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顧溫溫拿著資料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手指有些無力，卻是拼命抓緊了手裡的紙張。
心裡越是如有猛獸洪水掠過，她便越是睜大了眼睛，加快了速度去閱讀手裡的這一份像是天方夜譚一般的資料。
而李諄，靠著門口，悠閒自得，等著顧溫溫崩潰的那一刻。
半個小時後，空氣就像是凝滯了一般，充斥著悲哀與恍惚的氣息。
一個人，活在世上，是要有信仰的，假如有一天，他的信仰一下子被擊潰了，那麼，他所有生存的目的，便也是崩潰了。
“天方夜譚，你以爲我會相信你這上面寫的東西麼？！”
顧溫溫勾脣一笑，清麗小臉上，幽然一片，她轉過臉看向李諄，將所有心緒間的情緒都完好地掩藏了起來，她將那份資料往桌子上一拍，笑意盈盈的。
她眼神柔軟而坦蕩蕩。
假如是僞裝的，那麼，她的演技也實在是太好了一些。
李諄看著顧溫溫，目露懷疑。
任何一個女人，在看到那樣一份彷彿剖開自己心臟的血淋淋的資料的時候，都不會露出這樣輕鬆的神情來。
“顧溫溫，你別演了，你騙不過我的。”李諄也跟著笑，他眉眼彎彎的樣子，同樣僞裝得很是溫厚。
“如果我將這件事上報給公安局，那麼，傅城就是罪犯，他的下半輩子要在牢獄之中度過，而你，也不過是他隨便玩弄於股掌間的一個女人罷了，他想要就要，他不想要就不要。”
李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勢要將這件事的所有，都全部告訴顧溫溫。
“這世界上，知道這件事的，一共有四個人，如今，還多了一個你，那就是五個人，這種揹負著秘密的感覺，還真是不太好受呢。”
顧溫溫緊攥著手心裡的玻璃碎片，她原本，是想拿那碎片作爲威脅李諄的工具，可如今，卻沒想到變成了讓自己頭腦保持清醒的利器。
掌心處傳來的疼痛，提醒著自己，要相信傅城，相信傅城，相信傅城……
“我不相信你。”
她別過頭，不看李諄。
“顧溫溫，你活著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你本該死的，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你的立足之地，我聽說，當年的你，根本不同意傅城的做法，可惜，誰讓你只是任他擺佈的娃娃呢？”
“你知道麼？你是真的失憶了，只不過，不是現在失憶的，在你十七歲那年，你就遺失了一段記憶，醫學上稱之爲選擇性失憶，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你根本不想記起那一段記憶！”
李諄仰天大笑一聲，即便過去了很多年，那種悲痛欲絕的感覺，只要回憶起來，胸口便是隱隱作痛。
他閉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
如今，腦海裡只留下她的音容相貌來讓自己回憶，人，卻是永遠沒有了，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再也抱不到她，再也不能聽到她的聲音。
“你害死了稚雲，將來，傅城也會因爲你受到法律的制裁，顧溫溫，你不該活著的，你該死的，你的生命，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
李諄的雙手抓住了顧溫溫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她，衝她悲憤地喊道。
腦袋暈暈的，天旋地轉的感覺，身體在被晃，爲什麼，世界都好像在搖晃，搖搖欲墜得彷彿隨時都會倒塌？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顧溫溫猛地搖頭，眼圈裡有眼淚在打轉，彷彿隨時都會落下來，可她卻是拼命地忍著，左手的手心，早就是鮮紅一片，血腥味刺激著她的鼻端。
“走開，你走開！”
她顫抖著手，脣色發白，拿著手裡的玻璃碎片，抵住了一時不查的李諄的脖子，彷彿她只要微微一用力，他就會立刻大出血而亡。
李諄輕笑一聲，低頭看著顧溫溫蒼白一片的臉頰，看著她拼命忍著沒有落下的眼淚，還有左手手心裡的鮮血，他知道，她信了。
“傅城有什麼值得你相信的呢？他騙了你，對你撒了一個又一個彌天大謊，你要是還愛他，那你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顧溫溫，人，要學著聰明一點。”
李諄的聲音，就在耳旁輕輕響起，帶著蠱惑。
顧溫溫知道，她不該相信李諄的，她該信任的人是傅城，是她的老公。
忽然記起，結婚那天，傅城就說過，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她都要相信他，難道，他說的，就是今天的這件事麼？
“是，我是天下最傻的傻瓜，我愛他，我盲目地選擇相信他！”
顧溫溫用盡所有的力氣，雙手用力一推，將李諄往外推。
手掌上的鮮血，一滴滴落在她潔白的婚紗禮裙上，暈開了一朵又一朵如同罌粟一般豔麗的花。
“你被他拋棄一次，兩次，將來還會有第三次，顧溫溫，你真可憐。”
李諄整理了一下衣服，雙手插兜，就站在她對面。
“你走開，你走開！”
顧溫溫蹲下身，玻璃碎片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地上，她的雙手拼命地捂住了耳朵，她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知道。
她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己一廂情願的世界裡，單純地看待這世界。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愛憎分明，黑白分明，這纔是她顧溫溫的世界。
假如一個人揹負著一個黑暗的世界，那他的人生都是灰暗的，沒有一絲色彩，她不想活在黑暗裡。
李諄滿意地看著顧溫溫蹲在地上如同被拋棄的小貓一樣身體微微顫抖，透露著濃濃的恐懼。
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卻奇怪地沒有自己意料之中地讓自己快樂。
頭疼，頭好疼，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破障礙跑出來，像是有無數只螞蟻正在啃咬著自己的大腦。
“啊——！”
顧溫溫慘叫一聲，臉色慘白地昏了過去。
巴黎的那家醫院裡，傅城的眼睛忽然在這一瞬間一下睜開。
他眼底裡冷然清冽，全然不想剛剛從昏睡中醒來的樣子。
他的心臟，像是被灼燒一般，火熱而發疼，還有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