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接過簪子挑開線頭。
不要說是他這樣的大男人，就連展紅菱從前也沒摸過幾次針線，可是爲(wèi)了查找秦沛的死因，兩人異常細心，秦昭一下一下地挑著線頭兒，生怕漏過了某個細節(jié)。
見兩人拆被子，駱鳳澤也過來看，看了兩眼說道：“咦，秦尚書枕的是軟枕？”
這個時代的人枕的都是梆硬的枕頭，或瓷或玉，便如當(dāng)初展展紅菱用來砸暈半夜進屋找秦昭玉佩的齊媽就是瓷枕，而帝王將相的富貴之人用的多是玉枕。
可是秦沛的卻不然，雖然也做得方方正正，看起來與瓷枕、玉枕頭形狀差不多，但明顯整個都是軟的。
展紅菱看著那樣忽然回想起來，似乎自己某次來的時候聽梁氏說弄來一種什麼草，是要給秦沛做枕頭的，好像那種草有助睡眠。
想著她鬆開手裡的被子，拉過枕頭來說道：“是啊，不如我把它也拆開看看。”
秦昭忙著自己手裡的，說道：“拆吧，正好我們一人拆一個。”
展紅菱從頭上又拔下一根簪子，找到枕頭上細密的針碼挑開，一點點小心拆起來。
枕頭雖小，可是做工太細，拆起來相當(dāng)費時間，那邊秦昭的被子已經(jīng)拆開，她的枕頭才弄開表面的錦布。
秦昭那邊把被子裡裡外外找了一遍，甚至連棉絮都按寸捏了，什麼發(fā)現(xiàn)也沒有，他又把被子扔到一邊去拆補褥子。
這時展紅菱纔算把枕頭拆完，那枕頭芯裡裝的果然不是棉絮，而是一種有著淡淡香氣的藥草，那藥草葉片不大，幹得透透的，很多都已經(jīng)被壓碎看不出模樣，但在兩頭不經(jīng)常被頭枕著的地方也一些完整的。
展紅菱抓出來細看，秦昭也轉(zhuǎn)頭看來，道：“那是什麼？爲(wèi)什麼父親的枕頭裡會有草藥？”
展紅菱道：“這應(yīng)該是伯母專門給伯父做的，我好像聽說過，這草叫什麼‘羅芙草’來著，不過這應(yīng)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是最近幾天的。”
秦昭捏過一枝看著，說道：“不行，我得去問問，父親失眼御醫(yī)不是給開藥了麼，怎麼又弄這東西。”
展紅菱連忙說道：“秦昭不可，伯父的死本就敏感，你若這樣去問，秦伯母肯定以爲(wèi)你懷疑她害死了伯父，你們以後該要怎麼相處！”
秦昭低下頭來說道：“話是這樣說，可是磁關(guān)係到父親，我怎麼能不弄個清楚。”
展紅菱道：“那也不一定要當(dāng)質(zhì)問伯母，我看不如我再拿出去找郎中問吧，先問明瞭功效與用途再說。”
秦昭點頭道：“唔，那好吧。”
展紅菱把“羅芙草”拿出來一些收起，然後又和秦昭一起把褥子也拆開，查看之後又把牀上所有鋪墊都掀開，一層一層找，到最後甚至連牀板的縫隙、牀下的地面都檢查了，確認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線過之後把把東西都復(fù)原放擺好。
這時駱鳳澤已經(jīng)把屋子裡的東西看了好幾遍，對二人說道：“我對老師的臥室不熟，什麼也沒看出來，只是覺得燭臺上空空的不太習(xí)慣，我在宮裡的時候無論什麼時候，燭臺上是必須有蠟燭的。”
展紅菱和秦昭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那銅燭臺上豎著三根空籤子，上面一隻蠟燭也沒有。
展紅菱回憶了一下，秦沛死的當(dāng)天她專門記過屋內(nèi)的擺設(shè)，當(dāng)時這個燭臺自己也看過，那時上面分明是有蠟燭的，三根紅漆的雕花蠟燭，每根都有半尺長，而當(dāng)天晚上這屋子就被京兆府封了，應(yīng)該沒有機會被燃光纔對。
秦昭見她在那裡思忖，問道：“紅菱，你在想什麼，是有什麼不對嗎？”
展紅菱道：“我記得燭臺上是有蠟燭的，怎麼會沒了呢，難道在我們進來之前還有其他人進來過？”
秦昭說道：“應(yīng)該沒有，我們進來的時候封條沒被人撕開過的跡象。”
展紅菱道：“那就是在屋子被封之前蠟燭就被人拿走了。”
駱鳳澤道：“老師的遺體被擡出去之後這屋子就封子，那時候正是府里人著忙的時候，是誰閒著沒事還能想到拔走蠟燭呢？”
秦昭也道：“沒錯，確實很讓人懷疑，無緣無故的，爲(wèi)什麼要把蠟燭拿掉？走，我們?nèi)フ夷赣H問問，枕芯是她弄的不能問，問問蠟燭總沒事吧。”
說著已經(jīng)向前面走去。
展紅菱和駱鳳澤只好在後面跟著。
秦昭來到靈堂，把在棺前守靈的梁氏悄悄叫起，來到靈堂之外，秦昭說道：“母親，我和三皇子、紅菱剛剛到父親的臥房去了，想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是發(fā)現(xiàn)屋子裡燭臺是空的，想問問是您叫人把蠟燭拿掉的麼？”
梁氏不知道他們注意幾隻蠟燭幹什麼，說道：“沒有，你父親過世，我的魂都快沒了，怎麼還能想到那些小事，什麼蠟燭不蠟燭的我根本不記得。”
“那母親幫我們查找一下，父親的死因有諸多疑點，那個屋子裡的東西一個也不能亂動。”
梁氏真心覺得他們的舉動多餘，可是秦昭說了她不能不查，只能點頭道：“好吧，我把下人們叫來問問。”
說著命管家把當(dāng)天到那間臥房裡去過的下人都叫來，問道：“老爺去世那日你們有誰拿走了臥房裡的蠟燭？”
下人們站在那裡默然不語，梁氏有些惱火，道：“怎麼誰都沒拿麼，難道蠟燭還會長腿跑了！”
又停了一會兒，有個丫環(huán)指著身旁的婆子說道：“好像、好像是朱媽拿走的，我看到她在燭臺那裡拔了。”
梁氏向朱媽看去。
朱媽嚇得臉發(fā)白，兩手緊張地握在一起說道：“是、是老奴拿了，老爺去世要辦喪事，老奴見那幾根蠟燭是紅色的不吉利，就給拔下去了。”
“那剛纔問你怎麼不說！”梁氏冷臉問道，這朱媽勤快又有眼裡見，平日裡還挺得她眼的。
朱媽低頭向秦昭、駱鳳澤和展紅菱看了看，害怕地說道：“若只是夫人自己問老奴痛快就說了，可是這多人在，老奴、老奴不敢。”
“這有什麼好不敢的，只是隨便問一問，又沒說要把你們怎麼著。”
秦昭也知道梁氏對她還算看重，沒有過份爲(wèi)難她，說道：“既然那蠟燭被你拿走了就再拿回來，放到原位去，沒準官府查案的時候會用到。”
朱媽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是……那蠟燭已經(jīng)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怎麼會找不到？難不成還能被你扔了？”秦昭奇怪道。
在這個時代，蠟燭也是一種奢侈品，不普通百姓能用得起的，哪怕是秦府這樣的官宦人家，蠟燭不燃盡也沒有被扔掉的道理。
朱媽的目光閃了幾閃，說道：“唔……那些短的蠟燭頭都放在一起，我找不到原來的了。”
她解釋得也算合理，秦昭和梁氏也就相信了，梁氏說道：“找不清就隨便拿幾個安回去吧。”
“是。”朱媽正要去拿，卻被展紅菱叫住。
“慢著，換了別的就不是原來的了，我記得那蠟燭什麼樣，我和你一起去找。”
衆(zhòng)人微愣，心想這展小姐記性究竟是有多好，竟然能連別人家裡的蠟燭什麼樣都記得。
可是她既然這麼說了，衆(zhòng)人也只得讓她去找。
朱媽說道：“展小姐請隨我來。”
說著帶展紅菱向存放雜物的庫房走去。
秦昭想想也在後面跟去，駱鳳澤也來了興趣，一起跟著過來，梁氏見他們都去，便也帶著一衆(zhòng)下人來了。
進到庫房裡，展紅菱見桌案上果然有一堆長短不一的紅蠟燭，看來還真是朱媽說的那樣，秦沛去世之後府裡的紅色蠟燭全都被替換下來。
朱媽說道：“喏，所有的蠟燭頭都在裡了，展小姐自己挑吧。”
展紅菱伸手一根根拔著看：“太小了……太長了……這個細……這個沒花紋……”
看來看去，竟然沒看到她要找的那三個，她擡起頭說道：“不在這裡，別處還有嗎？”
朱媽道：“展小姐，我剛剛已經(jīng)說了，都在這裡，別處沒有了。”
“可是真的不在這裡。”
朱媽苦著臉說道：“展小姐，您確定您記清楚了？蠟燭頭的模樣都差不多，難保不是您看花眼了，您就別再爲(wèi)難老奴了！”
這時梁氏也在後面說道：“展小姐，不過一個蠟燭，何必那麼較真，大家的事情都還多著，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費時間，看著差不多拿幾個就算了。”
展紅菱見她也阻攔，轉(zhuǎn)頭看向秦昭，道：“這些蠟燭真的都不是，你覺得要不要再找？”
秦昭說道：“找，當(dāng)然要找，父親房裡的東西，一件都不能錯。”
這時站在梁氏身後一個婆子說道：“朱媽，我記得有些蠟燭頭被你放在新蠟燭的箱子裡了，會不會是那幾個？”
聽了此人的話，衆(zhòng)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朱媽。
朱媽眨了眨眼，恍然道：“哦，對了，我怎麼忘了，是有，是有的。”
說著又往裡走了幾步，打開一個箱子，那箱子裝的都是嶄新的完整蠟燭，而最上面就擺著三根雕花紅漆蠟燭。
展紅菱只看一眼就道：“就是它們，這就是之前伯父房裡擺的。”
說著把那三根蠟燭拿起，轉(zhuǎn)頭懷疑地看向朱媽，道：“這東西分就是被你單獨存放的，爲(wèi)什麼一直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