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裡面請。”身穿豔紅色旗袍的女侍應，將吳雨森領到一個包間外，推開門溫柔地笑道。

“謝謝。”吳雨森掏出100塊小費遞給那女侍應。

踏入包間，吳雨森彷彿來到了另一個時空，古色古香的裝潢如同回到古代。

吳雨森純以一個導演的角度，仔細打量著房間內的裝潢擺設，最後纔將目光鎖定在正主身上。

康劍飛從躺椅上站起來，笑著招呼道：“吳導請坐。”

吳雨森一頭霧水的坐下，喝了口茶後說：“《侏羅紀公園》全球熱賣，還沒來得及恭喜康先生。”

“哈哈，好說，”康劍飛笑著接受了吳雨森的道賀，“聽說吳導的《辣手神探》在美國賣得不錯。”

吳雨森謙虛道：“還是沾了康先生的光。”

吳雨森這話也並非客套，他的《辣手神探》能被歐美觀衆所接受，原因無非三點：其一是他的電影風格獨特，且符合西方人的口味；其二是康劍飛這幾年的電影連續登陸歐美，很是培養起了一批愛看港片的西方觀衆；其三就是張家振的功勞，張家振以前在夢工廠的發行部門工作，藉機認識了不少歐美片商，是他將《辣手神探》賣出去的。

兩人聊了兩句今年的賀歲檔，康劍飛問道：“吳導好像大半年沒開過戲了，有沒有拍新片的打算？”

吳雨森的本意是跟張家振一起去美國開電影公司，但康劍飛這麼一問，他以爲康劍飛要請他導演港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遲疑了幾秒鐘，吳雨森試探道：“康先生有什麼見教？”

康劍飛用不著跟他繞，直接說道：“我這裡有個故事，想請吳導把它拍出來。”

吳雨森心想果然如此，但他還是好奇地問：“康先生爲什麼不自己拍？或者是找夢工廠的導演來拍？”

康劍飛笑道：“我覺得你的導演風格更適合。”

吳雨森問：“江湖片還是槍戰片？”

康劍飛道：“特工、槍戰、科幻，故事發生在美國。”

“我能先知道一點劇情嗎？”吳雨森眼睛一亮，他本以爲康劍飛找他拍香港的江湖片，這種類型的片子早就被拍爛了，吳雨森自然沒多大興趣，但沒想到居然是發生在美國的特工槍戰電影。

康劍飛說道：“亞瑟·周是一名華裔FBI高級探員，無惡不作的恐怖分子凱斯·特洛伊在刺殺周時，陰差陽錯地把周的兒子給誤殺了。數年以後，周終於通過線人的告密，親手將恐怖分子凱斯抓住……爲了查出炸彈安防地點，周的長官決定通過高科技的整容技術，將周和恐怖分子凱斯的容貌兌換，以誘騙凱斯的弟弟說出內情……狡猾的凱斯在獲知事情真相後，將計就計，殺掉了知道內情的整容醫師和FBI探員……”

康劍飛說的就是《變臉》（《奪面雙雄》）的故事梗概，只不過FBI探員變成了華裔。

吳雨森聽了非常興奮，因爲這個故事不僅僅是打打殺殺，最有趣的是正與邪兩個主角調換身份後，他們所面對的感情和矛盾衝突。

“這個片子現在還沒有劇本，我希望你能夠和夢工廠的編劇一起把劇本創作出來，到時候我親自來審覈劇本，”康劍飛繼續說道，“至於選角的問題，華裔探員讓周潤發來演，恐怖分子凱斯的扮演者，我覺得尼古拉斯·凱奇不錯。周的妻子，你自己找個香港女演員就行，不過周的女兒最好讓日本女星來演，這樣也算是照顧了日本市場……”

對於一個導演來說，自然很討厭投資人在選角問題上指手畫腳，但吳雨森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他只能選擇相信康劍飛的眼光。

吳雨森闖蕩美國的計劃只能先擱置下來，他得先把《變臉》的劇本弄好，然後才能前往美國拍攝。

至於這部戲的出品問題，康劍飛已經決定由東方夢工廠、東方電影公司（美國）和派拉蒙影業共同投資，三方的出資比例爲5:1:4。

……

半個多月後。

夢工廠的大卡司《叱吒風雲》提前下片，接檔的是羅啓銳執導、周潤發主演的文藝片《我愛扭紋柴》。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被寄予厚望的《叱吒風雲》只賣了1802萬票房，不太被看好的《我愛扭紋柴》卻異軍突起。元宵節都已經過了，《城市獵人》和《花田喜事》的票房開始疲軟，《我愛扭紋柴》的首周票房卻高達1060萬。

周潤發之前還在抱怨，說自己近年來主演的電影很少有3000萬以上的票房，但以《我愛扭紋柴》的首周成績，票房3000萬隻是遲早的事情。

不管如何，《我愛扭紋柴》算是替夢工廠找回了賀歲檔丟掉的面子，羅啓銳、張婉婷這對夫妻檔再度顯示了自己文藝大導的實力。

時間很快進入3月份，康劍飛沒有去奧斯卡那邊湊熱鬧，但香港導演協會的春茗，他卻不得不參加。

所謂春茗，說白了就是春節茶話會，圈內導演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慶祝新年的同時，順便回顧過去、展望未來。

說實話，今年港片春季檔的票房有些糟糕，比起去年同期數據下降了近10個百分點。更直觀的數據是，從1月到3月份，票房1000萬、2000萬、3000萬以上的電影數量，都要比去年少許多。

沒人知道是爲什麼，香港股市屢創新高、市民的工資和電影票價都在漲，但電影的總體票房卻在往下降。

或許今年是個倒黴的年頭吧，元旦第一天，蘭桂坊就因慶賀新年而發生踩踏事件，釀成21死62的慘劇，給1993年籠上了一層陰影。

其實港片總體票房數據下滑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粗製濫造和嚴重跟風，極大的影響了觀衆的觀影熱情。

導演協會大樓。

禮堂中陸陸續續地進來100多人，全是電影電視導演——在康劍飛的建議下，香港電影導演協會成功變爲香港導演協會，將電視導演也納入了這一組織。

陳勳奇作爲夢工廠製作部經理，已經好幾年沒有親自導演電影了，他更多的是以監製身份參與影片拍攝，不過這次導演協會春茗仍舊邀請了他。

陳勳奇一進會場，那些導演紛紛離席與他握手，小導演們更是努力巴結，希望能夠跟陳勳奇拉上關係。

劉鎮偉剃了個光頭，衝陳勳奇喊道：“旗哥，這邊！”

陳勳奇笑著走過去，問道：“阿衛呢，他怎麼沒來？”

王家衛最初是跟著陳勳奇混的，在陳勳奇手下當編劇，劉鎮偉和他們的私交都不錯。

劉鎮偉笑道：“他啊，又跑去臺北找蔡松林要錢去了。”

陳勳奇詫異地問：“阿衛在給學者拍片？”

劉鎮偉說道：“《阿飛正傳》把鄧老闆氣得進了醫院，香港誰還敢請他拍戲？也只有臺灣的片商人傻錢多了。”

“這次拍的是什麼？”陳勳奇問。

劉鎮偉道：“查先生的小說改編的，名字叫《東邪西毒》。”

陳勳奇點頭道：“新派武俠片這幾年票房還是不錯的，阿衛能踏踏實實拍武俠片，也算是個出路。”

劉鎮偉心想：出路個屁，那衰人一部武俠片跑內地去拍了半年，前期預算已經花光了，離電影殺青還遙遙無期，鬼知道《東邪西毒》哪年能拍出來，臺灣佬這次被坑慘了。

在港片平均製作週期只有一個月的年代，王家衛拍《東邪西毒》整整花了兩年的時間，最後電影上映撲街到火星上，這“坑王之王”的美譽他是逃不掉了。

兩人聊著王家衛新片的話題，門口突然又有人進來，大家轉頭看去，卻是成龍和王經並肩而來。

“我跟你說啊，紅葉會所的妞很棒。不過她們一般不出臺的，得哄得她們開心纔跟你走。上次那個阿麗，聽說還是港大的高材生，我看她讀的不是港大，而是波大，兩個手都握不過來……”王經賤笑地說起自己的風流事蹟。

成龍在外面還跟他聊得起勁，一進會場就正經起來，咳嗽一聲說：“下次一起去見識一下。”

“好說好說，”王經走上前兩步，抱著杜琪峰拍了拍肩膀，笑道，“阿峰好久不見，晚上一起打牌啊。”

杜琪峰也笑道：“好啊，把阿東跟阿南也叫上。”

杜琪峰帶著王經去跟黃白鳴、高志森、林嶺冬他們打招呼，而成龍則過去跟洪金寶、元彪、林正英等人坐在一起。

洪金寶見到成龍著實有些尷尬，成龍這幾年混得愈發風生水起，而他卻一直在走下坡路，不管是他導演、主演還是監製的電影，都少有能排進年度票房榜前十的。

至於林正英就更慘，由於殭屍片已經被拍爛，林正英導演、主演的片子很難賣出好票房，就連臺灣的投資人都不想出錢給他拍片。

成龍跟元彪聊得起勁，洪金寶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他實在沒什麼心情跟成龍聊天。

突然門口又出現異動，只見一大羣導演齊齊朝門口圍去，不時地有問候聲傳來：

“老闆好！”

“康先生早。”

“康導你好，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