走到旁邊一處還算乾淨的地方，片刻后王堅和胡捷也走了過來，同樣看出了宋慶身上的問題，也知道這八成是剛剛那幾次衝鋒衝的太狠，將力氣揮霍的太乾淨了，這纔出現(xiàn)脫力的狀況。
雖說剛剛那五次衝鋒大家都在打，可沒有一個人比宋慶更加拼命，他總是衝在頭一個，面對的也都是最頑強的敵人，殺敵的數(shù)量同樣也是最多的，全軍上下數(shù)他最累，現(xiàn)在脫力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其次就是狗營的人馬，他們一直跟著宋慶，同樣也殺的非常勤苦，再後面是關(guān)寧軍和王堅帶領(lǐng)的徐州衛(wèi)，胡捷的邳州衛(wèi)雖說也累得不輕，可比起來總歸算是好些的。
看著鐵塔般強壯的宋慶累成這樣，這位邳州衛(wèi)指揮使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佩服，他很想說幾句什麼。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從前在邳州時車軲轆般來回說的，都是那些奉承拍馬，或者是爭權(quán)奪利，如今面對這種爲國殺敵殺到脫力的宋慶，他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前他覺得宋慶跟自己差不多，這也是他頭一次認識到了此人的另外一面。
有了這層認識之後，已經(jīng)活了四十來歲，自覺各處都滑不留手的胡捷。竟然破天荒覺得慚愧。面對這個年紀只是自己一半的小子，似乎這四十來年的日子都白過了，今日方知身上這套鎧甲的沉重。
胡捷的心情很複雜，可宋慶暫時卻顧不到了。原因非常簡單。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幾乎拿不起長槍，如今的八旗兵可不是兩百年後的廢柴，他的狗營也不是耶秀全手下的狂信徒戰(zhàn)士。連他自己也沒有達到那種絲毫不在乎生死的程度，連續(xù)五次衝陣，的確將莽古爾泰打到幾乎精神崩潰，可他自己同樣好不到哪去，殺散松山堡前的敵人，他已經(jīng)耗盡了力氣。
幾乎就在此時，關(guān)寧軍中的夜不收卻飛馬奔來，老遠便喊道：“大人，西面過來一支人馬，全都是辮子兵，大概有五千多人，打的旗號是多鐸！”
“孃的，這是要瘋啊！”宋慶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像是灌了鉛，手臂上的力氣也減弱了不少，幾乎沒辦法很平穩(wěn)的從地上起來，他非常恨這種力不從心的狀態(tài)，更恨自己在關(guān)鍵時刻掉了鏈子，可他終歸是人不是機器，就算是個機器，該上油的時候也要上油，連續(xù)打了小半日的工夫，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至少讓人捏捏腿腳。
可若是他不上的話，又讓誰去對付多鐸？
宋慶微微擡起頭，正要從中選個人時，卻見王堅已經(jīng)站起身來，咬著牙道：“宋慶，讓我上吧！你和老薛帶著狗營都休息一下，我?guī)е熘菪l(wèi)和左衛(wèi)的弟兄們上！”
“那可是五千兵馬，你找死啊？”宋慶沒好氣的笑著。
“就算是找死，我也想試試看，咱徐州衛(wèi)不能只有你宋慶，也不能只有個狗營??！”王堅的語氣卻異常堅定，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絲毫沒有轉(zhuǎn)圜的餘地，見宋慶笑了，也是裂開嘴笑道：“這兩年風頭變得太快，你王哥這徐州衛(wèi)頭一號後起之秀的名號，早就被你蓋住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機會，你還不讓我上？怕我超過你的名頭不成？還是怕我死了你不好跟我爹交代？你放心，哥哥不會讓你擔責任，真要是戰(zhàn)死了，你幫著我把骨灰?guī)Щ厝ゾ褪牵岚胼呑釉賻臀业鶍蛡€終！”
“你真要上？”宋慶對王堅太瞭解，知道這個性格直爽的傢伙怕是要動真的了，王堅的能力自然不成問題，無論武藝和韜略都是有的，如今出來打了幾仗，也不再是隻會拳腳，沒殺過人的生瓜蛋子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自己都不差，唯一缺乏的大概也就是那種所向睥睨的氣勢，以及哪怕自己瘸條腿，也要把敵人要下塊肉的狠勁。
嚴格來說，王堅絕對有資格獨領(lǐng)一軍，這一點宋慶也承認，可對方終歸是王昌的兒子，又是他的好友，如果是剿匪之類的，他保證沒有二話，可如今這是在遼東打仗，又是跟人數(shù)超過他們的後金兵打，他心中真的有些沒底。
但王堅的性格從來都是如此，認準的事情就要做到底，這一點相對圓滑的宋慶比不上，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知道勸了沒用，好在也只需要在前方不遠處防禦，如果真有什麼問題，好歹能夠上前接應(yīng)，便點點頭道：“既然這樣，你自己小心些，徐州衛(wèi)和左衛(wèi)的人馬你都帶著，哪位關(guān)寧軍的大哥還能打的，能否上前幫幫我這兄長？”
“老子去！”立刻有人應(yīng)聲而出，卻是個叫劉升的遊擊，跟吳三桂關(guān)係很近的，這次關(guān)寧軍派來兩個帶隊長官，其中一個便是這劉升，此人性格也是有幾分倨傲，可半天仗打下來，對宋慶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也不管官職大小之類，直接拱拱手道：“宋大人，末將部下還有八百多人，清一色的騎兵，在外頭幫這位王大人打打絕對沒問題！”
“那就多謝劉大人了！”宋慶也不猶豫，重重拍了拍那劉升肩膀，指著前方林子道：“你們就在那片林子打，劉大哥帶著騎兵四處遊弋，千萬不要停下，這樣多鐸不敢將人馬全都投進來，王大哥帶著咱徐州的弟兄卡住路口，只要能擋半個時辰，兄弟這邊差不多就能恢復過來，到時候一起衝出去，我就不信他多鐸還能抵擋得?。 ?
“領(lǐng)命！”兩人同時拱了拱手，邁開大步便去招呼人馬，走動時候身上甲葉發(fā)出嘩啦嘩啦的響動，讓原本死寂一片的氣氛多少顯得有些活泛，宋慶重重吐了口氣，也不再去多想，直接找了個合適的姿勢，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戰(zhàn)鬥很快打響，多鐸的五千人馬都是騎兵，雖說只有八百多真夷，但其餘的包衣也都訓練有素，看得出是皇太極專門挑選過來，特意讓他帶著來對付宋慶的，只不過來時的命令是會合莽古爾泰部，直接將宋慶幹掉，到了地頭一看，卻滿不是那麼回事，地上的屍體到處都是，顯然剛剛經(jīng)過大戰(zhàn)，明軍就在不遠處活動，可哪裡還能感到莽古爾泰的影子？
多鐸年少氣盛，雖說眼前的情況跟自己想象的不同，卻也沒有絲毫要更改主意的打算，見明軍似乎剛剛經(jīng)歷過大戰(zhàn)，當下也不耽擱，直接領(lǐng)著人衝殺上來，要找宋慶報兩次羞辱之仇，剛剛纔衝到官道路口的時候，卻見已經(jīng)有幾千明軍壓了上來，旗號卻不是他熟悉的狗旗，而是個姓王的將領(lǐng)，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很是不屑道：“我乃大金國十五貝勒多鐸，你家宋慶呢？叫他上來受死！”
“先過你家王堅爺爺這一關(guān)吧！”王堅性格也很暴烈，見多鐸似乎完全沒將自己放在眼中，也是傲然道：“什麼他孃的十五貝勒，不過是仗著父兄蔭萌，僥倖的了這麼個封號，真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嗎？”
“漢狗無禮，看你家十五貝勒怎麼收拾你！”多鐸最受不得激，哪怕王堅性子也很耿直，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罵，根本沒想用什麼激將法，卻也將他刺激的不行，挺著長槍便開始衝鋒，直奔王堅而來。
見十五貝勒衝鋒，五千騎兵自然迅速跟上，王堅罵的痛快，此時卻不敢怠慢，徐州衛(wèi)和左衛(wèi)雖說操練上跟狗營都差不多，但強度方面終歸弱些，平日也沒有宋慶那般好酒好肉的供著，因此綜合素質(zhì)都要差上一些，這點剛剛作戰(zhàn)時候就能感覺得出，那時候還有狗營作爲全軍先鋒，壓力都在宋慶那頭，如今自己頂?shù)搅俗钋胺剑瑝毫︻D時也變得沉重起來。
“全軍舉槍！”王堅下達了自己第一個命令，平時這都是洛小北或者宋慶親自喊的，如今他喊起來，還真是有點彆扭，只是這種彆扭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對方的騎兵隊已經(jīng)衝了過來，他立刻扯著脖子繼續(xù)喊道：“突刺！”
第一排的明軍立刻開始突刺，最前面的騎兵也在此時衝了過來，雙方猛烈撞在一起，到處是一片人叫馬嘶，王堅甚至看到有些人被戰(zhàn)馬撞得飛了起來，落在地上時候嘴角流出大股的血沫子，顯然是被撞碎了內(nèi)臟。
可他顧不得這些，繼續(xù)重複了之前的命令，叫已經(jīng)半殘的第二排開始突刺，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開山斧，隨時準備衝出去殺敵，他選擇的目標與宋慶一樣，都是那個趾高氣昂的多鐸。(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