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找他,可是她能到哪裡去找?
她也想去問謝嬌容,但她沒有那個勇氣,至於鄧琪和賀文策,他們的關係本來就不好,又怎麼會知道他在哪裡?
想到這裡,路兮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悲哀。
她擔心賀文淵,可放眼整個賀家,她竟是連個能夠詢問和打聽的人都沒有。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決的出了門。
在別墅區大門口的地方等了片刻,預約的出租車終於來了。
上了車,在司機的詢問之下,路兮琳只得胡亂的報了個地方。
那是中央廣場,她失業那些天的早晨,常常去那裡看大媽跳舞。
在廣場邊的長椅坐下,廣場中間的噴泉不時變幻著形狀,儘管時間已經很晚,可是這裡依然有很多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路兮琳在廣場坐了一會兒,腦子裡面不停的想著賀文淵會出現的地方,可是思來想去,她悲哀的發現,她和賀文淵除了有法律上的夫妻之名,同住一屋檐之外,她對他根本沒有任何瞭解。
比如他會出現的地方,比如他的好朋友是誰……所有與他有關的,她一概不知。
而最後,他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她唯一可以去找的地方,只有賀氏大樓。
她以最快的速度坐車來到賀氏。
站在大樓外面,路兮琳擡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高樓,樓身上層層的水流形霓虹燈規律的閃動著,大廳裡卻是光線昏暗。
路兮琳來到大門前,趴在玻璃門上往裡面看了好一會兒,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隔著玻璃路兮琳被嚇得跳了起來。
緊接著大廳的燈亮了,這時路兮琳才發現,剛纔的那個人只是值夜的保安。
保安從大廳出來,兩道審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眼神,彷彿她是個不法份子一般。
路兮琳扯扯嘴角,禮貌的說了一聲“你好”,保安卻似絲毫不敢放鬆,警覺的問:“你是誰?大半夜的在這裡做什麼?”
她不敢說自己是賀文淵的妻子,於是胡亂的編了個身份,在保安的盤問之下她又是乞求又是恐嚇的說了半天,保安最後在將信將疑之下把她給放了進去。
路兮琳進門前,不忘問清賀文淵辦公室的所在樓層,接著便直奔電梯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進賀氏大樓。
站在電梯裡,看著電梯門上方的樓層數字變化,一到十,從個位數變成十位數,最後終於在目標樓層停了下來。
和紀遠的辦公室不同,賀文淵的辦公室並不在大樓的最頂層。
出了電梯,路兮琳藉著走廊的燈光邊走邊看,直到看到“總裁辦”三個字,她這才停了下來。
望著眼前緊閉的大門,路兮琳擡起手,卻遲遲無法落下。
腦子裡面莫名的變得混亂起來,而整個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都只有一個問題……如果見到他,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手握成拳在半空停了好一會兒,路兮琳也糾結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鼓起勇氣,敲響了他辦公室的大門。
“砰砰”的聲響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而一連敲了好幾聲後,路兮琳都沒有聽到裡面傳來任何迴應。
難道他不在?可是沒理由啊。如果他不在,保安直接跟她說不就行了,爲什麼最後又放她進來?
路兮琳一邊暗想,一邊試著擰動門鎖,一聲“咔嚓”脆響,鎖開了。
不過就在她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路兮琳驚得手一收,尖叫著轉身過,驚慌之中這才發現,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賀文淵。
見是他,路兮琳用手拍了拍胸口,重重的吐了口氣。
“你走路沒聲音的?想嚇死人啊!”
賀文淵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接話,只是徑直繞開她進了辦公室。
路兮琳見狀,也連忙擡
腳跟了進去,並隨手關了門。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呀?有什麼工作不能明天再做嗎?”
路兮琳只當他是在這裡忙工作的事,賀文淵卻是答非所問的反問她:“你怎麼上來的?”
“坐電梯上來的啊!”路兮琳眨眨眼,回答。
“是誰讓你進來的?”
賀文淵繼續問她,臉上的表情明顯的表達著對她出現在這裡的不滿。
“保安!”
路兮琳老實交待,只是說完,卻是覺得不妥,於是又連忙加了一句:“是我說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然後嚇他如果不讓我進來,我就跟你告狀,所以就放我進來了。”
她當然沒有真的嚇唬小保安,這麼說不過是爲了能夠讓他避免因爲擅自放自己進來而會遭受的處罰。
畢竟自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自己對他說的話。
“你倒是會撒謊。”
“哎,這也不算撒謊吧……我不是爲了來找你嘛!”
賀文淵冷哼一聲,“怎麼找到這裡的?”
路兮琳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
“我猜的!”
她真的是猜的,而他在這裡,她只能用“運氣”二字來解釋。
“找我有事?”
“沒……只是看你這麼晚還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所以……”
她想說所以我擔心你,出來找你,可是話到嘴邊,卻仍是沒有說出口來。
而賀文淵卻是看也不看她,便冷冷的下起了逐客令。
“既然沒事就走吧!”
“那你呢?”
路兮琳追問。
“與你無關!”
短短的四個字,讓路兮琳怔了一下。
因爲擔心而特地出來找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只能迷茫的坐在廣場上,思索著他會在的地方,可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他冷漠的“與你無關”。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這麼晚不回家,我很擔心你!”
路兮琳終於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心情吐了出來。
而賀文淵在聽到她說擔心他的時候,心裡微微一動,卻終究只是轉瞬之事而已。
暗嘲了一聲,他擡眼看她。
兩人四目相交的時候,路兮琳的目光竟是沒來由的閃躲了一下。
賀文淵深遂的瞳眸突然像是變成一口深井,深沉而闇然。
除此之外,仿若還帶著一抹諷刺,而那抹諷刺,讓路兮琳的心一顫。
如果他態度不好,語氣冰冷,也許她尚能接受,可是這樣的目光,卻有些超出她的承受範圍。
只是她不知,賀文淵此時亦然。
不看不見,或許只要過了這個時間,他的心情和情緒都會自行平復,可是她出現了,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在這個對他來說並不適宜的時間裡。
而這樣的目光相觸,更加讓他清晰的想到自己和她之間的關係,想到那份遺囑,想到自己被強行安排與她捆綁在一起的婚姻。
這一切,全都是因爲眼前的這個女人。
賀震爲什麼偏偏要立下那樣的遺囑,要他非這個女人不娶,否則他曾經努力的一切,都會化爲烏有成爲別人的東西。
賀文淵恨賀震。
以前是因爲他傷害了謝嬌容,傷害了自己,如果不是他的風流,這個家可以更加完整。而現在,他恨他,不僅僅是因爲他給予的傷害,還有他強行加給自己的婚姻。
憑什麼到死,他都要操縱他的人生?
想到這裡,賀文淵對賀震的恨意,頓時化作濃濃的厭惡如數加到了路兮琳的身上。
在感覺到他眸中散發出的厭惡時,路兮琳不由一怔。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他對自己出現在這樣的眼神,或者說,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對自己如此強烈的厭惡。
“我再說一遍,與你無關。給我走!馬上!
”
冰冷的語氣,路兮琳只是訥訥的看著他,說不出話,卻也挪動不得半步。
“沒聽懂我的話?”
見她不動,賀文淵問,這一次,他變得有些不耐煩。
他的反應讓路兮琳忽的想到莫嫂昨天說過的話。
每到賀震忌日的時候,賀文淵都會情緒大變。
路兮琳不知道莫嫂所謂的大變是指怎麼個變法,可是想想從昨天下午開始到現在,賀文淵的表現似乎都的確變得跟之前有所不同。
想到這裡,路兮琳原本出現的鬱悶與委屈,頓時像是找到了釋然的理由一般。
“是因爲爸爸嗎?”
路兮琳輕聲開口,一聲“爸爸”,賀文淵不禁皺眉。
見他不說話,路兮琳又自顧繼續:“文淵,我知道今天對你來說是個傷心的日子,但人的一生,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爸爸已經走了,你再難過,人也不能復生,我相信爸爸也不想看到你現在這樣,他一定希望你快快樂樂的,過得更好!”
路兮琳只當他的情緒變化是因爲對賀震過度思念的關係,這種事情這種感情,無論在誰看來,都是再自然再正常不過的事。
親情大過天,血濃於水。
一番自以爲的安慰,路兮琳原以爲可以慰藉他的心情,安撫他的情緒,可是她不知道,賀震與她,都是他此刻禁忌。
而如果她不提還好,她一提,賀文淵就更覺煩燥。
“過得更好?”賀文淵抑住怒意冷嘲一聲,“一個連死了都還要操縱我人生的人,我該怎麼過得更好?”
“我不明白……”路兮琳不明白他的話,於是一臉不解的問他。只是問罷,沒等他回答,她又繼續追問:“你說他操縱你的人生,是指跟我結婚的事嗎?”
想到鄧琪說過的話以及自己的猜測,都表明了這段婚姻只是互利的商業聯姻,如果是賀震的要求,這也說得過去。
賀文淵眸光一閃,難道她知道他娶她的原因了?他暗自腹語。
見他不說話,路兮琳再次開口:“我知道,我們的婚姻的確有些可笑,也讓人痛苦。明明不愛的兩個人卻被生生捆綁在一起,那種感覺或許真的可以用生不如死來形容。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由不得我們做主,尤其是你。在你的身上,有太多的責任和義務,所以爲了賀家,有些犧牲在所難免。也許爸爸的決定讓你不開心,讓你生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這麼做也爲了賀家,不是嗎?”
路兮琳對遺囑之事毫不知情,所以她只是單純的以爲賀文淵對賀震的不滿,是因爲他促成的這段聯姻。
賀文淵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卻只是讓他心中的怒意更深而已。
叫他如何不憤怒,如何不厭惡?
他對賀家的責任和義務,他比誰都清楚,爲了賀家,他也可以做出任何犧牲。可是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辛苦努力的一切,最後卻要靠一段莫名其妙的婚姻,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來維護。
只要想一想,賀文淵就恨意難忍。
“你知道什麼?如果不是他當年風流在外,和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下那個野種,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除了剛纔所想的因素,鄧琪和賀文策的存在,也是他恨賀震的原因之一。
原本可以更完整更幸福更溫暖的家,因爲他們的出現,屬於自己和謝嬌容的愛就這樣被生生分走了一半。而賀震對鄧琪母子的疼愛,也深深的烙在他的記憶裡。
他還記得鄧琪母子剛剛到賀家後的第三天,賀文淵就迫不及待的向所有人公開了他們的存在,給了他們名正言順的名份。
賀震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行爲會給謝嬌容和他帶來怎樣的傷害,在他眼裡,只有與鄧琪重逢的喜悅,以及多了一個賀文策所帶來的幸福。
這一切一切,賀文淵都無法忘記也無法原諒。
但路兮琳不知道,也體會不了他的心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