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玄燁的葬禮很快就舉行。
百里墨宸一早還在地牢裡,到了傍晚時分已是拿著百里玄燁親手所寫的傳位詔書繼位。
一切,看上去荒唐,卻又理所應(yīng)當(dāng)。
那道傳位的聖旨,是文武百官一齊鑑定過的。
不管是百里玄燁的筆跡還是國璽之印,皆是真的,
可許多人都不明白,爲(wèi)何百里玄燁會將皇位傳給那個與自己鬥了這麼多年,幾乎視之爲(wèi)眼中釘,肉中刺的百里墨宸?
有人說,是百里玄燁自知得了癔癥,無法再勝任帝位,是以纔將皇位賜給百里墨宸。
雖說兩人鬥了怎麼多年,卻也是惺惺相惜。
也有人說,這一切都是皇后與麟王聯(lián)手設(shè)計的,是皇后害死了皇上。
流言四起,坊間不知流傳出了多少個版本。
但這一切,都不足以妨礙百里墨宸成爲(wèi)黎國的王。
而明日,就是百里玄燁出殯的日子了。
洛安安行至靈前,上了一炷香。
今日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靈前祭奠。
這是她身爲(wèi)皇后該有的禮數(shù)。
可她的香剛剛插進(jìn)香爐,就被人拔了出來,狠狠的丟在了地上。
“你給哀家滾出去!”皇太后站在一旁,由一名嬤嬤攙扶著,卻仍舊是氣得渾身顫抖,“皇帝,就是被你這妖婦害死的,你還有臉來這兒!給哀家滾出去!”
皇太后指著洛安安的鼻子罵,洛安安看在她先喪夫後喪子的份上,倒是不想與她計較。
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準(zhǔn)備離去。
可還未走出兩步,就覺得背後猛的一痛。
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洛安安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只見一盞燭臺落在地上,那上面的蠟燭已是斷成兩截,燃著的火苗也在掙扎著跳動,並未熄滅。
“是你害死我的燁兒!你這妖婦!你怎麼不去死啊!”皇太后怒罵著,已是淚流滿面。
洛安安俯身拾起地上的燭臺,緩步上前將它放在桌面上,這纔看向皇太后,“太后如今與其擔(dān)心本宮的安危,倒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如今新皇登基,您這太后之位,怕是要換人了。”話說到這兒,洛安安又跟著冷冷一笑,“先前朝中有大臣提議讓皇太貴妃給父皇陪葬,您說這會兒,會不會有大臣提議,讓太后殉葬呢?”
她的話,令皇太后面色一凜,但在後宮多年,她又豈會被洛安安這幾句話給輕易嚇到,跟著一聲冷笑,道,“哀家若是要殉葬,你以爲(wèi)你跑得了?如今這宮裡,身份最尷尬的人,可不是本宮。”
而是她,洛安安!
她可是百里玄燁的皇后,是百里墨宸的皇嫂,如今百里玄燁死了,那她在宮裡,算什麼?
聞言,洛安安衝著皇太后微微一笑,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太后可是老糊塗了?本宮這腹中有著先皇的骨肉,不管是誰要殉葬,可都輪不到本宮。”
“燁兒的骨肉?”皇太后一聲冷笑,“你肚子裡究竟是誰的野種,你自己明白!”
“不管是誰的種,這孩子都是本宮的護(hù)身符。這一點(diǎn),想必皇太后您也心知肚明。”話說到這兒,洛安安不由的微微挑了眉,“其實,太后可是有話要跟本宮說?”
既然是皇太后心知肚明的事,她又爲(wèi)何提起?
分明是想借此來說別的事。
聽她怎麼問,皇太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揮手,示意著靈堂裡的其餘人等都退下。
沒多久,偌大的靈堂便只剩下了洛安安跟皇太后。
靈前燭火閃動,香燭燃後的氣味瀰漫在空中,絲絲飄來,倒是意外的令人心平氣和。
只見太后扶著靈前的桌案,緩緩跪了下來,只驚得洛安安不由的後退了兩步。
“太后這是做什麼?”洛安安眉心微蹙,弄不明白皇太后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卻見皇太后低垂著眼眸,因爲(wèi)高人一等慣了,此刻縱然是跪著的,也是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
“皇后,哀家不知你與燁兒之間究竟有何恩怨,可看在當(dāng)初他在他父皇面前認(rèn)下你腹中孩兒一事上,哀家懇求你,爲(wèi)他,存下一點(diǎn)血脈。”
“太后的意思是,封家小姐?”
聞言,皇太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雙眼仍舊沒有看向洛安安,倔強(qiáng)的盯著遠(yuǎn)處。
洛安安卻皺了眉,“可先皇不是說,封家小姐還未醒?”
“昨夜醒的。”皇太后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不是先皇保佑,她們母子平安。”
皇太后的語氣,染著悲愴。
洛安安這才微微嘆了口氣,“太后不必將本宮想得那般心狠手辣,封家小姐與她腹中的孩兒,本宮不會去碰。太后,就放一百個心吧。”
“哀家知道你不會碰。”皇太后說罷,終於擡起了眼眸,看向洛安安,“可哀家是要你答應(yīng),讓封家小姐,進(jìn)宮爲(wèi)妃。”
太后的話,讓洛安安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太后的意思是,想要皇上,幫著先皇養(yǎng)兒子?”這豈不是強(qiáng)人所難?
“有何不可?”皇太后卻反問過來,“他的帝位,是燁兒讓給他的,燁兒之前,也幫他養(yǎng)了這麼久的兒子,這回輪到他來養(yǎng),有何不可?”
她說得理直氣壯,洛安安卻只覺得荒唐,冷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便要走,卻聽身後皇太后衝著她喝道,“皇后!你害得哀家沒了兒子,如今,哀家只是想讓自己的孫子留在身邊,也不行嗎!顏兒她性子懦弱,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她進(jìn)了宮來,絕不會對你跟皇帝有任何的影響!”
就算皇太后怎麼說,洛安安依舊覺得荒唐。
擡腳便又要走。
身後的皇太后,卻是依舊不死心!
“皇后!再過幾個月,顏兒就要顯肚了,你若不讓她進(jìn)宮,可是想讓她再自盡一次啊!”
聽她怎麼說,洛安安停下了腳步。
只聽皇太后哭喝著,“皇后,你可是答應(yīng)過顏兒,要讓她進(jìn)宮的。燁兒在這世上,就只留下了這一點(diǎn)血脈,你不能怎麼狠心,不能怎麼狠心啊!”
那陣陣哭訴,只讓洛安安覺得胸口異常的煩躁難忍。
可皇太后說得對。
如今百里玄燁已經(jīng)死了,封謹(jǐn)顏只怕會更加想不通。
人言可畏,若第一次自盡是演戲,只怕第二次,就不是了。
她雖恨百里玄燁,甚至也有些看不起封謹(jǐn)顏。
可不知是不是她自己也懷有身孕的緣故,總覺得,封謹(jǐn)顏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於是乎,長嘆了口氣,“此事,本宮會有所安排,太后不必過於悲傷,身子要緊。”
說罷,這才大步離去。
而她身後,皇太后的哭聲卻越發(fā)淒厲,可臉上,卻是染著幾分笑意,透出些許陰狠。
離開靈堂的洛安安,徑自去了御書房。
這個點(diǎn),百里墨宸應(yīng)該已是下朝了。
得了通傳,洛安安才進(jìn)了御書房。
見到洛安安,百里墨宸立刻迎了上來,一雙手伸著,分明是想擁她入懷的,卻見她恭恭敬敬的欠身行禮,周身透著疏離。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伸出的雙手,硬生生的收了回來,道了聲“免禮。”
洛安安起身,看著他,面色如常。
他卻是淡淡一笑,染著幾分驚喜與寵溺,“今日,怎麼想著過來了?”自從那日傳來百里玄燁殯天的消息之後,他就未曾再見過她。
一來是登基繼位,事情繁多。
二來,也是因爲(wèi)她刻意的躲避。
聞言,她也一笑,淡然疏離,“自是有事要與皇上商量。”
“何事?”她有事要與他商量,他自然是高興的。
可洛安安接下去說的話,卻讓他高興不起來了。
“本宮是想求皇上,納封謹(jǐn)顏爲(wèi)妃。”
她的話,自然是讓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皇后原是來替宰相做說客的?”
“皇上此言差矣。”洛安安依然保持著輕笑,“其一,本宮乃是皇上的皇嫂,照理,皇上不可直呼本宮爲(wèi)皇后。其二,本宮並非是宰相的說客,只是顧念著封謹(jǐn)顏腹中的孩子無辜,不忍心罷了。至於究竟要不要納封謹(jǐn)顏爲(wèi)妃,還需皇上做主。”
“你顧念著旁人肚子裡的孩子,可知旁人,卻從未顧念著你?”百里墨宸轉(zhuǎn)身坐回了桌案前的椅子上,拿過一旁的摺子,拍在了桌子上,“你可知這奏摺上寫的是什麼?”
洛安安自是搖頭。
就聽百里墨宸道,“上面寫的,是要皇后陪葬皇陵。”
聞言,洛安安微微一愣,想著自己方纔還在跟皇太后吹牛說自己有護(hù)身符呢,結(jié)果這會兒就有奏摺要她死了。
於是乎忍不住一笑,自嘲般的輕聲道,“或許,皇后的確該是去陪葬的。”只有‘皇后’死了,‘洛安安’才能重獲自由。
可這般輕聲,還是被他給聽到了。
百里墨宸只看了洛安安一眼,便彷彿知道了她的意思,當(dāng)下便也跟著一笑,“你說的對,皇后,的確該是去陪葬的。”
‘皇后’陪葬了,他才能封他的‘麟王妃’爲(wèi)後。
她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當(dāng)下便皺了眉,“皇上藏起了洛家大小姐,如今既然已是順利登基,這洛大小姐也該出來了。”就讓他去找他的洛大小姐好了,別來煩她!
豈料他靠在了椅背上,邪魅一笑,“皇嫂所求之事,朕答不答應(yīng),就看皇嫂的意思了。”
要想讓封謹(jǐn)顏進(jìn)宮,那她,就必須是他的皇后,而不是百里玄燁的!
他著無端透出的無賴性子,只讓洛安安煩躁的長嘆了口氣,“本宮的意思,重要嗎?”
如今這宮裡,還不是他百里墨宸說了算?
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