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擅長反思的人來說，有預演的好處就是可以規避前面暴露出來的問題。
對於擅長記憶的人來說，有準備的好處就是可以讓整個脈絡變得更加清晰。
白浩南甚至還在舉一反三的學習：“除了剛剛介紹的這些基本情況，我想把整個職業俱樂部的未來運營，總結成三個舊，三個新，還有個核心宗旨。”
聽見這標準的體制內發言模式，副市長的眉毛都快速擡了擡，饒有興致的把交叉雙手放在小腹上，很專注的點點頭說好。
可能在他眼中，現在的白浩南跟幾天前那個還把精子卵子掛在嘴邊的足球教練有了巨大的飛躍，是跨步往前的那種進步，而不是換了個人似的變化，這點他完全能感覺到，說話的腔調、表情甚至手勢都還是跟幾天前差不多，但語句內容，特別是這種結構化的東西煥然一新，就像當時他有問過白浩南明明好像比較熟悉跟領導打交道的態度，卻沒有國內約定俗成的那些規矩。
現在卻立刻嘩啦啦的都用上了。
這種只要需要，那就能夠立刻拉上來用的極強調整自我能力，纔是最讓人驚歎的吧？
白浩南的表達確實也符合這種跟領導交流竅門。
領導是什麼人，是成千上萬人中選拔起來的帶頭人，按照江州市的規模，這得是千萬人級別選拔一個的標準，雖然是有分管專業，但也不可能對每個方面都面面俱到的瞭解清楚。
所以用比較新鮮的內容點吸引，用詳實的數據佐證，用輕鬆幽默的語言展現態度，如果能再加上點名人名言哲理化的東西深化觀點，那就十全十美了。
只可惜白浩南關於最後一點確實做不到：“我們的職業俱樂部將遵循，以球迷爲本，以青訓爲基礎的宗旨，把主要目標放在爲江州市羣衆提供足球運動娛樂愛好、爲全國足球發展提供人才、爲足球產業摸索提供新思路上，譬如這家職業俱樂部很可能不會有企業冠名，只有江州足球俱樂部，江州足球隊這個地方化的稱呼，這是江州人的職業俱樂部，不是什麼企業的，我們也不需要冠名權這點收入……想想吧，每過一兩年，就會換個江州東風隊，西風隊這樣的變化，誰會對這樣變來變去的俱樂部產生歸屬感？反正我更願意從一而終！”
副市長周圍還是站了好幾位隨從的，表情都明顯有從客氣到認真傾聽的變化。
聽到這裡也能跟著哈哈哈的輕鬆一笑，也就粟米兒飛快的翻了個白眼，話說連這個小動作她做出來都跟白浩南有股子神似的感覺。
就像有人說夫妻倆在一起時間長了，連長相都會變得類似一樣。
這王八蛋什麼時候從一而終過了？
副市長輕笑點頭。
白浩南確實是掌握了這種談話技巧，轉折點一個接一個：“同樣也不需要地塊產權，只要北部區這片訓練和比賽基地的使用權，我們選擇不使用江州市體育中心，就在這個足球俱樂部體育場進行主場比賽。”
聽得入神的隨從都幫副市長髮問了：“爲什麼？六萬人體育中心才能展現出我們直轄市的地位，那個體育場太破舊了吧，而且還很擁擠周圍那麼多住宅區。”
另一個也點頭：“對，交通、安全都是很大的問題，哪怕你剛纔提到有十幾座公交站，但白教練你以前就是職業球員，應該知道幾萬人疏散是什麼狀況吧？”
白浩南又沒忍住邪魅的笑，或者說雞賊的笑：“實際上體育中心最多的時候也就三四萬人，體育場容納量是三萬人，我們希望能短期內保證這三萬人體育場，場場坐滿，就像裡面老是有人坐滿的餐館，生意就會特別好一樣，球迷們纔會有喜歡去湊熱鬧，喜歡去看比賽的習慣，進一步培養出固定的球迷羣體，重點是歸屬感。”
衆人都有點若有所思的笑，只有粟米兒想上手，好想把白浩南那控制不住的不要臉表情給扯下來，然後歡喜的裝進自己小手包裡！
白浩南這會兒眼裡哪有姑娘，分析得頭頭是道：“是，幾萬人疏散是個大問題，但反過來，幾萬人集中又能推動產生經濟效益，不光是球場球票，周圍商家、餐館、停車場這些都能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我的團隊做了個簡單的預測分類，假定三萬人，肯定需要有關部門提供交通管制，私家車輛不允許進入這個區域，只能在外圍幾個指定區域停車場停車，安排準備擺渡車接送，這就有效緩解了球場周邊的擁堵程度，接著商鋪餐館幾條街再有效的分攤部分不急著走的球迷，加上公交車輛在這個階段的增開班數，我們更需要的是一家擁有社區歸屬感的足球俱樂部，大到整個江州市，小到這幾條街，市民引以爲豪，商家因此獲利，球迷能在場邊熱血沸騰。”
市長的關注高度還是不一樣：“有把握能把這種球迷氣氛正面引導起來麼？”
白浩南會掏自己的手機展示了：“在這支大運會隊伍離開蓉都前的最後一場熱身賽，其實我們就做了一個測試，測試僅僅是一支大學生球隊，在通過充分的網絡宣傳、炒作跟推廣以後，能夠獲得多少球迷的支持，這還僅僅是我們操作了兩個月左右的結果……看……”
這就是預演的好處，中午之前跟那位蓉都領導講解的時候，馬兒不是掏出他的手機展示了他拍的一點視頻麼，白浩南當時在滔滔不絕，卻對這個細節看在眼裡，下午和於嘉理提到這個，那邊飛快的讓白華安排人手剪了個簡單的片子。
本來是讓他看看符合要求想法不，現在立刻就用上了。
也就一分多鐘，一開始是那支以神秘任意球爲中心的廣告宣傳片，接著是空蕩蕩正在發放每個座位上贈送T恤的球場，然後飛快填充起來的一兩萬球迷，緊接著數千上萬人一起高呼每個球員的綽號，球員下場時候對球迷們鞠躬互動，成片齊刷刷“哦……哈”的高呼，鏡頭切換得很快，主要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展現那一個個沸騰的場景，傾聽那手機裡面播放出來哪怕單薄也富有感染力的聲音。
副市長他們看得非常專注，白浩南看了好幾遍的：“我們國內的球迷是最好的，球員也在慢慢改進，有人說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多危險，萬一發生踩踏事故，萬一發生民情事件怎麼辦，我想最重要的就是引導，曾經我在東南亞也做過這方面的嘗試，每個片區有引導負責的核心成員，我們還會穿插關於慈善、愛心等等方面的環節，一方面讓觀衆宣泄情感，一方面又有正確的情緒引導，能夠把這麼多各行各業的人集中起來感受一場完全正面的活動，我想這纔是職業足球的意義，比賽只是一場秀，一場表演，一出贏了讓大家開心，輸了能夠齊心協力去努力追趕的影視劇。”
這真的是個完全耳目一新的觀點啊。
副市長都忍不住轉頭看外面五光十色的美麗夜景了，恐怕他也得消化下這個彷彿展開新場景的職業俱樂部思路。
正好那部手機官員們看完了，粟米兒理所當然的接過來，嫺熟的操作著跟翁萊他們一起看。
官員隨從們也有心思細密的：“剛纔你還提到不需要場地產權？這個思路是什麼？”
白浩南笑：“我是跟江州市政府合作，跟江州體委合作，總要表達點誠意，根據我們估值，那片場地價值十多個億，如果推掉場地開場成爲樓盤，確實能夠帶來更高的產值，但那一片也就是住宅區了，看看好點的小區都得留塊綠化地呢，難道這一大片住宅城區就不需要容積率，就不需要有運動場地麼？我們的經營是競技層面，不是來搞房地產開發的，所以不會在這上面牟利，從這點就把自己態度表明，如果有違反，市裡面可以隨時把所有地塊收回去。”
其實於嘉理說到這個時候，還有她的旁註，在國內這種生態體系下面，再大再詳盡的合約合同最終解釋權都在政府，再大的產權假若換了領導，換了政務重心，說收回就收回，真以爲可以強行要照著合同合約說事兒，沒準兒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不如索性光棍點，不要產權顯得光明磊落，也變相的減少了投入，假若以後有變故，說走就走更輕鬆。
這纔是吃透了政商環境的狡黠做法。
副市長收回看向外面璀璨夜景的目光，徐徐點頭：“整個甲級俱樂部有信心返回頂級聯賽麼，作爲一個直轄市，擁有一家頂級聯賽俱樂部，這纔是相匹配的形象和資源，也是我們江州的一張名片，你預計需要多久才能返回頂級聯賽？”
白浩南真的是靈機一動：“我認爲做人做事，最重要是看清楚自己到底該在什麼地方，認清自己的定位，江州從來都不是足球運動的強省，球迷纔是最強的，再低的乙級聯賽沒有吸引力，但甲級聯賽已經勉強能夠按照職業俱樂部的模式經營吸引球迷，所以在可以看見的三到五年時間內，我想都把江州足球俱樂部定位成甲級隊伍，專心經營打好基礎，利用甲級聯賽相對沒有那麼強的競爭，真正把俱樂部做成國內最有球迷市場，最有青訓體系的職業俱樂部……這就像，剛剛我跟朋友談到的一樣，大國有大國的煩惱，小國家有小國家的特點，看清楚自己的真實情況，不打腫臉充胖子，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踏踏實實的做好自身，這纔是能夠長期發展並且進步升級的路子，您說呢？”
這眼界，這心態，嘖嘖……
連副市長都飛快的看看幾位外國朋友，翁萊已經陷入到相當專注的思索中。
粟米兒的雙眸更閃亮得好像夜空中的寶石那樣絢爛，手上不動聲色的就把白浩南的手機收自己包包去了！
白浩南很想喂，又一想，唉，拿了就拿了吧，哥從來都不在意手機。
這個手機再丟也不可能引起當年那麼多波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