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晚上，金明池在用金粉寫符，賀新郎在一邊看著，百無聊賴。

一會，賀新郎替他倒了杯水來：“喝水吧。”

金明池笑咪咪的喝了：“謝謝你。”

一會，賀新郎又替他拿了條毛巾來：“熱，擦把臉吧。”

“謝謝。”

一會，賀新郎又端了點心過來：“先吃點東西，有點餓了吧？”

“恩，謝謝。”

一會，賀新郎又過來了，對著他寫的紙符讚歎道：“真是寫得不錯啊。你好厲害啊。”

金明池不由得好笑：“你究竟想做什麼，走來走去的，還讓不讓我做事啊。”

賀新郎委屈地眨了眨眼：“我對你那麼好，你都不想摸摸你的狐貍啊。”

“哦，原來你是想這樣啊，快過來讓我抱抱。”

賀新郎高高興興地變化出原形，跳到了他的腿上，伏在他身上睡起覺來。

金明池很無奈地邊摸了摸他的腦袋，心想：“你這麼怕寂寞，以後我回了靈山你可怎麼辦啊？”

金明池心裡很清楚，自己如果回靈山修行，是不可能帶著他一同前去的，先別說師傅他老人家會怎麼想，自己也覺得不妥，最近自己對賀新郎的眷念是越來越深，深到連自己都感到有些害怕，如果真有一天要跟他說分開，不知道兩人會怎樣呢？他一定會很傷心吧，可是自己何嘗不難過呢。

但是，也應該要看開些，自己是人，除非得道昇天，壽命不過百年，賀新郎已經有八百年道行，他們又能相處多久？遲早都是要分開的。遲不如早。自己還可以專心修煉。

他心想，以後還是要對他漸漸冷淡些，不能讓他這樣時時地眷念著自己，否則，到時候……到時候可怎麼辦啊。

就是現在，他一想到要開口說離別，就有點心痛難當，自己的修爲果然還是不夠，情關難度啊。

一定要狠心些纔可以，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想到這裡，他將懷裡已經熟睡的賀新郎輕輕放到了牀上。

過了一會，又擔心夜深了涼，就走過去給他蓋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可是，就算把他放開了，又有什麼用？自己的眼睛還不時地往那個方向瞟，心緒也早已零亂不堪，心酸難捱。

現在的他只想跑到愛人身邊緊緊地抱著他，好安定自己紊亂的心。

左右掙扎，理智與情感。

最後，他還是遵從了自己的情感意願，走過去躺下，順手把那毛茸茸軟乎乎的身子抱在了懷裡。

再過一陣子吧，反正他現在還不急著回山，等他在外修行的時間過了再說，至少也還有個三五年吧。

想到這裡，他似乎又安心了，向那溫暖的身體靠了靠，也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可是，就連夢裡，他也會看見某隻白色的身影正含笑帶媚地看著他，靜裡有動，豔中帶俏。眼中風情無限卻也深情無限，讓他不由得心動心醉到心傷。

白狐一夢，迷途千里。豈是他想醒就可以醒來了？他也太託大了，唉。

“阿喜，我今天要到街市上去買點香燭紙箔，你就在家裡等我好不好？”

“啊，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嗎？”

“還是算了吧，你長得這個模樣，到處拋頭露面的不好，我去去就來，你在家裡等著就好。”說完他就提了包裹走了。

賀新郎站在門口，感覺他今天好象和往常有些不一樣，爲什麼不敢看他的臉，倒好象有些怕他一樣。

賀新郎摸了摸自己的臉，想不到長得太美麗了也是一種罪過，連和他一起上街都會被嫌棄，下次他變化得醜陋些，他應該就沒有意見了吧。

其實他現在的這個模樣就是他的本相，雖然他變大變小變男變女都可以，可是第一次變幻出來的人形最接近他的本質，他也不想隨便更改。

一般的妖精都是以自己第一次變幻出來的樣子做本相的，而且妖精普遍都很自戀，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人形模樣，所以賀新郎就算可以變成女人，他也不願意，畢竟他是公的魅狐。

但是爲了能夠和金明池一起上街，把自己變醜點他倒不怎麼介意。

“以前他也沒嫌我漂亮的，現在怎麼突然不喜歡我這個樣子了，哦——我明白了，他一定嫉妒！上次我招惹鄒小姐的事情，他一定還在介意。哈哈，我這麼漂亮，走到街上一定會讓別人流口水的，那他一定吃醋都吃不贏。難怪他想把我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對！一定是這樣的。那豈不是說明他很在意我很愛我麼？哈哈！”

賀新郎果然是個超級自戀狂，幾下就爲金明池的反常行爲找到了理由，覺得他一定是越來越愛自己纔會這樣。真是服了他的粗神經了。

賀新郎等著他回來等了很久，久到他躺在花園裡水榭邊的長椅子上睡著了，他都還沒有回來。

於是，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正也沒事做，就盡情地放鬆閒散著吧。

他衣衫不整地躺在那石椅上，高大的身軀微微有點曲縮，一隻手舉靠在欄桿上，一隻手下垂在地上，漸漸地沉入了夢鄉。

忽然，只見他身邊的水池裡波紋微微一動，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浮了出來，正是昨天的那個金衣小童子，緊跟著浮出來的是他的姐姐，兩人看著睡熟了的狐貍精，忍不住相視一笑，然後雙雙躍了出來，竟連一點聲響也沒發出。

那兩人走到賀新郎面前，見他睡得甚是香甜，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嘴角還微微上挑，帶著一絲笑意。

他黑髮如瀑，長身如綿，衣衫半褪，露出了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盛秋的白日光，透過樹蔭星星點點地閃耀在他的身上，臉上，頭髮上，構成了一副極美的圖畫。

“姐姐，他真的睡著了麼？”那小童子雖然年幼，看見如此美景，也不由得舔了舔乾燥的嘴脣。

“不錯，此刻即便他沒睡著，也要睡著了。”那女子也是兩眼發光，一霎不霎地看著他。

她相貌雖然醜陋，身形卻非常苗條，她在腰間的錦繡皮囊裡一摸，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物件。她輕輕對著那物件呼了口氣，那物件就燃燒了起來，不見火，只見清煙一縷，斷續不絕。

“姐姐，你帶了龍誕香出來啊，難怪他醒不過來了，恩——真的好香啊。”

“笨啊，不做完全準備，怎麼可以來擄人，姐姐還有好東西呢，一會給你看。”說完也似乎禁不住這香的誘惑，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這香對別人有效果，對他們水族卻並沒有影響，所以他們並未掩住口鼻。

正在這時，一陣金風吹過，將這石凳旁一株開著碗口大的紅色和白色月季花樹的花瓣吹落了幾朵下來，全散在熟睡著賀新郎身上，頓時人與花相映，分外的嬌豔，又是另一副美景。

那童子伸手去拈開他臉上的一片花瓣，見他眉黑如墨，脣紅似血，一張吹彈可破的臉蛋竟比花兒還豔麗了幾分，一時不禁看呆了去。心裡直道：“好漂亮好漂亮，皮膚也好滑，摸起來好舒服哦。”

他姐姐連忙攔住他還想伸出的手，伸指噓道：“這裡太惹眼，那道士一會就會回來，我們將他移到後院去，再設個結界圍起來。讓那道士找不到他。”

“姐姐，那道士果真那麼厲害麼？”

“是呀，龍九哥這幾天都不準我們來這裡鬧事呢，說那道士的師傅叫什麼天一道長的，和我們水府有淵源，他這個小弟子本領最高強，見著他能避就避。”

“那就由著外人將宅子修在我們的地盤上麼？那個水浮波也太不把我們水族放在眼裡，若在這裡修座龍王廟也就罷了，偏生是座家宅，他不怕水，我就淹淹看。”

“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先收拾了這隻小狐貍，再收拾那小道士，我就不信他一個凡人可以滅得了我水族之王孫。”

情景轉換，到了一間小廂房裡，房間雖然小，居中卻有一張大牀，看起來和這個房間很不協調，好象是被人特地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一樣。

牀上或躺或臥或坐三人，白色長袍的男子，相貌絕麗，他正平躺著，衣裳凌亂，睡得昏昏沉沉的。

另外的一男一女，俱是身材嬌小，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相貌卻甚爲醜陋，正是剛剛抓了賀新郎來玩的水族姐弟。

弟弟斜臥在賀新郎身邊，姐姐卻坐在牀上，拿著他一絡烏黑的頭髮在把玩。

那小童子也不過人類十四五歲的年紀，卻甚是調皮，他居然也知道欣賞美人，他抓起賀新郎細長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撫摩，對自己姐姐笑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玉蔥吧？果然是又細又白，好想吃吃看哦。”

他姐姐點頭：“確實是難得的美人，你看看他的腳，居然也是那麼漂亮。”

那童子順著他姐姐的眼光往下看，只見賀新郎的一雙天足，雪玉雕成一般，頂端那一個個圓圓的指頭便如五個小雪球，可愛得不得了。

他年紀雖小，卻也忍不住口乾舌燥，猛地往前一撲，就撲到了賀新郎的身上，直壓得賀新郎就算在睡夢中也皺起了好看的眉毛，併發出了一聲痛哼。

這一聲痛哼聽在這兩姐姐弟弟耳中，意義卻是不同，那如同魅音一般的呻吟，悅耳之極，頓時讓人體溫生高。

“姐姐，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好熱。”那金衣的童子忍不住把自己的衣服拉下來一些。

“我，我也有點。”

兩人都還未變化成人形，說明他們二人都還未成年，也就還未知情事，不過，這個魅狐賀新郎的身體彷彿天生有刺激他人性覺的功能，竟讓這二人對這種事提前覺醒了。

“姐姐，我好想摸摸他哦。”

“我也想啊，你先摸吧，你摸了我再摸。”

“要不，我們一起來。”

“哦。”那女子雖然有幾分猶豫，但是美色當前，不摸摸實在是可惜。色令智昏啊。

所以，當賀新郎模模糊糊地恢復知覺的時候，正是這姐弟二人忙著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時候。

賀新郎感覺自己的衣服被努力地脫了下來，他還以爲是金明池回來，便支撐起腰桿貼過去，想要配合他。

卻發現自己只是稍微扭動了一下，想伸手去抱他，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這一下把他嚇醒了，他知道有些不對勁。

然後他一擡頭，看見兩個怪物樣的小人兒正騎在他身上，一人邊摸他的腰還邊說話：“姐姐，他看起來腰肢纖細，柔若無骨，其實摸起來卻很是強韌，果然還是男人的身體啊。”

另一人答道：“是呀，他穿著白袍的時候，身材適中，並不若現在看起來那麼強健，他雖然貌若女子，但是脫了衣服的男體和女體還是有明顯不同的，肩膀寬闊，四肢修長，比起女子來又是另一種美了。”

賀新郎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而且是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噩夢。

他忍不住發起抖來，猛地睜開眼睛，對著那兩人就是一聲爆喝：“快滾開！”

那兩人被他這樣一喝，頓時嚇了一跳，立即抱做了一團，從他身上翻落了下來，倒真是有點象滾了。

“弟弟，不要害怕，他雖是醒了，卻還不能動。”那姐姐顯然是發現了他現在的狀況。知道他雖然氣急敗壞，卻依然拿他們莫奈何。所以立即安慰起弟弟來了。

那金色衣服的小童，很猶豫地看了一眼他：“可是，他好象很生氣呢。象要吃了我們似的。”

“不怕，不怕，想他不過一隻小小狐貍精，和我們的本事相比可以說是天差地遠，用不著怕他。”那姐姐立即從剛剛的驚嚇中恢復過來，又把臉湊到了賀新郎身邊。

“你們，你們到底是何方妖怪？爲什麼把我捉到這裡來？而且，而且你們剛剛在做什麼啊！”

“我們是此地的水族，因爲不滿此間主人在水族地盤上修建住宅，便想驅逐於他，沒想到你和那個道士來了這裡後，家人居然不準我們來這裡鬧事了，我們很是不忿，準備給你們點顏色看看。”

“所以，你們就把我抓來了，準備要挾道士，是不是？”

“這個嘛，差不多吧。”其實那姐姐還沒想好要怎麼對付道士，既然他給自己出主意，就先那麼辦吧，這個狐貍精好象是道士的好朋友吧，要不怎麼他們連睡覺都在一起呢。如果用他就可以讓道士不戰而退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如此一來，還可以拿這個事在龍九哥面前說嘴了，他一定會讚我們很聰明很能幹的。

“你們，你們這兩個醜八怪，快點放了我，否則，否則……”

“什麼，你居然敢罵我們醜八怪？我們纔不是醜八怪呢？我們只是還不能完全變化成人形而已，我們的父王和母后都是水族裡鼎鼎有名的美人，我們變化以後一定也不會比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