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暮搖了搖頭,嘆道:“你要是知道他是被誰帶進宮來的,只怕就不覺得奇怪了。”
“冷玉?”朱靜微微挑眉。
“正是。當(dāng)日這冷玉公主吃了這廚子做的飯菜便悄然抹淚,由頭自然是想念家鄉(xiāng)?!憋L(fēng)暮點頭說道。
朱靜瞭然,接著說道:“既然公主思念家鄉(xiāng),那麼太子爲(wèi)了一解公主的思鄉(xiāng)之苦,帶回一個廚子也就無可厚非的了,何況這個廚子只不過單獨爲(wèi)太子妃下廚,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可顧及的。只不過,不湊巧的很,太子偶爾與太子妃一同用膳,自然也就經(jīng)常會嚐到這個廚子的手藝。時間久了,太子發(fā)覺自己的口味也是越來越偏向這個廚子的手藝,自然而然品嚐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多了……”
“沒錯,就是這樣的?!憋L(fēng)暮有些激動。
朱靜反倒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風(fēng)暮不免擔(dān)心。
朱靜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
突然,一道稚嫩的聲音透著無限的驚喜:“孃親,果然是你……”
朱靜倉促回頭,只見足足瘦了一大圈的鴻軒,正眨巴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她,既興奮卻又有些羞澀地站在不遠處。
“鴻軒你怎麼跑出來了?”朱靜先是一喜,接著卻是忍不住皺眉。
“父王告訴我孃親你今日便會來,我等了許久也不見你來,所以我本想去找父王問一問……”鴻軒可憐兮兮地說道。
朱靜頓時覺得心頭一酸,眼睛有些乾澀,她強忍著想要落淚的衝動,努力地笑道:“都怪孃親不好,孃親昨日想著今日能見著鴻軒便興奮的夜裡睡不著,沒想到這早晨卻睡過了頭,所以纔來晚了,對不起,讓你等的著急了……”
她原本還遲疑著要不要進宮。
眼下,看到鴻軒眼神中的驚喜,心頭的遲疑頓時跑到九霄雲(yún)外。還有什麼,比能夠讓鴻軒快樂更重要的事情?
“沒關(guān)係的孃親,鴻軒並不怪你?!兵欆幪鹛鹨恍?,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問道:“不過孃親,父王說以後你會留在宮中,我可以天天見到你,是真的嗎?”
那期待不已的眼神,讓人怎麼忍心說不?
“嗯,是真的。”朱靜點了點頭。
她已經(jīng)做好了鴻軒飛奔入她懷中的準備,卻沒想到鴻軒愣了愣,並沒有反應(yīng)。
正覺得奇怪,卻看到鴻軒突然轉(zhuǎn)了個身子,看著風(fēng)暮再次問道:“父王和孃親說的都是真的嗎?”
直到風(fēng)暮重重地點了點頭,鴻軒這才一聲驚呼,興奮地跳起來:“啊,太好了,我可以永遠和娘請在一起啦!”
可到底是大病初癒,腿腳根本就沒有什麼力氣,這猛然一跳卻是一陣暈眩。
“鴻軒……”朱靜連忙上前將他抱在懷中。
鴻軒卻是扯出一記大大的笑容,逞強說道:“我沒事,我很厲害的孃親……”
“我知道,孃親知道鴻軒是最厲害的……”朱靜埋首在鴻軒小小的肩頭,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鴻軒微微一笑,眼皮已經(jīng)一個勁地直耷拉。
朱靜看在眼裡,也不作聲,只是抱起他一邊朝他的寢殿走去,一邊小聲地哼著搖籃曲。
鴻軒嘟囔一句:“孃親,真好聽?!?
很快就已經(jīng)沉沉地睡去。
就連朱靜將他放回牀榻上,他也只是轉(zhuǎn)了個身,繼續(xù)沉沉地睡去。
“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看到長孫殿下睡的這麼香甜了?!币恢蹦蛔髀暤娘L(fēng)暮突然感嘆。
朱靜正仔細地給鴻軒掖著被角,一聽這話,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都是我這個做孃親的不好?!敝祆o自責(zé)。
風(fēng)暮原本只是感嘆,沒想?yún)s是讓朱靜心中不快,不免懊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對了,不知道靜妃可有中意的宮殿?”
朱靜側(cè)轉(zhuǎn)過頭,不明所以。
風(fēng)暮難得笑容滿面說道:“太子殿下吩咐了,靜妃喜歡哪裡就住在哪裡?!?
風(fēng)暮一口一個靜妃叫的歡暢,在他看來,太子如今的舉動已經(jīng)大大地說明,其實在他的心底重要的還是朱靜。
可朱靜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靜妃?
原來他早就算計好了,自己是要進宮的。
這樣的感覺讓她心底不由得一陣濃濃的挫敗感。
她側(cè)著腦袋,略有賭氣地說道:“我想住在原先的地方?!?
風(fēng)暮頓時變了臉色。
這原先的地方自然是指太子妃住的地方,換做是自己來安排,風(fēng)暮也覺得她才只真正的太子妃??裳巯?,這般的情形……
“這,這隻怕……”風(fēng)暮爲(wèi)難地撓頭。
朱靜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來:“看把你給愁的,我也不會是玩笑一句而已!”
“???”風(fēng)暮紅著臉,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朱靜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住哪都無所謂,離鴻軒近就行了?!?
反正她進宮的目的主要是爲(wèi)了陪鴻軒。
風(fēng)暮略作思索,認真說道:“嗯,那就西側(cè)的沁苑可行?”
朱靜想了想便點頭道:“挺好的。”
“還有就是,雨彤如今已經(jīng)出宮嫁人,不知靜妃可有另外中意的宮女……”風(fēng)暮考慮的比較周全。
朱靜愣了愣。
難怪自從她再次回來以後都沒有見到雨彤,原來她嫁人了?
這麼一想,眼眶不禁有些微微泛紅。
“她還好嗎?”朱靜忍不住問道。
風(fēng)暮微微一愣,隨即回道:“嗯,她嫁給了當(dāng)年的狀元爺,原本現(xiàn)在該是相爺夫人了。不過那位狀元爺卻不愛官場這些繁文縟節(jié),便辭了官與雨彤一起隱居山野了?!?
“果然如此也真正是雨彤的服氣了?!敝祆o不由感嘆。
這自古以來,十年苦讀的學(xué)子爲(wèi)的不就是終有一日入朝爲(wèi)官,可雨彤的相公卻可以將已經(jīng)到手的名利就這麼放下,想必此人的胸襟甚是開闊,雨彤之福。
朱靜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
“侍女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隨便安排幾個打掃的侍女就行了。隨身的侍女我讓小丘進宮便是。”朱靜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風(fēng)暮卻忍不住皺了皺眉:“小丘姑娘?可是她……”
他見過幾次那位姑娘,自然也是知道,這小丘姑娘的一顆心思都是放在木清漓身上,怎麼這會子卻要隨著入宮,做一名婢女?
朱靜忍不住一聲嘆息,揮手道:“這其中緣由以後再說吧!總之,待小丘入宮以後,你只當(dāng)不知道她喜歡哥哥的事情便罷了。等鴻軒醒了,我也要好好叮囑他一番?!?
一開始,她也如風(fēng)暮一般,不能理解。
可靜下心來想一想,小丘的做法未嘗不是一個最好的決定。
無論如何,她們都不會任由小丘獨自離開木府,畢竟現(xiàn)在這般情形,到處都是危機四伏??闪粼谀靖?,不管哥哥娶不娶她,對小丘都是尷尬。
倒不如,隨了她入宮,也算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嗯。”風(fēng)暮心中雖然疑惑,可聽朱靜這般說,也就不便多問。
“飲食的事,你就多留心了。最好能找到機會,想辦法換掉那些?!备魻澯卸?,朱靜也不方便多說,只是小聲地吩咐幾句。
風(fēng)暮心領(lǐng)神會,點頭悄然退了出去。
窗外,一陣涼風(fēng)掠過,朱靜不由得一顫想要起身去關(guān)上窗戶,右手卻突然被鴻軒拉?。骸皨H,不要走……”
朱靜低頭想要安慰,卻是一愣。
鴻軒雙眸緊閉,眉頭緊蹙,巴掌大的小臉擰成一團,分明是做了噩夢的模樣。
朱靜心頭一酸,沒有再動彈,心中卻已是暗暗發(fā)誓:鴻軒,孃親答應(yīng)你,不會走,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
就算這東宮之中,有才狼虎豹她也定然是兵來將來。
一月後。
御花園中。
“孃親,這裡,快,快傳球給我……”鴻軒早已經(jīng)滿臉通紅,卻依然興奮不已。
朱靜一個晃身,越過了一個小太監(jiān),正準備擡腳傳球,卻感覺到眼前的陽光彷彿一下子被什麼遮住。
擡頭一看,蒼瀾淵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視線中。
如果不是他那張臉太黑,朱靜幾乎都快要抱上去了。
這段時間風(fēng)暮總算是找到機會,悄悄替換了那些飲食中的迷藥,再加上蒼瀾淵藉口要多陪陪鴻軒,時不時地就在她們用膳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
朱靜樂見其成,也不多說什麼。
最重要的是,父子兩個之間的感情增進了不少,這對朱靜來說進宮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冷玉偶爾的挑釁她也就根本都不放在眼裡。
除了墨玄……
想到墨玄,朱靜的眼底不由得掠過一絲愧疚。當(dāng)日她一心進宮,因不想被阻攔,甚至都沒有跟墨玄告別。
哥哥幾次入宮,她總詢問墨玄的消息,可哥哥卻是欲言又止。
朱靜心想著,定然是墨玄小孩子脾氣又上來了,也就不沒有多加追問。
“你在想什麼?”蒼瀾淵不悅地開口。
這個女人,自己分明擋在眼前,她居然走神了?
“?。课?,我……”朱靜回過神來,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雖說最近這段時間她們之間的感情變得微妙的許多,可看到他這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她還是不由得縮了縮腦袋。
“父親,你這樣子會嚇壞孃親的啦!”鴻軒一路小跑過來幫腔道。
朱靜點頭如搗蒜。
蒼瀾淵一頭的黑線,他這個樣子很嚇人嗎?更何況是這個女人,她的膽子又豈會這麼小?
“你害怕?”他挑眉,一臉的不相信。
朱靜伸手指了指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jiān),一臉的乾笑。
蒼瀾淵頓時拉下臉來。
“其實也沒有……”朱靜連忙諂媚地開口。
現(xiàn)在這個模樣才嚇人……
沒想到,蒼瀾淵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若無其事地說道:“最近這臉上的肌肉好像是有點僵硬?!?
說完,用力地扯了一記大大的笑容。
呃?什麼情況?
朱靜和鴻軒母子不由得面面相覷。
“還愣著幹什麼?踢球居然不叫我。”蒼瀾淵拉高了嗓子。
“啊,好好好……”回過神來的衆(zhòng)人,頓時一陣驚呼。
不遠處,冷玉的一雙明眸中此時卻佈滿了濃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