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之後，章澤天便跟孫少傑說起此事，孫少傑大爲(wèi)驚訝：“三少爺也厲害呀，竟然如此不聲不響地便與閣老家定下了親事。只是這大冬天的，大雁都回南方去了，你到哪裡去找？”

章澤天撓頭道：“這事確實不好辦，我已經(jīng)讓白信去找了，萬一有人秋天抓到了大雁，養(yǎng)到現(xiàn)在才賣呢？”只是話雖然是這樣說，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能夠找到。

孫少傑又問道：“這媒人你打算請什麼人？在這上海縣，人好像不認(rèn)識什麼人吧？又有什麼人能夠上閣老門上去提親？”

這事章澤天倒是想過了，指著孫少傑說道：“誰說一定要上海本地人來說親？你老見多識廣，言辭便給，德高望重，又是我的長輩，便請您老來辛苦一趟如何？”

孫少傑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只是一個白丁，如何到閣老門上去提親？到時若被人打出來就不好了，還是要找一個更有身份的人去才更合適。”

章澤天道：“有什麼不合適的？我這個白丁都要做閣老家的女婿了，你還說什麼白丁不能爲(wèi)我做媒？就這麼說定了，禮物的事情咱們再想辦法，提親的事情就煩勞你老了。”

說話之間，白信從外面回來了：“公子，這上海縣總共就這麼點大，我可是把幾處稍大的市場都跑了一遍，哪裡有什麼大雁賣？不過聽說當(dāng)?shù)氐故怯杏鸣Z做爲(wèi)送給岳家的禮物的習(xí)慣，我就去買了四隻回來，要不咱們就用這大鵝冒充一下大雁？”

章澤天靈機一動，道：“我看行。這大鵝本來就是古人用大雁馴化而成的，說它是大雁也不是沒有依據(jù)的。走，帶我去看看你買來的鵝。”

章澤天出門一看，果然見到一個大竹籠裡面，四隻鵝正在昂昂地叫著。這白信也是有趣，買來的竟然不是白鵝，而是那種顏色與大雁相似的灰鵝，當(dāng)大雁用就更像了。

時近中午，孫少傑在船員當(dāng)中選了四個相貌齊整的，讓他們換上了相對乾淨(jìng)的軍裝，擡著裝著大鵝的竹籠，由白信的帶路，來到了徐府門前。

徐家的門子已經(jīng)得到了通知，也見過白信跟章澤天來上門拜訪，急忙通報進(jìn)去，很快就得到消息，由一位管家將孫少傑一行迎進(jìn)了內(nèi)院。

徐光啓在書房門口將孫少傑親自迎進(jìn)去，分賓主落座之後，孫少傑便按照表面文章的樣子，說起了提親之事。

沒想到徐光啓卻板志了臉，說道：“之前已經(jīng)與澤天說起過這禮儀之事，當(dāng)用大雁爲(wèi)禮，可你卻爲(wèi)何像村夫一樣，隨便捉了幾隻鵝來糊弄我？難道我連大雁和鵝都分不清嗎？”

孫少傑心中一耿緊張，不過還是按照章澤天提前囑咐的，說道：“這鵝和大雁本是一物，只是由古人馴化過而已。我這次過來之前，澤天少爺已經(jīng)囑咐過我，若是閣老問起此事，他這裡有一封信專門說及此事。”說話之間，從袖口裡面拿了一個信封出來。

徐光啓也是好奇，不知道這章澤天會如何解釋此事。他當(dāng)初讓章澤天用大雁爲(wèi)禮，便有難爲(wèi)他一下的意思，此時便打開信看了起來。

只見那信上只有寥寥幾行字，寫道：“徐老：雁之一物，本分爲(wèi)家雁和野雁，野雁小而輕，故在冬天會飛到南方過冬。家雁大而肥美，所以留在此地。早晨鑑別之時，徐老你殷殷囑咐小侄用‘大雁’爲(wèi)禮，而不是‘小雁’或‘野雁’，小侄當(dāng)時就明白你老這是爲(wèi)小侄著想，自家人不說兩家話，隨信恭敬奉上‘大’雁兩對。章澤天再拜。”

徐光啓被氣得笑了：“這個小子，慣會胡說八道，當(dāng)初我給他下的‘不學(xué)有術(shù)’的評語，最是恰當(dāng)。”

所謂“問名”之禮，原指深閨小姐的名字不能爲(wèi)外人所知，只有訂親時男方纔能通過專門儀式詢問得知，也是女方歸屬男方之意。

章澤天和徐英早已相互熟識，哪裡還需要特意去問什麼名字？因此問名之禮便與納彩同時完成了。徐光啓與孫少傑商定，等章澤天此行營救章澤祥回來之後，雙方再確定下一步婚禮儀式的舉行方式和時間。

孫少傑在徐光啓的挽留之下，在徐府之中吃了一頓午飯才返回船上。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官，雖然上次在章家莊他也見過徐光啓，但是當(dāng)時並不知道這老頭的身份，也沒有特別在意，這次正式拜訪，令他激動不已。而且徐光啓相對平和的性子，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章家的大廣船在孫少傑返回船上之後便在下午啓航，沿著長江逆流而上，直奔上游的南通港。此時逆水而行，雖然章家水手們熟悉這裡的航道，可是夜間仍舊不敢在夜間行船，第二天早晨出發(fā)，直到過了中午，纔在南通港的一處棧橋邊停靠下來。

此時臨近春節(jié)，港口遠(yuǎn)不像平日那樣繁忙，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艘不大的船隻還在港口出入，章家的大廣船卻是一個異類，一到港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孫少傑沒有心思理會周圍人們的眼光，停船之後便帶領(lǐng)章澤天上了岸，去拜訪平日有生意往來的商號。

他們走過經(jīng)營瓷器的嘉豐號，拜訪了蘇乾掌櫃；走過經(jīng)營糧食的瑞禾號，拜訪了彭明仁掌櫃；走過經(jīng)營布匹的寶源號，拜訪了郎與義掌櫃。

這幾家都是章家商行平日有業(yè)務(wù)往來的，對章澤天這位年輕東家都十分客氣，但也僅限客氣而已。以往章家都是章澤祥出面，這次這位年輕東家雖然在孫少傑老掌櫃帶領(lǐng)下過來，還不夠引起他們的過分重視。

章澤天也只是禮節(jié)性拜訪，並沒有談實質(zhì)性的生意。其實在章澤天的想法之中，這幾個行業(yè)將來都是要進(jìn)行深度合作的，但是這次他並沒有準(zhǔn)備購買多少這些貨物，也就只是做好一個跟隨老掌櫃出來歷練的年輕人的樣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