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動搖

待洛青菱走到洛府門口的時候，便看見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那般灼灼炙熱，讓洛青菱覺得胸口一陣憋悶。而那個之前阻攔安王的男子看到洛青菱的時候，眼神是無比複雜的。

洛青菱認得他，他跟在安王身邊已經很久了，似乎是叫劉長德還是劉端德的記不清了。

不過此時，洛青菱沒有任何心思去計較他的名字。她對著那個男子揮了揮手，將他招到了跟前。

“王爺……他……真的進去了？”

劉長德的眼神有些奇怪，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在他的心中，他是有些怪責洛青菱的。

身爲王妃之尊居然不顧己身衝進火海，也不怕出什麼三長兩短讓王爺傷心。而正是因爲她的莽撞，才導致了王爺那般衝動。如今大韻外敵環伺，皇上又是病重難起，唯有安王才能撐起整個王朝。

可偏偏，安王卻爲了眼前這個女子失去了理智。

他眼神裡的敵意洛青菱看的分明，心裡也十分清楚的知道對方爲何會有那樣的眼神，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何止他想不到？就連她自己，還不是壓根就沒有想過安王會這麼做麼？

原本計劃著要離開的，卻沒想到不過是臨走前的一夜，居然會發生這麼多的波折。

洛青菱是一個以德報德、以怨報怨的人，旁人待她好，她會記在心中，並且十倍百倍的回報回去；而若是旁人待她不好，她也不會忍氣吞聲。更不會以德報怨。

可以簡單地說，她算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可是如今。面對此時的安王，洛青菱覺得自己糾結了。

上輩子被拋棄雖然不能全怪安王，可是也不能讓她對安王有多少好感，更多的是厭惡；這輩子莫名的成了他的王妃，曾經也在他的溫柔下動搖過那麼一剎那，不過也就僅僅是那麼一剎那而已。

她清醒的知道，安王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這樣的男人適合當天子，卻不適合當夫君。

可是如今……她迷惑了。

兩個人之間這麼莫名的糾纏了兩輩子。洛青菱直到現在才發現，其實她壓根就沒有了解過安王。她所瞭解的，只是常人眼中都看見的那個安王罷了。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爲什麼會這麼做。洛青菱腦海裡一片茫然。

洛青菱咬了咬下脣。皺著眉看著越來越明亮的火光，心中亂成一團。好半晌，她才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你們多找幾個人去府裡面找他出來，他要是不出來，就捆他出來！”

說完這句話，洛青菱便自己又進了洛府，打算把安王給找回來。

這洛府裡頭她比那些侍衛們要熟悉的多，而此時洛青菱站在門口。想了想，便往自己原本住著的院子裡去了。安王是陪著她來過的。如今……若是他真的是爲了自己去的話，大抵會往那幾個地方找。

老夫人和洛老爺的院子早已經被燒的乾乾淨淨，他其餘的地方也大抵並不清楚，所以最有可能性的便是她自己的院子。

可是這一路上，燒壞了的橫樑和倒塌的瓦塊比比皆是，時不時的就掉下來，著實是危險的很。

而洛青菱看著前方自己的院子，也已經是被火包圍住了，壓根就沒有出來的路。

她皺了皺眉，也不知安王究竟是不是在裡頭，便提高聲音喊了兩句。原本也沒有抱有多大的希望，不過在洛青菱喊了幾聲之後，裡面似乎傳出了一些聲響。

洛青菱面色一變，小心翼翼的彎著腰從燒焦了的橫樑下穿了過去。

眼前除了火光便是濃煙，嗆得她呼吸不暢不說，還看不清前頭的路。

她一邊躲避著無處不在的濃煙和烈火，一邊到處尋找著安王的身影，還一邊高聲呼喚著。不出一會兒，她便聽到了安王的聲音。

轉過原本應當是洛青菱書房的位置，便是她的後院裡。

從前她最愛在後院裡架上一把藤椅，讓紫鴛替她在後院洗頭曬太陽，這個習慣，安王是知道的。不過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跑到這裡來，看來是真的沒處找人所以抱著能在這裡找到的希望吧？

看到縮在地上捂著口鼻的安王，洛青菱覺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她沒好氣的走過去，盯著安王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安王既然能動，爲何還要賴在這裡？難不成真的想葬身火海不成？”

安王看著她，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之下，燦爛的如同春光。

看著他的笑容，洛青菱忽然心頭輕輕的跳了兩下，似乎是悸動，又似乎是別的什麼。

爲了掩飾自己的這種失態，洛青菱皺起眉，對安王伸出了手，“這裡就要倒了，王爺若是還想繼續留在這裡那就留著吧，要是不想死，那就趕緊起來！”

見她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了，安王很是從善如流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跟著洛青菱走出去的時候，忽然開了口，“我不是傻子。”

聽到他這句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話，洛青菱下一刻便懂了他的意思，回過頭冷笑了一聲，“我原以爲你是腦子被火燒過燒壞了呢！你若是傻子，這大韻的百姓要靠著誰？這樣的事情本就不是你會做的，如今也便不用來勉強自己！”

安王笑了笑，聽出了她話中惱怒的意思，心中卻微微覺得有些甜。

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安王忽然又開了口，“我原以爲你不會再進來的，其實當一個傻子，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他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洛青菱，“至少當一個傻子，會比當一個王爺要更接近你一些。”

聽到安王的話，洛青菱愣住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未想過安王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可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鼻頭微酸，又想哭又想笑的。一面是覺得不可思議，另外……大抵心中也有那麼一絲難以言說的歡喜。

原本是想過的，想過既然嫁了，那就天長地老也好。

可是卻偏偏是安王……

正是因爲明白他不會是一個人的，所以從一開始便告誡自己不要動心，她和他的軌跡從來都不會有所交集。哪怕因爲莫名的緣故糾纏在了一起，到最後也都是應該要分離的。

然而此時，洛青菱動搖了，也猶豫了。

一開始思慮的好好的退路，瞬間在安王的那個笑容裡崩塌掉了，那個稚嫩清爽的如孩童一般的笑容，狠狠地擊中了她的心，讓她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

洛青菱看著前面安王的背影，咬著下脣，心中糾結不已。

不管怎麼說，至少在抓到徐姨娘和陳毅之前，她還不能走的……不是麼？

家仇未報，還有南疆的陰謀……在大韻的百姓都要面臨著苦難的時候，她怎麼能那般自私的獨自逃開呢？可是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究竟說服的是誰，洛青菱自己心底也不知道。

她只是看著那隻被安王牽著的手，心中紛亂如麻。

活了兩輩子，她都只對安王動過心。雖然上輩子的動心是出自於無知，最後也很快的被現實給澆滅了，可是這輩子的動心呢？又算是什麼？

她一直都很冷靜，也很理智，所以明白安王不會是自己的良人。

安王會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會是無數女人的夫君，卻不會是任何一個女人的良人。

更何況他還那般心狠，對太子也能下狠手……他虛僞，又太有野心，不會是適合她的男人。這些理由，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洛青菱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也一直都在用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的，那麼就不要動心也罷。

可是……那隻手，那笑著的眉眼，還有那句話，都讓她不由自主的動搖了。

從上輩子一直到這輩子，洛青菱都沒有依靠過誰，一直都在自己爲自己打拼。哪怕是上輩子那般沒有自尊，可是也的確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爲了安王的手下。月娘軟弱，本身又命運多舛，更多的是需要洛青菱的保護。

而這一輩子，洛青菱也都是靠著自己的力量籌謀一切，雖然老夫人待她很好，可是也一樣不能借力。

所以洛青菱一直很理智，爲了自己的未來，爲了自己所在意的人的未來，她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是爲了將來而打算。她也很感激每一個對她伸出過援手的人，不論是老夫人還是太子。

也正是因爲太子曾經待她的那麼一點兒溫暖，這輩子她也盡了全力救下太子。

其實……所希望的東西並不多，只是那麼一點溫暖而已。

悽慘飄零的一生之後，她所希望的，也不過是能依靠的一個家而已。看盡了人情冷暖，所以更是珍惜那麼一點點不容易的真心。

而如今……她看著安王握著她的那隻手，從手心裡傳出的暖意，讓她眼圈微紅。

未來的路，究竟該怎麼去選擇呢？

洛青菱此刻覺得自己無比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