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派對也是兒子們給父親送行的場面。

五歲的孩子已經(jīng)能懂得父親要去做什麼了，夢丁代表了兄弟們奶聲奶氣：“祝老白龍馬精神，神出鬼沒！”

白連軍連忙解釋最近在學成語接龍，稍微岔了點。

南山還豪氣漫天：“等我們長大了，也要去打全國比賽！”

明明剛纔還在心裡吐槽的白浩南，都捨不得走了，老陳更是樂得和白連軍一起擦眼角。

這訓練營就這樣旱澇保收的，也能養(yǎng)家餬口吧，孩子媽一個個的這麼能幹，乾脆蹲在家裡吃軟飯陪孩子那是多麼愜意幸福的事情，費那麼大勁幹嘛？

這特麼中國足球能不能搞好，關(guān)自己屁事？

關(guān)鍵是這麼累還是熱臉貼冷屁股，到處都是一片喊著口號的冰冷現(xiàn)實。

一定要選擇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方向麼？

再開車前往綿林的時候，陳素芬都有點沉默。

前面的高速公路在無限延伸，窗外周遭的夜色裡，雖然人口稠密燈光多了不少，但還是很容易讓車上的兩人聯(lián)想起六年前，他們一起從蓉都逃出去的時候那個情景，幾乎一模一樣的場面，卻有完全不同的心境。

白浩南側(cè)臉看了下旁邊的姑娘，陳素芬也在看他，神奇的覺得好像兩個人的心從來沒這樣一致過，不再是一個死命要求青梅竹馬的苦戀，一個煩躁浪蕩的懟天懟地，這會兒都無比清晰對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這會兒在想什麼。

白浩南都笑了：“那時候是真的沒辦法，生活所迫才跑路的，現(xiàn)在我們算是有方向有目標了。”

陳素芬也笑，把結(jié)實修長的雙腿抱在懷裡：“對有些人來說確實是生活所迫，才過得那麼累，因爲沒有辦法，他們只能靠拼命做事才能養(yǎng)家餬口，但是對有些人來說，已經(jīng)解決了溫飽問題，還要過得那麼辛苦，是因爲他們明白了負重前行的道理，明白這就是我們來人世間走一遭的意義，對嗎？”

白浩南嘿嘿：“差不多，老子就不信了！特麼十幾億人還真的就打不出來個名堂來，老子打不贏，兒子上，兒子不行孫子上，不就是個體育運動嘛，老子還就認死理了。”

陳素芬也嘿嘿，伸手過去他手臂上拍拍：“我陪你。”

這時候，那兩個逃亡路上都還不成熟的男女，終於感受到點蛻變的味道了。

確實，眼前也到了緊鑼密鼓的賽前訓練，需要全神貫注了。

連張銳都時不時來到球場邊觀察白浩南，和他帶著的這些已經(jīng)被曬得黝黑的十來歲孩子。

六月的綿林已經(jīng)有點驕陽似火的味道，白浩南只能說是比江州的氣溫稍好，新校區(qū)種植幾個月的樹木已經(jīng)有些綠樹如蔭的感覺，起碼有了點陰涼處，白浩南再次確認所有訓練營的場地頂部都該拉上黑色的遮陽網(wǎng)：“比做遮雨棚便宜，主要是我還不太喜歡全封閉的球場，孩子們應該在陽光甚至雨雪天氣下比賽，這都是錘鍊他們意志力的好時候。”

張銳這才知道足球是全天候比賽的項目：“那這個很有影響力的全國比賽就是風雨無阻的會舉行了？”

白浩南點頭：“這回我們運氣真的不錯，喬子已經(jīng)拿到了爲這次德洛蘭杯全國少兒足球電視大賽的主題曲演唱，據(jù)她瞭解的情況，國家足協(xié)和教育部主辦，國家電視臺承辦，這麼高的規(guī)格哪裡還有可能出幺蛾子？”

張校長的年紀比白浩南也就大個五六歲，卻沉穩(wěn)得多：“德洛蘭？什麼意思？”

白浩南解釋：“聽說是個奶粉品牌，光是這個冠名權(quán)就賣了五百萬，這是以前全國類似比賽從來沒有的事情，說明這次是花了精力，也是有比較專業(yè)的人在招商搞……嗯，就是商業(yè)開發(fā)，規(guī)模搞得越好，這個賽事獲得關(guān)注就會越大。”

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下午訓練時間挪到了五點至七點半，剛開始這會兒還是有點曬人，但旁邊的場地上，同樣來自訓練營其他年齡段的孩子也在歡快的踢球，短短時間內(nèi)這個帶有足球特色的項目就開展起來，也可以下想象，到了下學期正式招生上課以後，這所教學環(huán)境，師資力量都在全市前茅的小學，普通小學生們也會看見有同齡人在不知疲憊的衝刺綠茵場，張銳揹著手看：“我們學校肯定還是要優(yōu)先強調(diào)升學率的，這是我們能夠成爲重點學校的核心基礎所在，然後才針對上面的意思宣傳足球特色，這樣我們也能獲得更大的資源。”

白浩南本來不關(guān)心這些的，想想還是問了：“您已經(jīng)是這重點所中小學的校長，我不知道您這樣的年齡就能當上是付出了多少，但聽說搞得不錯已經(jīng)讓您往教育局裡面去了，您不去，這所中學雖然賺錢不少，但那是學校的錢，據(jù)說卡得也很嚴，您繼續(xù)花費這麼大的心思做大做強的目的是什麼呢？”

張銳相當儒雅的笑了笑：“我並沒有到體制內(nèi)去發(fā)展的想法，我想摸索出教育模式的新方向，也許某個時候搞一個成功的教育集團，纔是我的夢想，而不是這樣僅僅當一個校長，又或者坐在教育部門的辦公室喝茶看文件，你明白我這種抱負嗎？”

白浩南想了想：“雖然我沒讀過幾天書，但大概能夠知道您的意思了，希望未來還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這個時候無疑張銳是俯視白浩南的，哪怕浩南哥在國內(nèi)足球圈也算是退役職業(yè)選手，在足球愛好者也是跟羅馬裡奧合作的牛人，跟馬兒稱兄道弟的人物，但在張銳這樣一個本來就不關(guān)心足球的外行面前，就是個小學教練，如果不是喬瑩娜男朋友的關(guān)係，估計都不會這樣交淺言深。

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應該還是出於對白浩南這些天工作狀況的認可吧。

張校長很有分寸的笑笑，叮囑繼續(xù)努力，就轉(zhuǎn)身帶著自己的團隊上車離開了。

白浩南自己給自己做個鬼臉，重新走進熱辣辣的陽光下，重新站到訓練場邊，聚精會神的看孩子們揮汗如雨的演練陣型。

國內(nèi)差不多剛開始進入專業(yè)訓練就會和技術(shù)一起傳授陣型等戰(zhàn)術(shù)層面的東西，歐洲先進國家卻普遍都是放到十二歲開始，在還沒有思考能力的幼童階段傳授複雜的陣型戰(zhàn)術(shù)，只會讓孩子的創(chuàng)造力和趣味性被抑制。

宗明訓練營以前也是從來不講的，但現(xiàn)在這個必須要用上。

劉大豐也在隊伍中，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非常刻苦的要求自己參與訓練了，自從來到蓉都綿林，白浩南才發(fā)現(xiàn)他幾乎隨時都帶著一顆球在腳下，吃飯睡覺都粘著走，但速度和力量都不是他的強項，哪怕是在隊內(nèi)演練，他的對抗性也比較差，特別是他可能因爲營養(yǎng)髮育不太好，比同齡人稍微矮一點又偏瘦，再加上羅圈腿又有點降低身高，別人很容易有種欺壓他的信心，李文東這比他還小一歲的，都敢直接用身板撞翻他。

搞得劉羅圈很是鬱悶，經(jīng)常偷偷擡眼看教練，特別是白浩南。

這就是自信心下落，擔心被淘汰的標準體現(xiàn)。

白浩南一身灰白色的T恤加運動短褲，手上纏著哨子過去，把劉大豐單獨拎出來，帶到旁邊開小竈。

現(xiàn)在都知道白總監(jiān)纔是所有教練的頭頭，孩子們很有些羨慕，卻沒想到白浩南只是給劉大豐單獨說了幾句，就放他自己練，又開始單獨把其他孩子一個個招過去點評要求，包括已經(jīng)被確定不會進入比賽隊的孩子，都有單獨點評，有幾個甚至還得帶著做動作才能把意思傳達清楚，最後纔是守門員組訓練。

這麼小的一個隊伍裡面，就有三個守門員孩子在跟著專職教練訓練，看見白總監(jiān)過來自然加倍用力，那個來自山區(qū)的孩子更是每次都直接把自己扔出去，用這個年齡還比較誇張的飛躍動作接球，重點是會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非常認真的樣子。

可能在這個孩子看來，這種人工草皮摔打一下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想想他們那盡是碎石子的山坡上到處玩鬧的孩子吧，而且和其他小球員不同，這支隊伍裡四個山區(qū)孩子迎上白浩南都是阿鬆阿鬆的稱呼，這是順著伊莎稱呼族裡的男性長輩了，他們比同齡的城裡孩子，非但不是憨厚，隱隱還多了點狡黠。

這些細節(jié)白浩南都能注意到，甚至還作爲能不能入選比賽陣容的考評之一。

哪怕是守門員，白浩南這個時候還是能單獨一一點評叮囑。

最後再回到場邊和坐在那的教練組交流。

說起來教練恐怕纔是林城小學宗明國際隊最大的優(yōu)勢，不包括白浩南和陳素芬，這裡都有十四名中外教練，不光是教學水平的問題，這基本能保證隨時人盯人的觀察孩子們表現(xiàn)反應，不像其他少兒球隊大多是一個教練從頭帶到尾。

然後交流的教練組往往又會爭論得比較厲害，現(xiàn)在連吉敏他們都能試著用些英語單詞參與討論了，但更多時候還是得靠助教裡面的翻譯，所以擺在這些孩子們面前的是百花齊放的開放性戰(zhàn)術(shù)討論結(jié)果。

陳素芬不參與，她除了擔任教練組和學校之間的連接，一般在場邊都是充當隨隊醫(yī)生的角色，以她那麼熟悉跌打損傷的武術(shù)救護課程訓練，隨時保證這些孩子的運動安全也是綽綽有餘了，大多數(shù)時間都坐在旁邊記錄白浩南的課案。

這樣的訓練模式，保證了白浩南對所有小球員特點的瞭若指掌，到六月中旬的時候，馬兒再帶著其他足校U12球隊的孩子過來打熱身賽，很快看出來這支隊伍的不一樣！

好像每個孩子都是精雕細琢的結(jié)果。

五支其他足校的孩子，加上原本訓練營足校的孩子，都來跟這支隊伍過招，這一打就是一週左右，白浩南終於確認了所有細節(jié)，最後從馬兒的足校要了一個孩子要求想辦法換上之前的報名表裡。

如果是其他足協(xié)官員之間提這個麻煩事兒，估計就黃了，馬兒看看這個叫周亮亮的孩子，也是他U12隊伍裡的隊長，他的眼睛纔是亮了亮，想盡辦法也在最後關(guān)頭把名單更換了。

國內(nèi)嘛，這種事情沒有那麼絕對，馬兒在足壇的人脈關(guān)係一直都很好的，可以說要不是這次比賽是要上國家電視臺，有些孩子臨場調(diào)動都能做到，甚至敢冒名頂替。

六月三十號，在綿林集訓了兩個月，每週只休息一天的這羣十來歲孩子，一個個黑得跟泥鰍一樣，跟隨教練組終於回到了蓉都，反正蓉都周邊的小學都在這個時候開始陸續(xù)放假了，教練組抓住機會安排短時間休假，對於大部分教練成員來說，暑假纔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刻要到了！

有幾名巴西籍教練回國，但已經(jīng)又有二十名巴西籍教練會持工作簽證過來，桂西訓練基地搶在中小學暑假前，完成了十二塊場地，他們和綿林小學訓練地一起，會成爲兩地暑期對外招足球夏令營的主要所在地，小婉也從桂西飛到蓉都，帶著她的人馬跟伊莎的團隊會合，全力備戰(zhàn)這個即將到來的暑假，而且很可能是會伴隨整個足球電視大賽的熱播帶來的宣傳。

因爲連她們眼中最大的行家馬兒都對白浩南這支隊伍的備戰(zhàn)讚不絕口。

二十四個孩子加上最後增補的周亮亮，白浩南到了蓉都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後來延續(xù)到他所有教練生涯的習慣。

帶了所有小隊員，到商場買衣服！

真的，到林城小學去看到過這羣小泥鰍的伊莎，本來在蓉都訓練營準備了頗爲熱鬧的歡迎儀式，結(jié)果白浩南讓她那邊先等等，自己卻跟孩子們一起直接坐十幾座的麪包車到了附近的商場，就是那種大城市商業(yè)中心的購物中心。

然後一大羣好像非洲來的十來歲半大小子，跟著他和陳素芬走進琳瑯滿目的休閒品牌店鋪，還得是最大最出名的那種，不然很難容納下這麼多孩子在裡面亂竄。

幸好這也是沒什麼人的中下午時間段，人家?guī)缀跛袪I業(yè)員都打起精神來迎接，然後看忍俊不禁的高挑姑娘旁邊那黑大漢，很有大哥大氣勢的揮手：“自己選，每人一套裡裡外外的衣服加鞋子，但是我跟陳教練有否決權(quán)！快點！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

可能相比過去苦練兩個月，這半個小時的血拼時間，就讓孩子們覺得歡喜到了天堂。

陳素芬都很好奇白浩南這種做法，到底是不是一個教練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