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選擇過我【217】
蘇念和陸心妍站在一把傘下，她關了車門，對陸心妍道：“等下我……”
陸心妍點頭，蘇念撐開傘，從陸心妍傘下鑽出去時，傘面兒落下的水珠，滴到了蘇念頭頂，蘇念縮了一下腦袋，單手裹緊自己的外套，朝著顧婉蕎走去。
蘇念停在離顧婉蕎一步之遙的地方，手中舉著傘……絲毫沒有給顧婉蕎遮去大雨的意思。
蘇念手中的傘……是透明的傘面兒，所以光線透進來……她精緻五官上的表情，和幽深清澈如井水般雙眸的神情……顧婉蕎都看的一清二楚。
蘇念……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即便顧婉蕎是這樣一副狼狽的樣子出現在她眼前。
她平靜問：“有事兒嗎？！”
顧婉蕎緊緊攥著拳頭，看著蘇念這張精緻如面具一樣淡漠的面容……她真的想知道，蘇念這個人到底是否有心！
記憶中，蘇唸的表情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彷彿她的內心……沒有痛苦，一直都很安詳，任憑什麼事情……都無法在她心裡激起波瀾。
好像……整個顧家裡，最終承受痛苦的，就只有她顧婉蕎！
“你知道江景行爲什麼要和我在一起嗎？！”顧婉蕎問，語氣低沉。
蘇念不明白顧婉蕎的意思，她握著傘柄，聲音清亮：“你說過了……”
顧婉蕎緊咬著脣，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和雨水，側頭……像是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她平靜了心緒之後，擡頭看向蘇念，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我和江景行結婚之後，他一直都沒有碰過我！所以……如果現在，我離開江景行……你願意和他重新開始嗎？！”
冰冷的雨水，大力拍在顧婉蕎頭頂和麪頰上……讓她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了。
顧婉蕎想了整整一夜……
她是那麼的愛著江景行，人人都說……愛一個人，應該是看著他幸福的！她不能用大哥的死……困住他！
以前的顧婉蕎瘋過、錯過、墮落過……是江景行把她拉回來的！
當做報答也好，什麼都好……
這段感情，顧婉蕎累了……她努力維持，可如今……已經到了維持不下去的時候了。
這個決定，顧婉蕎做的相當痛苦。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於其每天活在這種痛苦中，顧婉蕎寧願選擇現在放手。
蘇念眉頭微緊，她修長白皙的指尖握緊傘柄，內心揣測……這是否又是顧婉蕎對自己的一種試探，想要試出自己對江景行是否還留有殘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顧婉蕎朝蘇念靠近了一些，她身上……因爲被雨水溼潤，熱氣和她身上帶著酒氣的馨香朝蘇念襲來。
蘇念眉頭皺的越發緊。
“蘇念……江景行之所以和你分開，是因爲……大哥在臨死前的幾個小時，去找過江景行！是大哥……跪在江景行面前，求江景行和我在一起！在我撞了大哥之後……大哥被送到醫院去的路上，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給江景行打了電話……求他替大哥給我幸福！”
顧婉蕎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卻還在竭力保證自己字正腔圓，足以讓蘇念聽得清楚。
蘇念面色平靜如常，那雙乾淨幽深的瞳仁……依舊是讓顧婉蕎看不出波瀾……
然，她緊握傘柄的小手，骨節泛白。
那個電話，蘇念記得……
蘇念當時就在救護車上，大哥那個電話打過去，對江景行說的是：“求你……給她幸福！景行……你欠我一命！求你……”
蘇念在救護車上泣不成聲，她還以爲……大哥口中的她，是自己……
現在回頭想想，大哥顧晚澤……不論對誰說起蘇念，都是用念念這個稱呼，何曾用過“她”。
蘇念心中留給顧家的親情之地，早已經狼籍，可乍然聽到這件事，心頭……依舊難免發涼。
或許，是因爲蘇念真的把顧晚澤當做親生大哥，所以纔會心痛。
對蘇念來說無關緊要的人，從來傷害不了蘇念。
清冽涼薄的秋雨，把人行道一側枯黃的樹葉打落滿地……
涼風夾著冰冷的雨水襲來，溼了蘇唸的褲腿，腳踝冰涼刺骨。
蘇念還記得顧晚澤勸自己對顧婉蕎和周家小凱事情三緘其口時……說的那些話。
他說……蘇念還有江景行，不論如何江景行都信任蘇念，不會嫌棄蘇念……
江家的父母也對蘇念疼愛有加！可顧婉蕎名聲要是毀了……以後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可到最後呢？！
她身邊的江景行呢？！竟是被這個對她說……不論如何她身邊都有江景行的人，用死……留在了顧婉蕎的身邊。
顧晚澤已經故去多年，多年後的今天……蘇念還能重新站在金城這座偌大的城市中，堅定不移的在輔仁醫院走下去，更多的……是因爲就算是物是人非之後，還有在背後一段兄妹之情，牽絆著蘇念。
開始學醫，蘇念是爲了自己，爲了和江景行的愛情，後來……愛情逝去，讓蘇念堅持下去的……是顧晚澤的不治而亡！
那時顧晚澤被撞的嚴重，心肺受傷……到底沒有搶救過來！
也就是那一刻，蘇念立志要成爲最優秀的心肺科醫生，她要救更多……像哥哥這樣的傷者，不讓其他病人的兄弟姐妹，留有自己這樣的遺憾。
蘇念明明穿的很厚，可不知道爲何……只覺刺骨的寒風穿透了厚厚的衣服，帶走了她全身的溫度，她就像赤－身站在著滿天大雨中，心……被冰冷的雨水，澆透。
澆的一絲溫度都不剩……
蘇念眼眶脹痛的難受，卻硬是忍著沒讓淚水模糊自己的實現，用那依舊清澈乾淨的視線……看著顧婉蕎。
“顧婉念……”顧婉蕎看著蘇念透明傘下，平靜的容顏，輕笑一聲，像是心痛，又像是嘲諷，“你心痛嗎？！體會到……我那種感受了嗎？！失望嗎？！被自己的哥哥拋棄的感覺……我很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因爲你……”
顧婉蕎聲音近乎尖叫。
蘇念望著渾身狼狽的顧婉蕎，酸脹的眼睫輕顫之後，緩緩開口：“從大哥讓我對你和周家小凱的事情三緘其口，默默爲你背下黑鍋之後，我就明白再疼愛自己的大哥……也不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所以……我沒有多難過。大哥……給了我寵愛，可在讓一個人真正的幸福路上……從未選擇過我。”
蘇唸的聲音很輕，輕的和這深秋雨天的涼風一樣……
波瀾不驚，透著淡漠和平靜。
是啊，從未選擇過蘇念……
從周家小凱那有關名聲的事情上，到江景行的事情上……從來都沒有選擇過蘇念。
顧婉蕎被蘇念說的怔住。
顧婉蕎睫毛上全都是沉重的雨珠，壓的顧婉蕎眼睛張不開：“可……可你爲了大哥，才選擇的心肺科……不是嗎？！景行明明說過……你那麼在意大哥，聽到真相……不心痛嗎？！”
昨晚，江景行一遍又一遍地求“蘇念”別哭，讓“蘇念”別傷心……
他對顧婉蕎訴說著，不能把真相告訴蘇念……怕蘇念承受不住。
可是現在……顧婉蕎把真相告訴了蘇念，原本……顧婉蕎以爲自己會看到蘇念痛苦的神情，至少……是和自己曾經一般的淚流滿面！
然，蘇念卻就那麼平靜淡漠的站在自己面前，衣裳乾淨整潔……如同她那雙眼。
“選擇心肺科，是爲了大哥不假……更多的是因爲我曾經也是心臟病人，只是江景行把我想的過於偉大了……”
蘇念在顧婉蕎愣住的神情中，繼續開口：“至於江景行……”
顧婉蕎不等蘇念說完道：“他一直，愛的都是你……正是因爲如此，纔想要找藉口……從我身邊離開！纔有了你口中的自大……自以爲是！如果你爲了報復他選擇和謝靖秋上－牀，變得和我曾經一樣的墮落……他就可以不受良心譴責，回到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