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陸游一行人又回到龍岡,那個鶴佔雀巢的混蛋還算識相,已經(jīng)帶著家眷離開的柴府,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柴茂功受的都是皮外傷,簡單治療一下就能下地。看著陸游替他搶回來的家,想起含冤慘死的老父,禁不住潸然淚下。
陸游明白他的心情,拍了拍柴茂功的肩膀道:“柴兄,人死不能復(fù)生,節(jié)哀順便吧!”心中卻又爲(wèi)難起來“自己前腳一走,那個許王的大舅哥再找上來怎麼辦?柴家雖是大戶,卻也鬥不過當(dāng)朝的王爺啊!”
柴茂功突然轉(zhuǎn)身跪倒,哽咽著道:“陸大人是柴某的救命恩人,柴某無以爲(wèi)報,願將這片家業(yè)贈與陸大人,同時柴某願給陸大人當(dāng)牛做馬來報答您”
陸游嚇了一跳,自己雖然很喜歡這地方,可這成什麼了?落井下石、見財起意?連忙伸手扶起柴茂功,搖頭道:“柴兄說的那裡話來,當(dāng)日柴兄曾大力幫助過我,而且還助我救治了內(nèi)人,柴兄的大恩我還沒報呢!怎麼能收你這麼大的禮物?”
柴茂功慘然一笑道:“陸大人,您還看不出來嗎?這片家業(yè)就是您不要,也落不回我手裡,恐怕您前腳一走,那羣惡霸後腳就跟來,與其讓他們得到,還不如現(xiàn)在送給您呢!”
陸游明白他的心情,卻也知道這份禮物說什麼都不能收。搖頭道:“那我也不能要,柴兄可還有什麼親人?你不妨先去投靠他們,待我回京之後,一定爲(wèi)你討回這個公道”
柴茂功苦笑一下道:“陸大人沒聽說什麼叫樹倒猢猻散嗎?現(xiàn)在我家得罪的是許王的家人,還有什麼親人敢收留我?這些日子我在牢中就沒見到一個親人”
說到這眼睛突然一亮道:“陸大人,讓我跟著你如何?柴某雖無什麼特長,但還有把力氣,可以給您跑腿打雜…”
陸游連忙擺手打斷他,搖頭道:“那怎麼行?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可以先去京城我的家裡,待我從契丹回來…”
聽陸游要去契丹,柴茂功連忙道:“陸大人要去契丹?太好了,這下您更得帶上我了,您不知道,早年我家做生意的時候,我曾去過契丹,有些部落的首領(lǐng)我還認識呢!”
這可是陸游意想不到的事,自己正愁沒個貼心人給自己領(lǐng)路呢!連忙道:“那太好了,不過柴兄的傷…”
柴茂功忙搖頭道:“我的傷不要緊,郎中都說了,沒傷到筋骨,修養(yǎng)幾天就沒事了”
說到郎中,陸游又想起江郎中來。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對了,你家出了這麼大事,你怎麼沒去找江郎中?”
柴茂功撓撓腦袋道:“找他有什麼用?他一介草民又怎敢得罪王爺?況且我聽說他很早就外出行醫(yī)去了,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人見到他了”
陸游點點頭,想來這地方的人還不知道江郎中是江湖中人。
這時安頓好部下的楊延昭大步走了進來。陸游給兩人做了引見。
柴茂功沒想到這個年輕將領(lǐng)竟是大名鼎鼎的楊家少帥,心說怪不得這陸游敢得罪當(dāng)朝的王爺,原來身後有這麼大靠山?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陸游是什麼官職,以爲(wèi)陸游是因爲(wèi)有人撐腰,膽子才這麼大的。
楊延昭同柴茂功客套了幾句轉(zhuǎn)頭對陸游道:“陸兄,我剛纔想過,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立刻給萬歲上道奏摺,把這些事情詳細地說清楚,這樣才能變被動爲(wèi)主動,你說是嗎?”
經(jīng)他一提醒,陸游拍了拍腦袋道:“對…不能讓這幫傢伙惡人先告狀,我也得奏他們一本”
經(jīng)絮兒和呂寒煙兩位女師傅的教導(dǎo),陸游讀書寫字的水平已經(jīng)有了很大提高,雖還不敢說龍飛鳳舞,卻也不至於歪歪扭扭。當(dāng)下命人準(zhǔn)備好筆墨,提筆給皇帝寫了一道六百里加急的奏摺,其中詳述了許王的妃子家人如何殘害百姓及地方官員昏庸無能的事情經(jīng)過。
看著陸游派人把信送走,柴茂功忍不住問道:“陸大人,敢問您現(xiàn)在是什麼官職?”
陸游笑而不答,有時候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個多大官,反正只要他看著不順眼的就總想管一管。
楊延昭笑道:“陸大人的官可大了,他是陛下欽點的欽差大使,我都得聽他的”
陸游“哈哈”一笑道:“柴兄不要聽他胡說,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看著一頭霧水離開的柴茂功,楊延昭突然道:“陸兄有沒有覺察出你這位朋友心中有事?”
陸游點點頭道:“上次我到他們家的時候,他老爹就一副高深默測的樣子,現(xiàn)在他老爹沒了,說不定已經(jīng)把什麼秘密告訴他了”
楊延昭未置可否地輕搖下頭道:“以我看來,陸兄還是不要帶他去契丹了”
陸游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一下道:“有一個瞭解契丹情況的人在身邊,總好過我亂打亂撞強,況且這個人看上去並不象他父親那樣有城府,我應(yīng)該對付得來的”
楊延昭見陸游心意以決,不好再說什麼,告辭去休息了。
待楊延昭走遠,陸游才輕咳了一聲道:“出來吧!躲在窗下舒服嗎?”
隨著話音,臉色漲紅的柴茂功出現(xiàn)在房門口,象犯錯的孩子似的,想進卻又不敢進來。
陸游沉著臉道:“柴兄,我當(dāng)你是朋友,什麼都不揹著你,你這麼做就不太好了吧?”
柴茂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著臉道:“姓柴的不是人,不該偷聽陸大人說話,可…可我實在怕您把我丟下”頓了一下又道:“實話對您說,我父本是楚王的人,這些年一直在外爲(wèi)楚王積蓄財力,可令他老人家沒想到的是,我們家蒙冤入獄後,託人給他送信,請他設(shè)法營救,可消息送出去後竟一點回音都沒有,老父這才又氣又急含恨死在獄中,這些都是他老人家臨終之前對我說的,決無半句虛言”
陸游不過是想嚇?biāo)幌拢槺阕屗c規(guī)矩,沒想到這傢伙爲(wèi)了表忠心,一口氣把老爹交代的秘密都招了出來。
點點頭道:“你起來吧!”頓了一下用誠懇的聲音道:“柴兄,既然你要投靠我,那我們今後就是一家人,一定要以誠相待,你不負我,陸某也決不負你,你明白了嗎?”
柴茂功一臉羞愧地道:“大人放心,柴某再不幹這些小人行爲(wèi),一定全心全意地侍奉大人”
“好了,你身上有傷,早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呢!”陸游把語氣緩和下來。
看著柴茂功的背影,陸游心想“真沒想到柴老頭會是元佐的人,不過也難怪,若沒有龐大的財力在後面支撐,他靠什麼去收買別人?而柴家的落魄很可能也由此而來,試想元僖知道他哥哥的財神爺在那,會袖手不理嗎?這哥倆可沒一個省油燈”
早春的天氣還有些寒冷,陸游怕草原會更冷,所以在路上儘量拖延時間,等走到太原的時候已到了三月底。
邊關(guān)無戰(zhàn)事,楊延昭也樂得陪陸游一路走走停停。不過當(dāng)他們到太原的時候突然感覺氣氛不太對,街上到處是軍兵,城裡也加強的巡邏,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楊延昭這才著急起來,以爲(wèi)契丹大軍又要南下呢!忙和陸游一起找到府衙。
太原的最高行政長官是經(jīng)略安撫使知太原事,姓王名本昌,這位王大人早就接到有特使大人要路過的消息,不過這幾天太忙,竟把這事忙忘了。此時聽說特使到了府外,嚇了一跳,忙帶著大小官員迎了出去。
陸游倒不在乎他失不失理,看著這位留著花白鬍須瘦得跟猴似的王大人道:“王大人,契丹人又要南下了嗎?怎麼我們沒接到消息?”
王本昌苦著臉道:“要是契丹人打來,我們這還不至於亂成這樣,是黨項那邊又出亂子了。兩位大人先裡面請,待下官慢慢講給你們聽”
聽說不是契丹打來,楊延昭稍稍放了點心。
兩個人隨著王本昌來到大堂,王本昌命人端上茶水才道:“兩位大人勿怪,實因黨項李繼遷部於月初在王亭鎮(zhèn)大敗知夏州安守忠部三萬餘衆(zhòng),此刻正屯兵黃河北岸,大有度過黃河襲擾我太原之勢,本官如何不急,已向朝廷發(fā)了十餘道告急文書,誰知到現(xiàn)在竟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才慢怠了兩位大人”
黨項李繼遷?陸游不由想起劫持絮兒那個黨項人來,一拍桌子怒道:“這羣王八蛋”隨即又想起件事來,疑惑地道:“我聽說朝廷不是冊封了黨項人嗎?他們又怎麼會襲擊我們?”
王本昌苦著臉道:“陸大人有所不知,接受朝廷冊封的是李繼捧,這個李繼遷因不肯歸附朝廷才糾集黨項貴族,組成大軍不斷襲擾我軍,朝廷因正在對契丹用兵,所以對他們也只能苦忍著”
“李繼捧、李繼遷,媽的,沒一個好東西”陸游經(jīng)過絮兒被劫一事後,十分仇視黨項人。沉吟一下道:“太原現(xiàn)在有多少人馬?”
楊延昭嚇了一跳,忙道:“陸兄你要幹什麼?別忘了你的使命”
陸游搖搖頭沒有理他,把目光轉(zhuǎn)向王本昌。
王本昌也沒明白陸游是什麼意思,小心地道:“城中有禁軍萬餘,另有兩萬廂軍,不過廂軍並無什麼戰(zhàn)鬥力”
陸游點點頭笑道:“王大人不要誤會,本官不過是想了解一下敵我之間的實力情況,另外我覺得最好的防守還是進攻,將黨項人阻在黃河北岸纔是最好的辦法”
王本昌苦笑一下,心說“您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幾萬人守城都是問題,那還敢進攻啊?”
楊延昭在一旁道:“具體如何作戰(zhàn)還得等候朝廷的旨意,陸兄還是休息一下準(zhǔn)備上路吧!”
陸游知道楊延昭是爲(wèi)自己好,想想也是,自己又沒打過仗,跟著瞎參合什麼?點點頭道:“好吧!就麻煩王大人給我們準(zhǔn)備個住處,休息一下我們好上路”
幾個人雖是隨便說了幾句話,老奸巨滑的王本昌心中卻忽然一動“這不一個現(xiàn)成的替死鬼來了嗎?李繼遷十萬之衆(zhòng)屯兵黃河,假如真打過來,我這太原能守的住嗎?到時候丟了城池不說,恐怕朝廷還會降罪,早就聽說這個陸游在京城沒少出風(fēng)頭,如果把城池交給他,勝了,我舉人得當(dāng),萬歲一定下令嘉獎,敗了同我也沒多大關(guān)係,嘿嘿!就這麼辦!這就給萬歲上摺子去”
陸游和楊延昭那知道王本昌心裡想的這些?被人領(lǐng)進府衙後院休息。
喝了口茶水,一轉(zhuǎn)頭見楊延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道:“怎麼了楊兄?啊!我知道了,你聽說黨項大軍要來,怕契丹人也乘機來進攻是嗎?”
楊延昭點點頭道:“前些日子我就在奇怪,契丹十萬大軍爲(wèi)何只到雁門關(guān)再不前行了,現(xiàn)在想來他們很可能是沒有同黨項人達成什麼協(xié)議,現(xiàn)在協(xié)議達成了,黨項跨黃河進逼太原,契丹也很可能會出師雁門,不行,我必須得馬上趕回去,陸兄,你慢慢走吧!我就不陪你了”說完真的站了起來。
陸游沒想到楊延昭性子會這麼急,不過想到他常年駐守邊關(guān),對契丹的分析一定錯不了。於是也站起來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先走一步吧!我隨後再趕來”
楊延昭點點頭,想說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
來的雖不是時候,可太原對陸游來說也算是故地重遊了,有心去看看丐幫從前的據(jù)點,想想還是算了吧!別在沒事找事了。命人去買了些上墳用的黃紙冥幣,騎上馬出城找到方老頭的墓,親手給老頭掃了掃墓,並把四周的雜草都清除掉,然後把黃紙點燃。
“老人家,雖然你不是丫頭的親爺爺,可你從小把她照顧大,也算她半個親人,也就是我的親人,我給你燒些紙錢,在那邊別被人欺負了…”一邊燒紙,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起來。
正在這時,草叢裡一陣輕響,接著有個野人冒了出來,直勾勾地看著陸游道:“是…是陸大人嗎?我…我可等到您了,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