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探出巖石的腦袋上已經(jīng)蓋了厚厚一層雪,眉毛睫毛上都覆上了薄薄的雪片,喝進太多風(fēng),嘴脣都發(fā)紫了,她再也沒有一點力氣,連縮回去的力氣都沒了,就這樣任由大雪將自己埋成雪人。
腦子裡的麻木感越發(fā)嚴(yán)重。
給了希望又打破希望,對一個在死亡邊緣近乎絕望的人來說,更是致命的折磨。
意識漸漸模糊,視線裡的茫茫白色變成一個個白的光點,最後幻化成一張張臉。
遠(yuǎn)在北京的父母,周沫,小艾,葉子,還有薛紹峰?所有的人走馬燈一樣走過,最後的最後,卻定格成一個人的臉。
陸錚。
陷她於這絕境的罪魁禍?zhǔn)祝莺莸膾仐壛怂瑓s讓她義無反顧的大混蛋。
素問突然就哭了出來,彷彿單單陸錚兩個字就讓自己變得脆弱無比,眼淚才滑至一半,便被寒風(fēng)凍住了,凍得臉頰生疼,睫毛上鑲著碎冰渣,眨一眨眼都生疼。
這還有天理麼,她都快死了,還不準(zhǔn)她哭一哭?
正當(dāng)她自怨自艾的時候,卻恍惚聽到自己的名字,夾在風(fēng)聲中。
素問擡起頭,風(fēng)雪刺得她眼睛更疼。
只是,名字卻是真切的響起了。
“素素。”
那個聲音,夾著喘息,同樣微弱得很,可是那麼真切與熟悉,帶著一絲喜悅與安定的味道。
素問將脖子仰得更直,嘴巴一癟,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心裡的那個名字。
嘶啞得幾乎無聲。
“陸錚……”
你這混蛋終於來了啊。
她的腦海裡欣慰的迴盪著這句話,只希望這千萬不要是幻覺就好了,即使是幻覺,也不錯了,讓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再聽到他的聲音。
好像有什麼重?fù)?dān)一下從身上卸了下來,她滿足的閉上眼睛,無比輕鬆,卻又那麼無力。
睫毛上的冰渣隨著她閉眼的動作掉下來一些,眼皮的縫隙裡,逆著極微弱的光,有人影從上方落下來,在她的眼前晃盪,輪廓是黑的,彷彿和夜色融爲(wèi)一體般,但他卻是實實在在存
在的,不是伸手不見五指更不知深淺高低的深淵,它明明是黑乎乎的一片,爲(wèi)何素問卻覺得刺眼的明亮,彷彿已抵達(dá)了天堂?
……
陸錚鬆開了腰間攀巖的繩索,彎腰抱住已經(jīng)失去知覺的素問,將她重新拖回遮掩風(fēng)雪的巖石下。
素問的身體冷得像冰。
他伸出手,將她的衝鋒衣拉開,探了探裡面的溫度,因爲(wèi)衝鋒衣的緣故,倒沒有溼透,只是透進領(lǐng)口的雪化了後潮潮的。
他在這裡當(dāng)兵,早就學(xué)過人體失溫的急救,他脫下自己的衣服,換掉了素問的溼衣,然後伸出臂膀,緊緊的抱住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雖然他也冷得夠嗆。
手碰到她的胳膊,發(fā)現(xiàn)軟綿綿的一點沒有力氣,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估計不是骨折就是脫臼了。
這樣的天氣,帶著昏迷的素問重新爬上去已經(jīng)不可能。
就算她醒來,以她受傷的手,恐怕也很難。無線電早在他順著懸崖攀巖而下時,就已經(jīng)失去信號。
看來得熬到天亮了。
但願顧淮安那傢伙看他們天亮還沒回去,會派人出來找他們。只是不知道這麼隱蔽的地方,他們能不能找到。
與此同時,指揮中心,正在打盹的雪狼少校突然被一聲急喝喚醒。
“頭兒,快看,紅點從地圖上消失了!”
顧淮安一驚,睡意頓時去了大半。怎麼可能?
這是熱成像儀,只要是活物,能發(fā)出熱量的,都會被儀器勘測到。
從地圖上消失了……除非,除非目標(biāo)已經(jīng)失溫!
“快,無線電聯(lián)繫目標(biāo)!”
“報告,頭兒,無線電信號受風(fēng)雪干擾,從進山後就失去了聯(lián)繫。”
“……”顧淮安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驚慌擔(dān)憂的神情,短短一秒,已重新凝神,“雪狼特別突擊隊,聽好了,換好裝備,三十秒後集合,跟我進山找人!”
整齊劃一的:“是……”
……
素問的知覺並沒有失去太久,可能就是昏眩了一會,身體漸漸回暖,
意識也重新回到腦殼裡,朦朧間,發(fā)現(xiàn)自己正依偎在一個人的懷裡,暖暖的溫度,暖暖的味道,熟悉的讓她幾乎淚流滿面。
對方的手正撫摸著她的臉,並不溫柔,那是一種急切的,粗糙的,異乎尋常卻帶著感染力的撫摸,彷彿只是爲(wèi)了一次又一次的確認(rèn)她的存在,帶著餘悸後的驚懼。
這樣的驚慌,讓聶素問都不太敢相信,這個人是陸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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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wèi)陸錚總是氣定神閒。
他在翻車的那一剎那都能冷靜的作出正確反映。
她略微動了動。
撫在她臉上的手驀的停下,彷彿帶著不確定的驚疑,俯下身來,用疲憊的,但是又異常沉穩(wěn)的聲音,輕輕的問她:“醒了?”
溫?zé)岬暮粑蛟谒哪樕希谶@樣的寒夜,同樣是讓人心安的溫度與氣息。
波瀾不驚。
他是陸錚。
彷彿剛纔的慌亂,只是聶素問的一個誤讀而已。
“你怎麼……來了?”
半天,她才虛弱的問出一句。
千言萬語,竟也只得這一句。
她是真的很驚訝,在最初的惶恐,喜悅,與安定之後,只剩下巨大的疑惑。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毫無徵兆的,空降在這裡?
陸錚的眸色卻暗了暗,只是夜太黑,聶素問看不見。
“不然你還指望誰來救你?”
一想到蕭溶那混蛋跟他一樣緊張的樣子,某人心裡就極度的不爽啊。好在讓他先找到素問,不然現(xiàn)在抱著她的,豈不是變成了那混帳王八蛋?
在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某人居然很認(rèn)真的吃起醋來。
素問也覺得陸錚的語氣有點莫名其妙的奇怪,不過,她現(xiàn)在真的沒力氣了。
“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素問又動了動,從陸錚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暖氣,讓她恢復(fù)了不少知覺,不過半邊身體還是麻木的,動也不能動。
“你答應(yīng)過我好好回北京的呢?你就是這樣讓我放心的?”
一句質(zhì)問,頓時把素問噎得無語了。
(本章完)