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其土司對汪覺土司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而感到好笑。汪覺土司的手裡已經沒有了能夠讓他希望拿到手的東西,如此,汪覺土司又是從哪裡來的底氣敢和他說談交易呢?
呵,毛頭小子一個,浪得虛名。
麥其土司立刻將達傑索朗和這四個字給劃上了等號。名不副實的傢伙。
多吉次仁在旁邊光聽,不出聲,他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汪覺土司不像是愚蠢的傢伙,如果手頭上只有這麼一樣有價值的東西,汪覺土司在一開始就可以拿著和他的阿爸提出交易,可是汪覺土司並沒有,而是將東西直接扔給了他阿爸,完全不在乎這重要的東西在誰的手裡。
這種舉動,很明顯有後手。
可是多吉次仁猜不到汪覺土司的後手是什麼,所以只能靜觀其變。
在麥其土司站起來大問達傑索朗“哪裡來的交易”時,達傑索朗悠悠的端著茶碗,潤嗓。
汪覺家的其他人好似面前談論的事情與他們完全無關一樣,吃飽了飯就後靠前俯的休息,一點也不擔心他們的主子能不能應付得了麥其土司的刁難,甚至,還有一種看戲的意思。
發現汪覺土司的手下情緒也過於輕鬆這一點,多吉次仁直覺認爲他阿爸這次又會吃癟。
在麥其土司的橫眉冷對下,達傑索朗不緊不慢的喝了茶,然後咧嘴一笑:“麥其土司,你是覺得你有能力將那背叛的頭人給制服嗎?”
語氣並沒有充滿了懷疑,而是表現出了一種肯定,肯定麥其土司不會將坎堪頭人給抓捕歸案。
聽聞此話,麥其土司大覺好笑。
“我如何不能制服,難不成汪覺土司你認爲我連一個背叛的頭人都收拾不了?”
達傑索朗點頭:“只要你不給我罌粟的種子,我覺得麥其土司你沒這個能力。”
這話實在是太好笑,他麥其家就算是再弱,也不至於弱到那麼一個地步!
氣極反笑,麥其土司一回首就指向多吉次仁,大聲的道:“多吉,你給汪覺土司說說,你能不能夠給阿爸將那個背叛的頭人抓回來!”
他相信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勇敢強壯,對付一頭狼都沒有問題,就更不要說是個小小的不忠心的頭人了。
他要讓汪覺土司自己打自己的嘴,要不然這傢伙還不得張狂上天?難不成這傢伙還以爲他們麥其家收拾一個頭人都需要藉助汪覺家的人手嗎?
呵呵,不可能!
麥其土司極爲信任的看著他的大兒子,眼神中充滿了“去給汪覺土司一個厲害瞧瞧”的意思。
看得多吉次仁汗顏,阿爸,又不是要跟汪覺土司打架,這麼鬥氣做什麼。
不過,爲了麥其家的面子,多吉次仁還是很挑重任的望向了汪覺土司:
“汪覺土司這話說得太過了,只需要我一個人出馬,那頭人便會手到擒來。”
多吉次仁這話說的底氣很足,因爲他相信自己,他也知道那個坎堪頭人不是什麼不好對付的頭人。有的頭人手底下偷偷的訓練了很多家丁,那些還有些難度,而這坎堪頭人只是邊界上一個不富裕的頭人,當然好對付。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便聽得那自打進門便從來顯示出一種強者氣勢的汪覺土司道:
“即使是你小子也不行,”未等麥其土司和多吉次仁顯示出對這種鄙視的怒火,達傑索朗敲了敲桌子上漂亮精緻的銀質小勺,接著道,“只要我的人一給那頭人通知,等那人往德欽家一跑,你們就是想打也打不到。”
他的眉峰輕佻,雙眼帶著玩弄的笑意,而整張臉上卻充滿了不屑的神色。兩根手指頭捏著勺子一下又一下的敲著碗邊,正對著麥其土司和多吉次仁的心跳,一下一下的給著刺激。
食物的香氣,器皿的精緻,在這雙微瞇的眼睛裡,黯然失色。
他的話說完片刻,多吉次仁第一次覺得這汪覺土司的短髮是那樣的扎眼,這汪覺土司耳邊的銀環是那樣的讓人討厭,還有這汪覺土司眼裡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不討喜。那看不起麥其家神情,那不認爲麥其家會不跟著他的安排走的神情,那統統都是充滿著強大自信和將一切都掌控在手的神情。
這種人天生的讓人崇敬,也天生的讓人厭惡。
多吉次仁覺得自己就在厭惡他那一類人裡。
因爲嫉妒與不服。
其實達傑索朗說的話已經很好理解,那就是他在離坎堪頭人更近的地方安排下了人手,一旦他拿不到罌粟種子,便會下令那人去通知坎堪頭人逃跑。而一旦坎堪頭人跑到了德欽土司的地盤上,德欽土司也收留了的話,麥其土司再想教訓手下,可就絕不是簡單的追捕了,而是必須要付出和德欽家幹一仗的代價!
麥其土司和多吉次仁也正是因爲想到了達傑索朗是何意思,而臉色難看極甚。
這果然是一場好交易!
麥其土司真想將面前桌子上面的碗給拍到汪覺土司的臉上。
混蛋,奸詐小人!
竟然留了這麼一招對付他們,心眼壞透了!
麥其土司氣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可是他怎麼能在汪覺土司面前服輸,這汪覺土司擺明了是設計好要算計他的,他如何能忍?
不行,就算是和德欽家幹上,也絕對不能再這個傢伙的面前認慫。
這是麥其土司現在唯一的想法。
“我麥其家的事情用不著汪覺土司你插手,”他用著更大的聲音說,好似是在宣佈,“不管是什麼情況,我的兒子都會爲我帶來好的結果!”
他看向多吉次仁:“是不是,多吉?”
此時已經知道了汪覺土司私下裡做了什麼手腳,那麼麥其土司問這話就是在問多吉次仁:哪怕是和德欽家的人對上,也一定會勝利的是不是?
面對處在火山口之上的阿爸,多吉次仁自然不會說出令人失望的答案。
他乾脆的從座位上站起了身子,挺直身板的走到了大堂中央,朝麥其土司重重一跪,“咚”地一聲聽在所有人的耳朵裡。
“阿爸,只要你下令,不管是多麼困難的事情,我也一定會辦成!”
擲地有聲,抓鐵有痕,多吉次仁說的話被麥其土司直接聽在心裡,大漲士氣。
“好!”麥其土司一聲喝,“多吉,你這就去準備人手,明天一早就去將坎堪頭人給我抓回來!”
命令立刻下達,顯然是臨時突然做出的決定,多吉次仁一聽,心裡莫名的產生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不過都這個時候了,怎麼不可能答應。
抱拳,大聲回道:“多吉領命!”
罷,麥其土司有種揚眉吐氣感覺的扭頭怒視達傑索朗:“至於汪覺土司,還請你留在我官寨裡等上一段日子,看看我麥其家沒有你的幫助,到底能不能將那個罪人給抓回來!”
已經把人惹惱,達傑索朗笑得卻更是囂張:“好啊,那我倒要看看多吉少爺有沒有這個本事,哈哈。”
不願意再聽汪覺土司說一個字了,麥其土司直接就衝著門外喊叫著管家羅追:“羅追,把汪覺土司帶到客房休息去!”
語氣直接就能讓人聽出來是在趕汪覺土司走。
羅追才仁在外面聽得模模糊糊,土司老爺的命令一下達,不自覺的身子一抖,趕忙進屋連連“哦呀”。
而且還聽得汪覺土司用著很欠扁的口氣朗聲:“不止是我,我的這些個兄弟也都得是客房。”
羅追才仁覺得這不可能,這要都住客房,一層樓都要滿了。
“這個恐怕……”
話還沒有說完,麥其土司就兇巴巴道:“讓他們住!”趕快被麥其家的富有嚇死吧!
一定要打次汪覺土司的臉,一定要。
麥其土司心中暗道。
隨後,得到了達傑索朗離開的最後一句話:“還是麥其土司懂得禮數,吶,我就靜候多吉少爺勝利歸來的佳音嘍?”說罷,大笑著起身,出門而去。
門外不遠處的侍女們全都被汪覺土司這笑聲給迷得神魂顛倒。
中氣十足的笑聲啊,這唱起情歌來也必定會格外的動聽吧?
沒一會兒,姑娘們就一個個雙頰酡紅。
達傑身後,手下齊刷刷的跟了一羣。
一邊跟著管家羅追去客房,達傑索朗的手下一邊在心底全體吐槽。吐槽什麼,吐槽麥其土司和麥其家大少爺的智商。
爲什麼主子說什麼他們都信呢?
主子胡說是爲了罌粟種子來的,他們信了,主子胡說有派人等著給坎堪頭人通風報信,他們也信了,就連最後都被主子忽悠的將主子這麼一個大災難給留下了長住,明明被氣個半死,還要好吃好喝的給供著,他們麥其家當主子的都是腦子進水了麼?
這羣人百思不得其解。
除去主子,他們總共有二十三人,現如今,一個不少的都在這裡坐著,絕對不會有人在外候命的。麥其土司連他們總共有二十三人都不清楚嗎?
而只有赤普偷偷的給達傑索朗比劃了個大拇指。主子,你真是太奸詐,幾句話就換得居留權,棒!
達傑索朗返給他一個白眼,還沒完。
是的,達傑索朗在離開麥其土司視野前的最後幾句話裡還埋伏了一個行動。
那就是……
管家羅追才仁爲客人們挨個的給安排客房,結果到了最後卻發現客房不夠了誒。單數是吉利數,所以麥其家官寨的每一層樓有十一個房間,這樣一來,一個房間裡安排兩個人,就正好還剩下兩個人沒有房間入住。而體貼下屬的汪覺土司自然會讓手下先有地方住,最終就導致了原本是給尊貴客人住的房間,現在住了一大堆下人,汪覺土司和赤普給多出來了!
這下怎麼辦?
羅追才仁有些傻眼,之前準備客房的時候,哪裡會想得有這麼多人入住,還以爲就汪覺土司和他親近的幾個隨從呢,以爲打掃五個房間都算是多的,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多,反而還少一個吶!
羅追才仁想著這事要不要向麥其土司老爺請示一下,詢問詢問該怎麼辦,可是一想到之前麥其土司老爺暴怒的那個樣子,羅追才仁就不想再因爲這麼一點小事而有招來一頓痛罵的可能。
再者說了,他就算是有勇氣去請示好像也不行,旁邊汪覺土司這麼虎視眈眈的看著他,搞得他心理壓力好大。
達傑索朗道:“沒房間了?真虧你們老爺還說的那麼豪氣,讓我的人都住進來。半天他們入住了,卻沒我的地了。”
還回頭跟赤普感慨道:“麥其土司真愛說大話。”
……
羅追才仁真的是想問問,剛剛是誰堅持要把房間讓給下人的。
賠了賠笑臉,羅追才仁思索過後,決定先把汪覺土司安排在和二少爺是一層樓的客房去,完後再給麥其土司老爺通知一聲。
要問爲什麼一定要安排在和二少爺是一層樓的客房,這不廢話,之前汪覺土司和麥其老爺還有大少爺吵成那樣,怎麼看都怎麼不會和睦相處吧?
還是二少爺不說話,性子軟和一起,就算是汪覺土司想鬧事也鬧不起來。
羅追才仁覺得這個決定很好。
立刻鬆了口氣的重新給達傑索朗露出了笑容:“三樓的房間既然滿了,那我就給汪覺老爺你安排在四樓的客房裡吧,和我家的二少爺一層樓,就是那客房還未來得及打掃,恐怕要耽誤汪覺老爺你休息的工夫。”
啊——
直到這會兒,在達傑索朗背後傻愣的赤普才恍然大悟。
主子真是太精明瞭!
巴不得趕緊豎起無數個大拇指。
一定是之前在查看麥其官寨的結構時,就算清了麥其官寨一層樓能容納多少人,從而狡猾的提出了要手下的人全部入住客房。而主子又不著急選擇房間休息,就是在等著被麥其家的管家給安排到別的樓層去。
根據之前主子盯著四樓看的情況來看,想必那雪貢大小姐就是在四樓,而雪貢大小姐在四樓,麥其二少爺也肯定是在四樓的,這樣算下來,麥其大少爺住五樓,麥其土司和太太住在六樓。
而爲了和雪貢大小姐住到一個樓層,主子避開麥其二少爺,轉頭與麥其土司和大少爺較上了勁,如此一來,有眼色的管家自然不會將主子往別的樓層安排,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四樓的客房!
赤普睜大了眼睛,飽含敬佩的看著自己主子的背影。
高,太高了。
看不見赤普神情的達傑索朗見目的已經達到,可是還不急著高興,而是故作避嫌的向管家羅追問:“四樓是你家二少爺住著的,我上去會不會不方便?”
哎呦,這話問得可是讓羅追才仁一驚嚇,怎麼這會兒這汪覺土司知道客氣規矩了?
“無事無事,雖然二少爺喜靜不愛說話,但是汪覺老爺你們只有兩個人住上去,不會打擾的。而且這一個住南頭,一個住北尾的,距離也不近。”
恩?管家這話一說倒是讓達傑索朗聽到了個不在掌控的信息。
一個住南頭,一個住北尾,這意思是……
達傑索朗一邊跟著羅追才仁上樓,一邊向他問道:“雪貢大小姐也是住在四樓,會不會不妥?”
赤普搔頭,主子,你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
誰料,管家答道:“不打緊,梅朵小姐和仁青少爺住在北邊,汪覺老爺您住在南邊。”
梅朵和仁青諾布住在一邊?!
一聽這話,達傑索朗立刻皺了眉。
“雪貢大小姐和你家二少爺的關係還挺好的啊。”
即將帶人上四樓,一聽汪覺土司這樣問,羅追才仁感到有些廢話的回頭看了一眼:“這是自然的,都訂了婚了,住了這麼長時間,我家太太還想著孩子是不是都快要有了呢,呵呵。”
羅追才仁爲可憐的二少爺有了美嬌娘而感到高興呵呵,而這會兒陰謀得逞本最應該呵呵的人卻不開心了。
孩子?
那兩個人在一起多長時間了?
將客人們帶到了客房裡,屋內有著些許的灰塵,羅追才仁一看便要去找下人來收拾收拾。剛一出客房門,正好看到從走廊那一頭跑過來,看樣子是要下樓的梅朵小姐身旁的侍女,於是趕忙招手喚道:
“誒,誒,那個小丫頭你過來。對對,說你呢,伺候梅朵小姐的。”
在屋子裡面給小姐說得不爽,正要跑去找哥哥再八卦八卦的金娜央美一步臺階都沒下,就被人給叫住。
金娜央美扭頭,看向遠遠的那一頭,見到是麥其家的管家,立刻收了囧態,小碎步跑了過去。
“麥其管家,什麼事?”
一湊近,哦——哦。
麥其管家身後客房裡,那個俊黑高大的挺拔漢子不正是汪覺土司嗎?!
金娜央美囧態立現,眼睛唰唰的放光。
而屋內的達傑索朗聽到麥其管家在外面叫住了梅朵的侍女,便跟出了房門,打量著金娜央美。
管家羅追給金娜央美吩咐道:“丫頭,你幫我到下面叫幾個侍女來,讓她們準備東西把這間客房給打掃打掃。”
金娜央美一聽,更high,啥活,還叫啥人吶,她來就好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