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道：“他哪來那麼多錢呢？”
綠綃似笑非笑的道：“這我怎麼知道。”
“……”
“左家世代爲官，總是有些家底的纔是。更何況，他家又不是普通的官家，左公當年在朝堂上威風的樣子，連蕭郎都甚爲讚歎呢。”
商如意道：“這倒也是。”
她笑了笑，似乎也並不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便接過臥雪再次送來的一碟點心，小口小口的吃著。正好一陣風吹過來，帶著青草芬芳的風掠過臉龐讓人舒爽了不少。
可綠綃卻沒吃東西，反倒是回頭盯著商如意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你不會是對左公疑冢感興趣了吧。”
再一次提起這四個字，讓商如意的心情有些恍惚。
但她擡起頭來的時候目光清明，只略有些訝異：“綠綃姑娘也知道這個東西？”
綠綃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當初王紹及捉住我之後，也不止一次這樣旁敲側擊的問過我。”
“……哦。”
商如意赧然一笑，她倒並不覺得自己藏在話語後的心思能真的瞞過七竅玲瓏的綠綃，但被看穿多少還是有些尷尬。可她臉皮也厚，笑過之後又跟沒事似得說道：“那，他問出什麼了沒有？”
綠綃道：“他若問出了，我也就活不到眼前了。”
商如意點頭：“這倒也是。”
兩人安靜下來不再說話，吃完了東西之後又稍事休息了片刻，便再次上了馬車繼續前行，可是，風將他們的話吹得多遠，卻也是他們難以知曉的。
三日後，西突厥的幾位將領再次進入王帳請戰。
這幾個人在阿史那朱邪即位之前就是他的心腹死黨，他即位可汗之後自然清洗了突厥王庭，將阿史那剎黎留下的一切勢力全部清除，然後提拔了這些人成爲他的重臣。可是，既然是心腹死黨，這個時候面對他的拖延也疑惑不解了起來，他們明明離夏州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雖然之前已經有大軍圍攻夏州，甚至到了對方已經山窮水盡的地步，可夏州剩下的人也都是些硬骨頭，死都不肯投降，並且一直抗爭到了現在。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一鼓作氣殺過去嗎？
他說要看千城公主有什麼新的招數，難不成一定要對方用了招數，他們才能動？
幾個將領越說越激動，其中一個更是急紅了眼：“可汗，兵貴神速啊！”
這是漢人用兵的兵法，阿史那朱邪並不陌生，但他仍舊坐在可汗的王座上，慢條斯理的擡頭看了一眼那些急切的眼神和麪容，說道：“這兩年我讓你們多讀一些漢人的書，尤其是兵書，看來你們倒是聽進去了。”
說出“兵貴神速”的便是葉護哥力，他急忙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阿史那朱邪道：“不，很對。”
“既然我說得對，可汗爲什麼還不出兵？”
“……”
“一直留在這裡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阿史那朱邪說道：“你讀了漢人的兵書，知道了兵貴神速，那你知不知道漢人的兵書裡還有一個計策，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哥力立刻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阿史那朱邪從懷中拿出了一封書信，正是幾天前他在雷玉帳中時收到的那一封遞給哥力，然後說道：“我就知道，千城姑姑不會那麼輕易的認輸，更不可能讓我們輕易的拿下夏州。” 他說話間，幾個人已經拆開書信看了一遍，哥力道：“千城公主往大盛求援兵了？”
“嗯。”
“那可汗剛剛說的——”
“我們雖然已經派了數倍於敵的軍隊圍攻夏州，但久攻不下，我們的軍隊也已經疲憊了。”
哥力立刻說道：“所以我們才催促可汗趕緊去夏州。”
阿史那朱邪道：“如果我們去了，東突厥的人馬也到了呢？”
哥力立刻說道：“東突厥那一羣軟蛋算什麼？他們敢來，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一對我們殺一對！”
另外幾個將領也紛紛點頭稱是，面對東突厥，他們從來沒有怕過。
阿史那朱邪道：“沒錯，就算他們來了，我們也能跟他們對陣，沒有人會懼怕，但如果到我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大盛的人馬到了呢？”
這話一出，衆人都安靜了下來。
阿史那朱邪道：“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夏州固然重要，但我們也要提防，莫要讓大盛從中取利，那樣的話，後患無窮。”
幾個將領面面相覷，雖然心中也明白了阿史那朱邪的擔憂，但肥肉就在眼前，誰能忍得住不去咬？哥力猶豫著說道：“宇文淵真的會出兵來管我們的事嗎？可他們所謂的什麼龍興之地離夏州就不遠，如果真的要派援兵過來，應該早就過來了纔對。但可汗這封信上說，千城公主至少已經發出了三封求援的信，現在都還沒人過來，只怕他們是不會派人了。”
阿史那朱邪搖了搖頭：“太原，經過之前那一戰，已經元氣大傷，現在他們的人馬能守住就不錯了，要派兵自然不會從太原派。”
“那是——”
“只怕，是要從他們的京都派出援兵了。”
一聽這話，衆人又是一驚：“那是誰領兵？是宇文愆，還是宇文曄？”
這兩個名字，對於西突厥的人來說，只一出口，便裹挾著千軍萬馬的威壓，令人心頭一沉。
畢竟，大盛王朝的太子宇文愆當初在受陽阻擊阿史那朱邪的重甲騎兵，而宇文曄雖然沒跟他們正面對戰過，可過去零零散散的戰鬥不少，許多突厥士兵都能記得起這位太原公子馬上的英姿。
不管誰來，恐怕都是一場惡戰。
就在衆人都在夏日感到了一絲徹骨的涼意的時候，王帳的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士兵走進來對著阿史那朱邪行禮：“可汗。”
阿史那朱邪擡起頭：“什麼事？”
士兵道：“洛陽派來使者，求見可汗。”
“洛陽的使者？”
阿史那朱邪的狼眼微微瞇起，眼中閃過一縷寒光，大手一揮：“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