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怒的咆哮聲引起了他們紛紛側(cè)目,我看到老爸錯愕地轉(zhuǎn)過頭,一瞬間他緊皺的眉頭就舒展開來了,嘴脣哆哆嗦嗦,看的我好心疼。
“爸……”
我撲到了病牀前,握住我爸瘦骨嶙峋的雙手,眼淚潸然而下:一百多天不見了,當(dāng)年無比健朗的您,竟已憔悴至此……那刺眼的白髮,深深地刺痛了我敏感的心肺,我痛哭流涕,又是責(zé)怪自己不能陪伴在他老人家雙膝前,又是心疼他的身體被病魔所掏空,腦子裡忽然就變得很空,只想好好地孝順?biāo)先思摇?
“囡囡,你回來了呀……”
老爸愛憐地摸著我的頭髮,他粗糙的大手帶著兒時滿滿的回憶,令我眼淚控制不住地流淌。
“喲,張?zhí)鹛?,你來的正巧?!?
二伯母板著個臉,打斷了我們父女團(tuán)圓,語氣冰冷道,“今天我們家族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我們就把事挑明瞭說。你爸跟你一個死性,不肯交出房子,哼,真把我們?nèi)羌绷?,我們就……?
“你們就怎麼樣!”
我憤怒的不能自已,恨不得撕爛了二伯母那張尖酸刻薄的臭嘴,我猛地站了起來,死死瞪著二伯母的眼睛。
“哎呀你個臭丫頭!還挺橫的呀!”
二堂哥咧著禿嚕嘴,挽著袖子就想上來揍我,我媽哀嚎著擋在我面前,急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別打呀,都是一家人,這像什麼話呀?”
“嬸子,別說我們仗著人多勢衆(zhòng)欺負(fù)你家,這大堂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生個矮,模樣也不俊,人也忒老實(shí),這年紀(jì)是一天天的大了,我們給他找個房子娶個婆娘哪裡有錯了?你不想你大侄子抱孫子呀?”
二堂嫂插著腰,那蠻橫勁和二伯母簡直如出一轍。
我氣得腦袋都要炸了,忍著怒火,儘量控制自己的語氣,說道,“二堂嫂,你們家總共六個兄弟,各個人高馬大,身體強(qiáng)壯,論家底,就你們家最豐厚,現(xiàn)在合著是欺負(fù)我們家還是怎麼樣?大堂哥沒房子,你們兄弟幾個不會自己出錢湊呀?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當(dāng)年?duì)敔斀o他的房子給他賭錢輸?shù)袅?!現(xiàn)在你們把這筆糊塗債還懶在我們家頭上了?憑什麼!我們從來沒和你們家要過一分錢的東西,你們憑什麼這麼欺負(fù)人呀?我爸現(xiàn)在還躺在病牀上呢,今天又是大年夜,有你們這麼做人的嗎?良心都給狗吃了?!”
“說什麼呢,說什麼呢!”
“打不死你!廢話這麼多!不就個黃毛丫頭麼!”
二伯母家的幾個兒子和兒媳婦瞪大了牛眼,脖子上青筋都爆出來了,他們口水飛濺,比著手指頭就衝我罵罵咧咧起來。
“都給我靜靜!”
我爸一聲厲喝,我看到他胸口不住的起伏,顯然已經(jīng)氣得不輕。
“老大,二哥!”
我爸心痛如絞地看著他兩個哥哥,那佈滿魚尾紋的蒼老眼眸裡流露出的是滿滿的失望和難過,“大侄子的事我不是不管,也不是不幫,只是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家裡幾乎已經(jīng)半年多沒什麼收入了,都是靠囡囡勤工儉學(xué)掙來的……我這個做父親的太愧對她了,我這個做伯父的也是沒本事,我很自責(zé)!不過,爹臨死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他拉著我們的手叫我們張家的人一定要團(tuán)結(jié)!千萬不能給外人笑話,我相信你們都還記得!”
“三弟……”
大伯父不敢看我爸的眼神,垂著頭重重地嘆著氣。大伯母也是欲言又止,他老兩口就一個兒子,偏偏十多年前就得病死了,以致斷了子嗣。我不知道他們這次爲(wèi)什麼要幫二伯父一家。
我爸又將詢問的目光望向二伯父,二伯父面帶愧色,繃著臉不說話,二伯母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哼道,“三弟,話別說的這麼難聽,我們這是不團(tuán)結(jié)嗎?我們這叫團(tuán)結(jié)纔是呀!你大侄子都三十好幾了,也沒個女人,你這做伯父的怎麼好意思袖手旁觀呢?真不想挪房子那也行,你就拿出五萬吧,算是救濟(jì)下大侄子了,怎麼樣?”
“二嫂,既然你們把份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媽一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行吧,就這麼說了,我爭取三年內(nèi)把錢交上……”
“爸!”
我瞬間蒙了,非常不理解我爸爲(wèi)何要這麼做。
家裡已經(jīng)如風(fēng)雨中的破船了,怎麼還可以承擔(dān)這樣一筆無妄之災(zāi)?
“別說了,囡囡。”我爸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他蒼老的眼睛裡那抹久久的心痛讓我不忍再說下去……
老媽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淚,我弟也走了進(jìn)去,他沒有哭,只是憤怒地瞪著大眼睛,看著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這一張張醜陋的嘴臉……
我原本以爲(wèi)事情到了這裡就可以算終結(jié)了,哪知道二堂嫂心比毒蛇還黑,她砸吧著嘴,笑盈盈地諂媚道,“三伯父真是上道,做長輩的都要有您這樣門兒清的,我們做晚輩的哪還有不省心的呀?”
她話鋒一轉(zhuǎn),露出貪婪的神情,“三伯,我家明年也打算做點(diǎn)生意,把外村的池塘給承包過來,手頭還欠點(diǎn),您看……”
“夠了!”
我氣得大腦都快缺氧了,可還沒等我出口,我弟居然一個健步衝了上去,指著他們怒吼道,“都給我滾!沒見過你們這麼不要臉的!乞丐都比你們長志氣!滾!滾?。 ?
“小混蛋,欠抽!”
我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眼睜睜地看著二堂哥手掌一揚(yáng),一個巴掌甩在我弟臉上!
我弟如遭重?fù)?,跌在地上,他哭得哇哇慘叫,那紅色的掌印觸目驚心,清晰地像是被皮鞭抽過!
“你們怎麼還可以打人?。 ?
我都快氣瘋了,抱住我弟,心疼的眼淚直掉。
“再嘴巴不乾淨(jìng),連你都抽!”
二堂哥無比跋扈得恐嚇道,他幾個兄弟都站他身後,冷冷地注視著我們一家人。
傷心,難過,屈辱……
“啪!”
我還在揉著我弟的臉,驀然地,就聽到了耳邊傳來一道響亮的耳光聲。
“啪啪!”
我霍然擡頭,看到江嘉言鬼魅般出現(xiàn),他面如寒冰,倨傲的神情陰冷的猶如一尊殺神。
他就那樣挺拔地站著,手臂一下接著一下的揮舞著,辛辣的耳光重重地抽在二堂哥的臉上,那噬人的眼神令人不敢碰觸,把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我草,弄死這小子!”
二伯家的其他幾個兒子見二堂哥被打了,掄起拳頭就一擁而上,江嘉言不動如山,踢踹之間已是人仰馬翻,將二伯家的幾個熊孩子統(tǒng)統(tǒng)揍成了豬頭。
“哎呀打人啦!流氓耍橫了呀!青天白日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二伯母和二堂嫂他們見自家男人受了欺負(fù),哭著滾地撒潑,引來了別的病房的人的關(guān)注,幾名90後的護(hù)士捂著嘴巴走了進(jìn)來,丟下來的話很雷人卻讓我覺得非常悅耳動聽:幾個大老爺們還幹不過一個男的,丟死人了。哇塞,話說那男的好帥呀,帥到不要不要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江嘉言面無表情,生氣的樣子就像千年寒冰。
他的皮鞋在地上蹬了兩下,冷冷道,“真聒噪,提醒你們一句,我是打女人的?!?
哭鬧聲戛然而止。
二伯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裡放著不乾淨(jìng),“讀書都讀哪裡去了!這麼小就帶野男人回家!也不知道在城裡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你再說一次?!?
江嘉言猛地一轉(zhuǎn)身,瞇著眼睛看了二伯母一眼,二伯母嚇得屁滾尿流,居然跌坐在地,一看,天,都尿炕了……
“給你們?nèi)腌姷臅r間,我不想看到你們。”
江嘉言背轉(zhuǎn)過身,二伯母他們一家跟見了鬼(好吧,其實(shí)就是鬼)似得,動作神速,倉皇而逃,才一會兒的功夫,就真的消失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
江嘉言一把將我拉了起來,還在我弟的頭上安慰地揉了揉。
我突然覺得無比的幸福,有夫如此,夫復(fù)何求?
江嘉言整了整衣領(lǐng),走到我爸的牀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居然看到他有些害羞,只見他十分有風(fēng)度的鞠了個躬,微笑道,“伯父,您好,我是甜甜的男朋友,我叫江嘉言?!?
我爸似乎有些意外,蠻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又衝他讚不絕口道,“好孩子,想不到我未來的女婿這麼帥!好,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