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良還真的是不開心。
幾懷啤酒下肚後,張子良便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也許,這些話憋在他心裡太久,難受得厲害,彷彿潮水,剎那間便鋪天蓋地涌來,侵佔,然後一點點的淹沒。張子良只是想找個傾訴的對象,不論男與女,老與少,俊與醜,生與熟,只要願意肯聽他嘮叨,願意聽他訴說,他不介意自毀形象,做祥林嫂第二。
此刻的張子良,特別的軟弱。
是的,張子良軟弱得如一個嬰兒。
他先說他的父母。
張子良對林小可說,他父親還算得上是一個成功的生意人,而他母親早逝,後來他父親娶了一個年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輕繼母。
那繼母,女巫都沒有她那麼鐵石心腸。
自母親過世後,由於父親工作忙,沒時間和精力照顧張子良,張子良一直寄宿在外公外婆家,委曲的做著現代版的男林黛玉。父親再次的做了新郎倌,再次洞房花燭,另娶了嬌妻美眷,天真的張子良以爲他可以搬回家住了,雖然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公外婆憐他自幼喪母,對他疼愛有加,但畢竟他是寄人籬下。
可張子良剛進家門,敏感的他便發現繼母不歡迎他,拉長了臉孔敵意地看牢他,他原來住的房間,已由繼母改爲嬰兒房,——繼母的肚子,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那個家,完完全全排除了他。
張子良記得,高二那年,學校放寒假,他回家過年。但他那年輕的繼母攔了在門口,不肯讓他進家門,說他父親不在家,而她和他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不方便。
於是,張子言就站在門外。那個時候天很冷,寒冬臘月,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北風“呼呼”地吹,寒泠透骨,張子良就這樣子站在門外,一直等,一直等,直等到他身子發僵,他父親深夜應酬回來。
張子良沒有進家門。
他咬牙切齒,對了他父親說:“只要這個女人在家一天,我就一天不踏進這個家門。”
說完,張子良便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自此,張子良再也沒有踏進家門半步。
林小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張子良。
張子良坐在她對面,眼神傷感,像個無助的孩子。
張子良說:“我故意的千里迢迢跑到了你們廣西南寧來讀大學,故意的離家很遠很遠,大學四年,我沒有回到黑龍江一次,一直都沒有回去,我不知道家鄉現在變化得怎麼樣了,我不知道我還記不記得回家的路?!?
這個高大帥氣的東北大男孩,有著一雙犟強的眼睛,一張粗獷線條硬朗的臉,大概是東北人的緣故,給冰天雪地洗禮多了,膚色白裡透紅,而且細膩,他的四肢修長,敏捷,渾身上下透著野性,張揚,不羈。
林小可一直喜歡兩種類型的男子:一種是有魄力的,雄才偉略,卻也不鋒芒畢露,有點深沉,有很好的涵養,一舉手,一投足,卓爾不凡;另一種,充滿了原始野性的男人魅力,喜歡我行我素,狂野,不羈,狂傲,飛揚跋扈。
張子良屬於後者。
林小可問:“大學畢業了,不打算回黑龍江嗎?”
張子良搖頭:“我喜歡南寧這座綠葉成蔭的城市?!?
過了一會兒,張子良又說:“我愛的那個女子,是南寧人?!?
可惜這個他愛的女子,還是義無反顧地要離開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還是義無反顧地要跟了一個她不愛的但家裡卻很有錢的公子哥兒去上海。
張子良說,這個公子哥兒,長得黑,身材矮胖,青蛙形象。如果身材比較高,不是三等殘廢,即使膚色健康,還可以在酷的方面有所發展,可惜哪一樣都不佔。除了有錢,公子哥兒其他方面都沒有優勢。
但錢的聲音響亮。
任何一個人,只要他不是窩囊廢,也一定會得選擇,說金錢萬惡的人,只因他沒有。
看到林小可洗耳恭聽,神情專注,張子良一時興起,自了他那條破牛仔褲的褲袋裡取出一個黑色錢包,打開,拿了到林小可面前給了林小可驗明正身,彷彿是怕林小可不相信他的女朋友凌雪兒,不不不,是前女朋友,怕林小可不相信他的前女朋友凌雪兒長像范冰冰似的。
人說,眼爲情苗,心爲欲種。
照片裡的女子,有著黑亮的長髮,雪白的肌膚,修長的美腿,一雙桃花眼。她很漂亮,眉目間還真的有范冰冰的影子,像是站在雲端裡的,有一種薄涼的美,那美很可怕,帶著芬芳的邪惡,而那眼神,卻又是風塵的。是的,是風塵的,像了蒲松齡筆下的狐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