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不過陸游似乎並未覺得絲毫的睏倦,幫助黑衣人換好藥後,轉身來到院子中。
樑再超等人顯然也都沒有睡好,早早就都來到院子中。柴茂功對著院牆發呆,樑再超和吳起兩人則拳腳相加對練起來。
看到陸游從房內走出來,幾個人紛紛圍上來,雖未說話,神情卻告訴陸游,他們想知道自己有沒有什麼新的辦法。
陸游淡然一笑,搖搖頭道:“大家不用急,家我們一定是要回去的,不過是早晚時間問題罷了”
柴茂功憂心忡忡地道:“大人,對契丹人我多少了解一些,他們本身對漢人就是又用且防,現在您一心要返回大宋,恐怕契丹人不會放過我們”
柴茂功的話說的雖不明確,可陸游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揹著手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才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心裡也一定清楚的很,知道想殺我沒那麼容易,所以決不會貿然動手,門外這些軍兵不過是想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傷害的,倒是剛剛我想起一件事來,柴兄,記得你曾對我說你來過契丹,如果我們做好準備,由你帶路,回到中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柴茂功眼中異光一閃,點點頭道:“只要有馬匹,足夠的糧食和水,回到中原是不成問題的,可問題是契丹人既然已經對我們做了防範,又怎麼輝讓我們弄到這些東西呢?”
陸游點頭道:“所以我說急不得,只有先麻痹住他們,才能慢慢想辦法離開,不過我最擔心的倒還不是這裡,我擔心契丹朝廷爲了絕我後路,給朝廷送信,說我已經投降契丹,那事情可就難辦了”許王對自己一直心存不滿,雪中送炭是別指望他了,落井下石他一定比誰幹的都歡。
柴茂功點頭道:“所以我們還是得儘早離開,只要我們回到中原,就什麼謠言都沒有了”說到這臉顯苦笑,誰心裡也明白,回去說的容易,也得契丹人同意才行啊!
陸游晃了晃腦袋道:“先不說這些了,我們去街上轉轉,到了契丹的都城,怎麼也得四處轉轉,不然不是白來了嗎?柴兄,你就不要去了,照顧一下那位受傷的朋友”
柴茂功也確實沒有閒逛的心情,答應一聲回屋去了。陸游則帶著樑再超和吳起兩人向街上走去。
不出所料,門外的契丹士兵非但不加阻攔,而且對幾個人護衛可說嚴密到了極點,前面有人開路,後面是大批帶刀侍衛跟隨,不知道的還以爲那家的王公大臣出來了呢!
就是在大宋,陸游也沒受過如此嚴密的保護,心中又氣又笑,白髮魔女這娘們做的也太絕了吧?看來老子對你還是太手軟了。
乾脆放開心事,走在路上同樑再超兩人不住地說笑著,彷彿四周根本沒人一樣,樑再超和吳起兩人的腦筋轉的也非常快,很快就明白陸游的真正用意,開始加意地配合起來,這樣一來,三個人如同唱戲一般,一唱一和地說笑起來。
看守他們的軍官有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心中不得不佩服這幾個漢人,都這時候了居然還笑的出來?
城內剛經歷一場叛亂,到處都是軍兵,不時還有大隊騎兵穿街而過,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街上的建築雖未受到什麼損害,但同大宋的京城比起來,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只轉了兩條街,陸游等人就失去了興趣,心說就這也叫京城?還不如太原呢!
正準備打道回去,前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種馬隊陸游等人見多了,也未多想,只是向街邊靠了靠,避免擋人道路。
時間不大,這隊騎兵就來到近前。陸游並沒在意這隊人馬,仍舊同樑再超、吳起兩人談笑著,無意中扭頭卻發現這隊騎兵中竟然有個身披大紅斗篷的女人,若不是這女人頭上是一頭黑髮,陸游差點沒把她當成蕭太后。
這兩個女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這個女人似乎要比蕭太后稍大一些,三十左右年紀,身著銀甲,眉宇間英氣勃發,大紅斗篷下露出一節刀鞘,顯然是一位身負武功的巾幗女將。
陸游還是第一次見到古代女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見她也正在看自己,而且明顯把馬的速度慢了下來。
陸游身邊這些契丹軍兵見到這女人的時候,紛紛躬身施禮。
就在兩隊人馬將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女將突然喊道:“嗨!你就是那個漢人陸游吧?”
契丹女人的大膽,陸游已經見識過。點點頭道:“我是陸游,你又是誰?”
身邊的契丹軍官忙低聲道:“這位是齊王妃,也就是太后的親姐姐,你不要命了?還不快見禮?”
陸游撇了撇嘴心想“你們太后老子都照上,她姐姐又怎麼了?還別說,她姐姐的身材也不錯”
齊王妃突然笑了,點頭道:“果然膽子不小,我喜歡,姓陸的小子,跟我去軍營吧!”
陸游嚇了一跳,蕭太后來找他已經算是夠膽大的,不過還是比較含蓄些,她姐姐卻比她更生猛,第一次見面就要帶我走,花癡是怎麼的?
心中一動,微笑道:“好啊!不過也得太后同意才行,你沒看她派這麼多人保護我嗎?就是怕我突然被別人拐跑了”
“咯咯”齊王妃忍不住伏在馬鞍上嬌笑起來,半晌才道:“你這小子果然有點意思”說完再不理陸游,打馬帶隊走了。
契丹軍官擦了下額頭的冷汗道:“陸大人,我可真沒見過比您膽子更大的人,齊王妃勇冠三軍,就連太后都要讓她幾分,您…您這不是…”礙於陸游的特殊身份,後面找死兩個字終究沒說出來。
陸游沒有理他,帶著樑再超二人返回館驛,心中卻也動起算盤“這個齊王妃看樣子是個帶兵之人,如果她真能把自己帶出契丹京城,自己逃走的機會不就來了嗎?”隨即又想“不行,她的軍營在那我還不知道,在把我弄到戈壁沙漠,我不是更回不去了嗎?”
其實陸游如果想自己逃走也不是辦不到的事,可他又怎麼能丟下這幾個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況且他更怕再象上次一樣迷路,那這輩子就別想再回中原了。
黑衣人因爲被陸游醫治及時,現在已經能下地,只是卻從不開口說話,就連陸游,他也是愛理不理的。
陸游已經習慣他這樣,也不難爲他,自去同樑再超等人聊天。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出人意料,蕭太后並沒有再召見陸游,就連蕭明劍也沒有再出現。
眼看天色將暗,陸游親自把飯菜送到黑衣人的房內,正準備轉身離開。黑衣人破天荒地叫住了他。
“陸大人,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陸游回過身微笑道:“當然了,閣下雖不拿我當朋友,我可是一直都在把你當朋友看待,有什麼話儘管說好了”
黑衣人沉吟一下道:“大宋皇帝昏庸無道,陸大人又何苦死抱著一顆大樹呢?現在契丹王廷上下無不對陸大人另眼相看,陸大人儘可在這裡一展抱負,以遂平生之志,何樂而不爲呢?”
陸游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些,看了他一會道:“敢問朋友是漢人嗎?”
黑衣人答非所問地道:“我是什麼人重要嗎?以陸大人之才,將來助契丹皇帝一統天下,漢人也好,契丹人也罷,又有何分別呢?”
陸游正色道:“在朋友心中可能沒什麼分別,但在陸某心中分別就大了,你可見過契丹的殘暴?你可見過大宋百姓被荼毒的慘狀?陸某生是漢人,死是漢鬼,決不會做出任何損害國家民族的事,我知道你可能會說契丹人不會容我這樣的人留在世上…”
說到這心中猛然想起一句詩來,淡然一笑道:“不知朋友聽過一句詩沒有?自古人生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陸某不敢妄想流芳百世,卻也不想做遺臭萬年的漢奸”頓了一下又道:“閣下的傷如果好了,陸某就不留閣下了”說著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陸游的背影,黑衣人的目光久久沒有收回來,嘴裡不住地喃喃道:“自古人生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陸游原以爲黑衣人是個以義氣爲重的江湖好漢,萬萬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出那樣一番話來,顯然也是個認賊作父的主,心中又氣又恨,甚至有點後悔救他了。
連續兩夜沒有閤眼,終究有些挺不住了,躺在牀上翻騰一會後終於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把他從夢中拉回來。
睜眼一看,卻見外面已經大亮,敢情竟沉睡了一夜。感覺還不太清醒,晃晃腦袋聽叫門聲還在繼續,皺了皺眉頭道:“誰啊?進來吧!”
門從外面被推開,卻是柴茂功,見他的神色有些奇特。陸游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大人,那位仁兄不見了”
“那位仁兄?哦!你說他呀!走就走吧!”陸游想起黑衣人和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心說走就走吧!這樣的人也沒什麼可惋惜的。
柴茂功的話顯然沒有說完,沉吟一下才道:“大人,昨天他曾問過我關於您的事,我當時沒有多想,就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自己的事算不上什麼秘密,陸游點點頭道:“無妨…”剛說到這,卻見柴茂功似乎還有話說,忍不住道:“還有事嗎?”
柴茂功咬了咬牙道:“他還曾問過我您是不是住在開封?我…我也都告訴他了”
陸游這才愣住了,心說“他問我的住處幹什麼?要報復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