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拿起了斧頭,砍了她爸爸四十下……瑪麗……”
恐怖的歌聲陰魂不散地縈繞在我的耳邊,我越聽越難受,到了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捂著耳朵,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了!求求你不要再唱了!”
“哦,是嗎?”
小男孩突然轉過了身,他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呆滯而又木納。
他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我,冷冷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我……”
我被他一句話給噎住了,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呆著吧!”
小男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一慌,連忙將他拉住,哀求道,“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我不想要一個人!”
也許你們會覺得我很矯情甚至是懦弱,但是你絕對沒有試過……在一個偌大的郵輪上就只剩下你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日子裡過上幾天,沒有一個人陪你說話,甚至連活人都沒見到那是怎樣一種絕望的感覺……
“太晚了,我得回去陪我爸爸媽媽吃飯了。”
小男孩十分冷漠地打掉我的手,他扔著彈珠,跳著就走掉了。
我心一塞,趕忙連滾帶爬的追了上來,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小朋友,不要丟下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瑪麗拿起了斧頭,砍了她爸爸四十下……瑪麗……”
可小男孩根本不管我,他三兩下子就跑出了老遠,還不斷地唱著那首歌。
“喂,你上次不是說你爸爸媽媽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哪裡來的爸爸媽媽,你是神經病嗎!”
我怒不可遏,又驚又怕,於是想成功激怒他。
小男孩終於轉過來了頭,他冰冷的眼眸子裡閃過一道殘忍的目光,“你是不是想離開這裡?”
“我……”
我被他目光中的冷酷味道震住了,想了想,只能乖乖地點了點頭。
“殺光所有的人,或者,選擇自殺。”
小男孩說完就轉身走了,他還在哼著那首該死的《死亡曲》,走廊裡一直迴盪著彈珠落地的咚咚聲……
“別走別走啊!”
我捶地痛哭,絕望的感覺已經襲遍了我的全身……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盡頭,無盡的孤獨將我深深地包裹住了。
我突然好想死。
已經感覺生無可戀了。
對,自殺。
或許死亡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吧!
我腦海裡一直迴盪著小男孩剛纔所說的話,我爬到了窗邊,想縱身一躍跳進大海。
“嘉言……對不起……我支持不住了……好痛苦……”
望著濤濤如墨的海水,心中的懼意是真實且深遠的。
任凌冽的海水吹打在我的臉,我心灰意冷地閉上了眼睛,一隻腳已經跨了下去……
“嘶!”
突然背後傳來劇痛!
會是什麼東西?!
好奇心驅使我暫時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我回過身,看到地上有一頭黑色的貓正兇狠地盯著我。
它很生氣,衝我咧著牙,發出了嘶嘶的叫聲!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望著大開著的窗門,不禁後怕……
剛纔我是怎麼了,居然想自我了斷?
天,一向樂天的我怎麼會有那樣可怕的想法?
難道那小男孩有問題?
我皺著眉頭,一籌莫展,凝神一看,那黑貓居然也不見了!
我慘然地跌坐在地上,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能幹嘛……
我又餓了,回到房裡時,發現泡麪都吃光了。
求生的本能驅使我不斷地翻箱倒櫃,我挨家挨戶搜過來,能找的房間都找遍了,也只找到幾根香腸和餅乾……完蛋了,淡水也沒剩下多少了。
我是不是該去餐廳看看?
一路上跌跌撞撞,因爲斷了電,整個郵輪就跟鬼屋似得,伸手不見五指。
我分不清方向了,冰冷的海水把我的雙腳都打溼了,連衣服都溼透了,再不想辦法,我可能自己都要被凍死了。
死亡的氣息已經臨我越來越近。
我心中愈加的害怕,看不見的希望,只有無盡的恐怖和黑暗……還有飢餓和寒冷……
我靠在牆上,疲倦加上恐懼,不知不覺,我又睡著了……
我是被海水嗆醒的!
我咳嗽不停,鹹的喉嚨都無法吞嚥的海水讓我心生恐懼,當我睜開眼時,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杜比多號郵輪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已經停止不動了。
有可能是觸礁了,郵輪發生了劇烈的傾斜,大量的海水瘋狂的灌了進來,許多建築物開始崩塌,餐具,傢俱,金屬,木器……一片狼藉不堪,和海難片電影裡所描繪的場景簡直如出一轍!
我瘋狂的大叫,喊著救命,可根本沒有人迴應我……
海水淹沒過了我的胸部,然後是脖子,我凌亂了,難道我就這樣子被淹死了?!!
我連嗆數口,就在我快失去意識前,一隻強健有力的大手將我攔腰抱住,我眼睛睜不開,可是心頭一喜,一定是嘉言一定是!
我被拉出了海面,長久的缺氧讓我心肺如同火燒!
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中的氧氣,天空下著暴雨,我全身溼透,冷的身體都麻木了,雨水打的我睜不開眼。
那大手將我推上了一塊類似船板的東西,我拼命的睜開了眼睛,然而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嘉言!
那傢伙的臉很黑,幹扁扁的,和泰國漁夫很像,牙齒很黃,一臉的兇樣,我差點嚇哭。
“多……多謝你救了我……你,你是誰啊?”
我話還沒說完,那長得奇醜無比的男人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
我眼冒金星,這下來得太突然了,又重又狠……我搖盪了幾下,還是暈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昏厥了,等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黑漆漆的橫木屋頂,四周的牆壁又黃又潮溼,溼漉漉的地上爬滿了老鼠蟑螂。
我嚇得不敢出聲,十個平方的房裡居然關了差不多有二十多號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髒兮兮的,寫滿了絕望,沒有人說話。
我蜷縮著,躲在角落裡,地上還有很多又黑又黃的排泄物,臭氣熏天,我連吐都快吐不出來了,肚子裡空的彷彿能打氣。
我沒有手錶,手機也丟失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門吱一聲的打開了,木桶裡倒出了幾個饅頭和一堆白米飯,還有鹽巴和榨菜……
我還沒反應過來,地上的食物就被搶光了。
他們如狼似虎,拼搶的時候是人仰馬翻,混戰成一團。強壯的踢走瘦弱的,趁火打劫的撿起地上一些不要的,饅頭滾到排泄物裡也不計較,抓著就吃。
我看的都要吐了,可肚子又餓得厲害。
“去你嗎的!”
一個大鬍子一腳踢在一個老太婆的腦袋上,只聽嘎嘣一聲,老太婆的脖子斷了,她死死地拽著一手掌的米飯,像是被扔棄的死狗屍體一樣滴躺著地上,那凸出的眼珠子死不瞑目,裡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奶奶!”
一個瘦弱無比的小女孩哀吼大哭,抱著死去的奶奶抽泣著。
我心痛的無法呼吸,可沒有人管他們。
每個人都睜大著眼睛,茫然地盯著黑漆漆的夜色,強壯的吃著東西,瘦弱的只能和我一樣躲著一邊,用手指死死地扯著肚皮……那是餓痛了,幫助緩解疼痛。
這裡冷漠,自私,野蠻。
我沒見過地獄,卻覺得地獄也不過如此。
“吃點東西吧……”
我餓得說不出話來,忽然感覺有人在對我說話,他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發黑的饅頭,掰成兩半,拿一半遞給了我。
“謝謝……”
我鼻子一酸,眼淚合著發硬的饅頭,吞進了早已扁掉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