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帶兵從濟南北門離開之後，行至大清河邊便折而向東。

沒過多久，餘楓派人飛馬來報，高進庫帶人投降，李本深自盡，現在歷城已在明軍之手，而據高進庫交代，洪承疇已經拋下輜重往大清河方向逃了。李奕大喜，知道再無後顧之憂。當即派人傳令，命李玉林負責處理降軍鎮守濟南，命餘楓分兵守住歷城，再帶著騎兵迅速趕來，先行前往追擊。

綠營兵拋下輜重逃跑，哪裡還有士氣可言，李奕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這支清軍悉數留下。

然而到底是綠營兵距離大清河很近，明軍從濟南出發，距離較遠。等到前鋒報告發現渡河的綠營兵之時，綠營兵已經過河了小半。

洪承疇也是經驗豐富的宿將，早就防備著明軍的進攻。他麾下的軍隊大部分士氣低落，卻還有勉強能戰的，比如馬科部，因爲投降清軍較早，家眷被安置在薊州，在清廷的控制中。別的綠營兵可以逃跑可以投降，馬科部卻不敢，若是他投降的話，絕對會牽連薊州的家人。

在別的軍隊渡河之時，馬科受命帶著本部在一旁警戒，當明軍殺來時，立刻便帶著軍隊迎了過去，雙方廝殺在一起。

大清河雖然處處結冰，卻不是每處都能過去。很多地方河岸突出奇峻，便是下去也難。而且十來萬大軍，先渡後渡也得安排妥當，若是一窩蜂的都衝過去，隊伍潰亂不說，還有冰面斷裂的危險。所以一開始在洪承疇的指揮下，過河的秩序還算有序，然而當明軍從西面殺來時，頓時便有些騷亂起來。

洪承疇連下軍令，命令停止渡河擺開隊形和明軍作戰。由準塔率領八旗兵守住河岸，敢不聽令搶著渡河，八旗兵便是一刀砍下。有八旗兵震懾，渡河逃跑的風潮纔算遏制。綠營兵們將領們不得不轉換心思，開始準備和明軍作戰。

來襲的明軍並不算太多，清軍以多敵少的情況下，未必沒有戰勝的可能。綠營兵中有著好多投降的九邊明軍，其將領當年多在洪承疇麾下呆過，對洪承疇的軍令還是肯聽的。

當時十數萬綠營兵開始整理隊列，聽從洪承疇的指揮先後投入到戰鬥中。

能迅速地在明軍攻來時把麾下軍心渙散的綠營兵弄成這個樣子，洪承疇的帶兵能力還是極強。

就在大清河南岸，在漫天飄舞的雪花中，一場數萬人的大戰展開了。

一方是誓要把綠營兵留下的西路明軍，一方時急著逃跑的清軍。而只有抵擋住明軍的進攻，才能逃出生天，大部分清軍都知道這一點，所以作戰欲還是很強。所謂歸師勿遏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雙方箭矢火銃相互往來殺個不停，每時每刻都有士兵摔倒在地。李奕指揮著數萬軍隊，攜帶著連勝的士氣對著清軍猛攻不止，一開始清軍還能仗著人數優勢進行抵擋。而當餘楓帶著千餘騎兵趕來時，立刻從側翼對著綠營隊列發起猛衝。

漫天飄飛的雪花中，能見度越來越低，上千騎兵如同鬼魅一般出現，繞到南側狠狠向清軍軟肋插去。

先是一排短矛投擲，然後騎兵們端起三眼火銃，對準近在咫尺的綠營士兵開火，騎兵隊列擦著清軍外側馳過，留下了上百具的屍體。

陣亡的人數雖然不多，可恐慌卻快速的傳播開來，逼的出擊的綠營兵一片混亂。

騎兵人數少，而且雪天路很滑，馬速不敢太快，餘楓也不敢帶著騎兵衝入清軍陣列，而是帶著騎兵在距離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士兵們再次裝填火銃，然後再一次的逼近開火射擊。

在明軍騎兵的側翼騷擾下，洪承疇不得不分出數萬的軍隊防守側翼。因爲惡劣的天氣下他根本不知道側翼的明軍到底有多少。飄舞的雪花雖然不算太大，卻極大的格擋了視線，透過千里鏡望去，百丈以外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敵軍的情況。

這仗很快便陷入了亂戰。廝殺聲，刀槍的碰擊聲，火銃的轟鳴聲響徹不斷。除了近處的情況能夠看清，稍遠之處什麼也看不見，能做的便是揮起刀槍殺向面前的敵人，只有把敵人殺敗自己才能活下去！

這種天氣下什麼陣型什麼指揮用處已經不是太大，完全比拼的是雙方士兵作戰的意志。

就在戰鬥正酣之時，郭虎吳勝兆等降將率領親兵隊趕到了戰場，幾個將領碰頭簡單商議後，合兵一處從東面展開了進攻，邊進攻還邊派手下高喊，“齊王大軍趕到，綠營兵降者免死！”

一開始喊聲比較散亂，慢慢的越來越整齊，當數千人齊聲高呼之時，便是戰場的廝殺聲也被壓了下來。

大清河岸邊，聽著東面傳來的喊聲，洪承疇駭然色變！

陳越竟然率領大軍從膠東趕來了？這怎麼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告訴大家不要驚慌，這是明軍的詭計！”洪承疇厲聲喝道。

然而他的話哪裡還有人聽，喊聲明明白白是從東面而來，接下來便是敵人如同疾風一般的進攻，部署在東面的軍隊剛上前抵擋，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集合了郭虎吳勝兆六七位綠營將領的親兵，率先進攻的這兩三千人都是最精銳的部隊，其實一般的綠營兵能比？

便是交戰中的綠營兵看清攻來的竟然是昔日的同夥兒，卻也根本沒有機會把消息傳遞出去，因爲整個清軍陣列已經徹底處於慌亂之中。

齊王陳越的大軍殺過來了，東西南三面已經被明軍包圍，這個時候誰能不慌？哪個還有再戰的勇氣？

傻子都能看出來，此戰已經完了，再也沒有一丁點戰勝的希望。這個時候能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逃跑！好在身側便是大清河，而且是已經結冰的大清河，只要跨越了大清河，便能逃出生天，不信明軍在這種大雪天氣還會繼續追擊！

於是，除了正在交戰的士兵，其他綠營兵們不約而同的向著大清河逃去，任是將領們也阻止不了，而很多將領根本也不阻止，反而帶頭第一個逃走。

亂了，全亂了，頃刻間十數萬的大軍徹底崩潰！無數的綠營兵哭著喊著向著大清河便逃，根本無視八旗兵的阻止。

而面對這種全面的潰退，便是八旗將領準塔也不在試圖阻止，而是帶著手下八旗第一個向著大清河河面而去。

完了！這兩個字在洪承疇心底生起。繼而便是無限的絕望。

“大人，快走吧！”兩個幕僚催促著，架著處於絕望中的洪承疇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